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悍骑着马趾高气昂的来到山脚下的营门大寨。
“曹少郎,你咋又来了?回去吧,都尉吩咐了,说是没有要紧事不得为你开门!”门楼上巡视的兵丁好言相劝。
曹悍抱拳笑道:“今日确有要事,请通禀独孤都尉!”
兵士站在高高的门楼上,远远瞧见曹悍身后跟来了大批的甲兵卫士,忙高声道:“请稍待!”
报信兵士骑马冲上山坡,一刻钟后,才见甲胄齐全的独孤讳之带着别将牛奔,慢吞吞的骑马下山。
营门打开,两列兵士列队,独孤讳之拍马上前,皱眉看看曹悍身后的大部队:“这些是什么人?”
曹悍嘿嘿两声没有说话,马秦客上前笑道:“本官乃是房州别驾马秦客,此行是专程陪同太平公主和临淄王二位殿下,入黄枫谷探望英王,请独孤都尉放行!”
李隆基从人群中驾马上前:“独孤将军,别来无恙!”
独孤讳之见果真是临淄王亲至,忙下马抱拳一礼:“末将见过临淄王。”
他在会昌门担任宫门守将时,与李隆基有过数面之缘,倒也算是相识。
李隆基笑道:“请独孤都尉放我们上山。”
独孤讳之凶恶丑脸有些为难,道:“殿下可有圣人诏令?”
李隆基笑容一滞,眸子里闪过些恼火,这个独孤讳之怎么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
“独孤都尉放心,我们此行南下前,特意入宫请示过圣人,只是碍于某些原因,圣人无法明旨宣布解除英王禁令,不过却是默许我们前来探视。”
李隆基强作耐性解释道,还给了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本以为独孤讳之能够领会,没想到他丑脸一板,生硬地道:“末将领受此职务时,圣人吩咐过,没有见到旨令,不许任何外人与英王接触!请临淄王恕罪,末将不能放行!”
“你~~”李隆基当真是气炸了,没想到这独孤讳之竟会如此死心眼。
曹悍在一旁吭哧吭哧偷乐,他算是瞧出来了,这独孤讳之就是头死脑筋的蛮牛。
赵彦昭上前笑道:“独孤都尉不妨想想,若无圣人首肯,公主如何会离京南下?”
独孤讳之冷硬地道:“对不住,末将只认圣人旨令!”
马秦客气得跳下马冲到他跟前,仰头望望比他高大半截,身子有他两个人宽,一张冷沉丑脸如怒目金刚的独孤讳之,咽咽唾沫后退小半步,气呼呼地道:“公主亲至,还要什么旨令?你这人怎会如此不知变通?”
独孤讳之俯视着冷冷扫他一眼,鼻孔哼了哼没有说话。
常元楷跟在公主车驾身边走上前,车窗帘子掀开,露出太平公主含威带怒的脸蛋:“独孤讳之,大半年没见,你就不认得本宫了吗?”
独孤讳之雄壮的身躯单膝跪下,身上铁甲粼粼作响,抱拳低头道:“末将拜见公主!”
“哼~”太平公主轻哼,不耐烦地道:“本宫要上山,叫你的人让开!”
“这....”独孤讳之依旧一脸迟疑。
太平公主凤眼迸射厉色:“常元楷!”
“微臣在!”常元楷跃下马大声喝应。
“持本宫令牌接管营门!谁敢造次,杀无赦!”
“微臣遵令!”
常元楷手一挥,几队亲事府卫兵冲上前,将独孤讳之团团围住,常元楷带人大踏步走到营门前,高举公主令牌大声喝道:“太平公主殿下在此,命尔等马上打开营门!”
驻军守卫面面相觑,常元楷拔出佩刀厉声怒叱:“公主令谕在此,谁敢不从?”
别将牛奔眼皮子跳得厉害,急忙大声道:“遵公主令,打开营门!快!”
独孤讳之恶狠狠的怒视他,牛奔心一横扭过头装作看不见,心里却是将独孤讳之臭骂不止。
要真惹怒了太平公主,你独孤讳之是神都来的,或许公主不会动你,可我们这群金州折冲府的人又怎么办?
公主杀几个果毅副都尉、别将参军什么的,还不是跟闹着玩一样?
狗日的独孤讳之想害死兄弟们呀?
嘎嘎~高耸的栅栏门大开,太平公主的车驾缓缓驶入,李隆基赵彦昭几人紧随其后,大部队开入九梁山。
独孤讳之脸色难看的走在最后,曹悍凑到他身边,笑嘻嘻地道:“独孤都尉消消气,那可是太平公主殿下,天下间能拦住她的可没有几个。”
独孤讳之怒瞪他一眼,重重哼了声。
“不过独孤都尉这么个当官法,可是很危险的。看在你守卫九梁山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兄弟我提醒你一句,听不听随你。”曹悍耸耸肩,翻身上马吆喝一声冲上山。
独孤讳之咬牙满眼恼怒的望着他的背影,四周的驻军兵士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鲁正元可就比独孤讳之聪明多了,听闻公主亲至,急忙坐着肩舆跑出谷迎接,隔着老远就手脚并用跌跌撞撞的冲到公主车驾前,跪在地上就是一顿嚎啕痛哭,鼻涕眼泪横流,那模样简直比死了亲娘还惨。
鲁正元大诉苦水,诉说他离开神都这么多年,守在这黄枫谷里有多么不容易,日子过的有多辛酸,最后还是在太平公主忍无可忍的喝叱声中才停止了他的表演。
鲁正元亲自为公主赶车,带着他们一行人驶入山谷。
八月末的黄枫谷景色格外别致,枫叶半是深绿与浅绿相杂,半是淡黄与金黄混杂,有的甚至开始蜕变为红色。
山林之间枫叶如海,山风拂过,叶海翻涌,色彩斑斓,层次分明。
李显和韦氏带着儿女站在绿油油的草坡下,有些手足无措的迎候着离别十三年之久的小妹。
那可不仅是他们的小妹,更是权势赫赫的国朝第一公主。
如今李显恢复英王爵位,韦氏也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妃,但在正式回神都之前,他们依然只是空顶爵位而无任何实权。
太平公主的突然造访,让李显夫妇惊喜中又有惴惴不安。
车队驶下草坡,太平公主走下马车,望着那一身锦衣华服,却再无半点养尊处优的雍容气度,仿佛如一个平凡的乡下富家翁一样的亲哥李显,太平公主霎时间泪眼婆娑了。
四十一岁的李显那头花白的头发,饱经风霜的面庞深深刺激到她,这与她印象中富态满满,生活用度奢靡考究的七哥全然不同。
兄妹相见,抱头痛哭。
曹悍与众人远远站着,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即使太平公主这趟远道而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提前跟她的亲哥哥拉关系,打打亲情牌,在这位人生轨迹即将再次剧变的亲哥心中早早占据一席之地,但此刻,曹悍愿意相信,她的眼泪是真诚的。
李重润李重俊恭敬见礼过后,好奇的望着这位大周最为知名的公主殿下—他们的亲姑姑。
李仙蕙和李裹儿对素未蒙面的亲姑姑却有些畏怯。
除了年长的李重福,李显的这几个儿女对太平公主基本没有印象。
太平公主望着七哥身边的儿女纷纷长大,心中也不胜欢喜,颜值超高颇有他们老李家风范的重润重俊、仙蕙裹儿更是得她喜欢,亲昵的揉揉那个的头,捏捏这个的脸。
望着这一大家子久别重逢,真情流露的场面,曹悍心中暗暗感喟,不知道许多年后,他们之间的这份亲情是否还能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