一大束还沾着露珠的白蔷薇。
细腻如丝的花瓣在夜风中轻颤,被他强行塞过来,香气满怀。
她下意识地捧住了它们,想起多年前她嫌他的别墅太单调,于是栽种了满院子的白蔷薇,花开时摇曳生辉。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他还记得她喜欢这种花?
沁人的芬芳中,就听他说:“你走了,花都没人照顾了,回来好不好。”
她从恍惚的回忆中惊醒,抬眼看着高挑冷峻的男人:“花?有庄蘅照顾。我也要照顾小晗,免得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又有不开眼的人把他抓去挖心脏。”她一边说,一边把花随手放在了路旁的栏杆上,毫不眷恋。
陆时锋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痛楚:“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如果我再晚一点,就永远见不到小晗了。”
“欧阳熠的孩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他的声音微微发冷。
“那么庄蘅的孩子对你来说也那么重要?”她的声音也发冷,讽刺地看着他,“我好歹是在对你心灰意冷之后才和欧阳熠在一起,可你呢?陆时锋,你早就背着我和庄蘅睡过了,小玦都那么大了!我为什么要回去,又凭什么要回去,回去看你和庄蘅无耻的嘴脸么!”
她骂得酣畅淋漓,他却沉默不作一声。
从小他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太子爷,除了陆老爷子没人敢对他这样斥骂。
黑色宾利停在路边,哪怕在夜幕中也极尽招摇,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转头看着这对吵架的男女,栏杆上的白蔷薇花束被风一吹,扑簌簌滚到马路中央,被车流一轧,破碎的花瓣扬起来,有一小片飘落她的发梢。
她发丝凌乱,晶莹的眼中满是愤怒,心口起伏。
他终于缓声向她认错:“是我当年让你受委屈了。星羽,我已经按你的要求重新去调查过失火的事,确实是我母亲说了假话,起火时庄蘅根本就不在她那边。我已经查出是庄家人放的火,我会给他们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庄家人放的火?
苏星羽愣了愣,确认地问:“庄蘅?”
陆时锋却说:“不是。是她的二哥,为了帮妹妹出气,也为了烧死你好让她嫁进陆家。庄蘅是得知了她二哥的计划才急匆匆要去救你的,她虽然不喜欢你,但也没残忍到要你命的程度,可惜等她赶到火场的时候已经晚了,没能把你救出来。她很慌乱,又怕我误会是她害你,才请求我母亲帮忙做的不在场证明。至于罪魁祸首是她二哥,她没跟我说,因为一家人血浓于水。星羽,大致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苏星羽越听越心凉,到底是说陆时锋调查不力好,还是说他太相信庄蘅?
她伸手扯下自己脸上的口罩,冷冷看着他说:“陆时锋,你看清楚了我脸上的这个伤。我只说一遍,这是当初我被你绑在床头,亲眼看见庄蘅推门走进来,拿着打火机在我脸上烫出来的!她当时脸上的笑和说的每一句诅咒我都记得。庄蘅的二哥?真可笑。”
陆时锋深深看着她脸上的伤,哪怕在夜幕下,看上去也足够狰狞可怖。
他本以为这伤是她逃离火场时被烈焰烧出,没想到竟是认为烧毁?
“星羽……”他疼惜地念她的名字,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的伤口,却被她一侧头避开了。
她重新把口罩戴回去:“陆时锋,就是庄蘅纵的火,我亲眼所见。”
他紧紧蹙眉,调查出来的每一件结果都指向庄蘅的二哥,而非庄蘅本人。那个女人当然是有罪的,不过是知情不报和包庇罪,却没有真的纵火。
星羽为什么会这样说?莫不是当年痛苦绝望之下产生了幻觉。
法律上是不会采信孤证的。
就她一个人的证言没有意义。
他心里不信她说的话,她欺骗他的次数太多,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他不想激怒她,于是说:“我会惩罚庄家的,也会惩罚她。”
“怎么惩罚?”她冷笑着问,看他表情也知道他根本不信她,“陆时锋,我早就不指望你能替我讨公道了,求求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好吗,离我远点,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她转身要走。
陆时锋一把拉住她,把她拉回自己怀里:“星羽,别走。”
“你放手!”
他并不放她,一低头就覆上她的唇,霸道攻击。
她挣扎着,想要打她,却被他轻易制住,无能为力。
城市繁华的街道上,他肆无忌惮,旁若无人,许久,才和她的唇分开。
“回来,星羽。”他暗哑地说,“跟我回家,我们搬回以前住的地方,重新种上你最爱的蔷薇花,好好生活。庄家那样对待你,我不可能再和庄蘅在一起,哪怕是表面上的夫妻也不可能做。我已经派谢缄去起草声明,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公布我和她‘离婚’,然后完成我们当年未完成的婚礼。”
她愤恨地看着他,用力去擦自己的唇,就像要把他留在上面的痕迹全部擦干。
她说:“合适的机会公布?陆时锋,你要真有诚意,怎么不现在公布?”
“我要考虑到陆家……”
他话还没说完,她又冷笑:“陆家,陆家,在你心里陆家永远排在我前面!不过也对,你是锋刃集团的继承人嘛,奶奶曾经和我说,你的名字里带一个‘锋’字,就是锋刃集团的锋,是爷爷给你取的,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去牺牲你的荣耀和地位,只会让女人陪着你一起牺牲吧?很抱歉,陆时锋,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我的心很小很小,容不下委屈和背叛,你……死心吧。”
她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走。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她,这一次,却没有拉住。
破碎的白蔷薇花瓣散落在风里,就好像漫天的劫灰,苍白,缥缈,荒凉无边。
“先生。”司机走下车来,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他长久地注视着她消失的方向,不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