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悍没有声张,想看看此二人究竟有何目的。
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一炷香的时间,左金吾的队员越发急躁起来,场边为东宫助威的呼喊声从未停歇过,左金吾这边却是死气沉沉。
越急越容易出现差错,左金吾防守出现漏洞,被夫蒙灵察抓住再入一球,7:3。
几名围抢夫蒙灵察的左金吾队员忍不住相互指责抱怨起来,争吵声越来越大。
魏元忠怒不可遏,将自家队员狠狠训斥一顿,骂得那几名队员一个个耷拉脑袋,大气不敢出。
毕竟久在行伍,即便是儒帅,骂人的时候那也叫一个狗血淋头,场边东宫和其他卫府的人马看得津津有味,魏大将军如此失态的时候可不多。
曹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魏元忠和唐先择,指派人暗算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是他们所为。
他与二人无冤无仇,一场比赛即便输了也不至于红眼。
曹悍稍一思索,心中有了计较。
这二人若果真有心要害他,必定是受宫外人指使。
不过没有证据之前,他也不能贸然声张。
比赛仍在继续,曹悍故意表现出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骑着马慢腾腾地留在左金吾的半场内,拿了球也不传,控制在自己身边来回倒腾,故意吸引左金吾的队员一窝蜂地涌上前争抢。
曹悍的举动激怒了左金吾的人,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挑衅,卖弄技法,五六名队员围上前争抢,球杆打在一起“砰砰”作响。
邓尚志和范永德也在其中。
见曹悍专心致志挥舞球杆和左金吾的队员争抢红球,二人相视一眼,装作抢球的样子贴近曹悍,趁乱之间,二人抡起球杆槌头狠狠朝曹悍砸去!
一直侧身低头的曹悍好像后背长眼睛似的,身子陡然间从马背跃起,那两根球杆槌头凶狠地一左一右砸在马肚子!
那匹突厥老马凄惨地嘶鸣一声,身子侧翻重重砸倒在地,很快,一大滩血从它身下流淌出,浓重的血腥味夹杂沙尘的气息,风一吹,便送入在场众人的鼻息里。
曹悍目射怒芒,身子还未落地,手中球杆如利矛般刺出,嘭地一下打在邓尚志的后背,而后朝范永德侧踢一脚。
范永德匆忙举起球杆抵挡,咔嚓一声,曹悍踢断球杆,狠狠踢中他的胸膛。
眨眼间,二人被挑落下马。
围拢在身边的左金吾队员惊呆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离得稍远的魏元忠和唐先择急忙驾马跑来,东宫队员也迅速向曹悍聚拢。
场边的人愣了下,哗地一声涌入场中。
唐奉一和赵承思还有那名夏官官员也急忙跑上前查看。
观战台上,原本看得有些打瞌睡的太平公主凤目圆睁:“出了何事?”
冯全忙道:“回殿下,奴婢瞧见曹悍把左金吾的人打落下马!”
李隆基面色凝重:“一定出了什么事,否则曹大哥不会动手的。姑姑,我们赶快下去看看。”
太平公主望着场中越聚越多的人,心里生出几分担忧,点点头,在冯全的侍奉下匆匆走下观战台。
魏元忠赶到事发地点,看看那匹奄奄一息的马,再看看被曹悍踩在脚下的邓尚志和范永德,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气让他的心猛跳几下。
“究竟出了何事?”魏元忠沉着脸问道。
曹悍朝程伯献使了个眼色,程伯献会意,带人将邓范二人看管起来。
曹悍捡起两人的马球杆,查看一下球杆头槌部分,再看看马肚子上那条一尺多长的骇人伤痕,心中冷笑,看了眼魏元忠,将马球杆递给宴良骏。
宴良骏接过一看,小心用手摸了摸上面血迹,勃然大怒!
他拔出腰间佩刀,狠狠一刀将球杆头槌劈开,只见从里面掉出两片嵌入极深的刀片,打磨的锋利光滑,寒光闪闪,还沾着些血迹。
围拢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呼。
“魏大将军!此事你必须给某一个交代!”宴良骏压制住怒火。
魏元忠猛地望向邓尚志和范永德,双目迸射厉芒。
唐先择保持冷静,面色凝重地抱拳道:“宴将军息怒,此事绝非魏大将军和某授意!”
“干你娘!”脾气暴躁的夫蒙灵察冲过来一脚踹在邓尚志脸上,指着左金吾的人大骂:“一群手下败将!输了就玩阴招?想打架,爷爷陪你们玩!”
夫蒙灵察这一声骂也惹恼了左金吾的人,当即就有人站出来怒吼:“放屁!你这羌蛮子休要血口喷人!”
夫蒙最恨谁用羌族身份取笑他,立马火冒三丈,冲过去一记老拳打在那人脸上。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打啊”,左金吾和东宫的人哗地一下打成一片,现场堪比大型群殴现场,马球杆挥舞如风,吼叫臭骂声乱作一团。
唐奉一拼命敲响铜钲,清脆的金属鸣音传遍球场。
赵承思扯着脖子嘶声竭力地怒吼住手。
曹悍没想到夫蒙灵察这头蛮牛二话不说就动手揍人,冲上前将他死死抱住。
魏元忠和宴良骏、唐先择,程伯献和窦晟,还有几个左金吾的人焦急地大声喝止,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太平公主赶到场边,凤目含怒:“冯全,命公主府卫士将他们分开,谁敢再胡闹,当众杖责二百!”
三百多名公主府卫士涌上场,大声宣扬着公主命令,将左金吾和东宫的人强行分割开。
双方各有几个打红眼的年轻人,被公主府卫士扒了裤子,一板子一板子打在屁股上,打得血肉模糊惨叫连连以后,再也没人敢妄动。
太平公主俏脸阴沉,走到场中,看了眼那匹突厥老马的尸体,再看看藏在马球杆头槌里的刀片,寒声道:“谁能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魏元忠叹了口气,揖礼道:“启禀殿下,左金吾校尉邓尚志和范永德,二人私藏刀刃,欲图加害曹悍。此事是臣驭下不严,臣甘愿领罪!只是,请殿下允许臣将此事查明。也请殿下相信,此事绝非臣授意。”
冯全尖细的嗓音惊叫道:“这刀片要是划在人身上,那怎么得了哟!”
李隆基忙拉着曹悍急声道:“曹大哥你没事吧?”
曹悍笑了笑,示意自己安然无恙,朝太平公主躬身揖礼道:“公主殿下,微臣相信此事与魏大将军无关。”
宴良骏气归气,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是魏元忠指使,抱拳道:“殿下,臣也相信此事绝非魏大将军所为。只是这二人毕竟是左金吾的人,还请魏大将军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魏元忠苦笑,朝宴良骏长揖道谢,又朝曹悍颔首致意。
太平公主凤目如电,划过面若死灰的邓范二人,本想开口说将此二人交给她带回去审查,可是转念一想,这是左金吾和东宫的事,她贸然插手不太好。
太平公主冷声道:“马球场上竟然出现如此耸人听闻的恶劣行径,更是引得左金吾和东宫率府大规模斗殴,此事必须要严查!本宫也会如实上奏圣人,请有司调查。此二人本宫就交给魏大将军,望魏大将军看管好二人,莫要再出差错。”
“臣遵命!”魏元忠长躬揖礼。
宴良骏和唐先择等将军也齐齐行礼。
太平公主目光从曹悍身上瞟过,顿了下,裙褔一甩,在一众婢女宦官的簇拥下登上辂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