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
树林间，一支羽箭射中一只灰毛红眼肥兔子，一名东宫兵士赶过去，拎起兔子耳朵检查箭矢，高举猎物大喊道：“太子殿下射中野兔一只！”
“呵呵~~”
李显高兴地放下手中弓箭，周围响起一片恭维声。
“太子殿下好箭法！”
“那狡兔奔走间迅疾如雷，太子一箭命中可谓神射！”
“太子首次出箭便有收获，大吉之兆！”
兵士将插着太子羽箭的死兔子双手高举过头顶，单膝跪地献上。
“下去吧。”
李显也对自己头一箭就能射中很满意，提振了几分精神。
曹悍和夫蒙灵察、程伯献组成太子贴身保镖团紧跟在一旁，朝那只射穿头颅的兔子瞥了眼，曹悍心中暗笑。
那只肥兔子的左后腿明显被折断，趴在那动弹不得，当作活靶子给李显射中的。
曹悍笑眯眯地朝宴良骏望去，宴将军干咳一声扭过头，一副你别看我，我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片地势平坦的树林面积大概有两千多亩大小，最适合这种作秀性质的围猎。
再弄几只断腿坡脚的猎物扔在那当靶子，贵人们图个乐子倒也玩的开心。
大贺娑固带领几个契丹人骑马跑回，扛回来两只羚羊，一只梅花鹿，山鸡野兔挂了一串。
“哈哈~托太子洪福，我们也收获不菲！”
大贺娑固翻身下马，契丹人将猎物堆在一块。
李显和一众大周将士官员微微色变，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契丹人就斩获这么多猎物，反观大周这边，参与围猎的人数虽多，打到的猎物只有契丹人的一半。
曹悍瞟了眼倒是觉得无所谓，他和夫蒙灵察、程伯献都守在李显身边没动，他们三个是东宫的最强战力，少了他们，猎物少些也正常。
“哈哈~~大周将士们可要努力了，我们契丹人天生善射，穿山越岭更是如履平地！太子殿下可是答应我的，若是我们契丹人赢了，太子就送我五十名汉人美女！”
李显胖脸勉强笑了笑：“大贺都督放心，孤说的话决不食言！”
“啾啾~”
两只斑鸠扑腾翅膀从树林上方飞过，大贺娑固转身张弓搭箭便射，黑色羽箭快如闪电，众人只见黑影掠过，那两只斑鸠便直坠而下，掉落在草里。
一名契丹人跑过去将猎物捡回来，高高举起发出欢呼。
众人脸色微变，只见那两只斑鸠被一箭贯体穿过，整齐串在箭矢上。
“大贺都督果然好箭法！”李显由衷称赞，朝宴良骏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宴良骏惭愧低下头，而后又回身朝东宫卫士们瞪眼睛，一众东宫卫士也只能低下头。
“哈哈~~看来这一次外臣要从太子殿下手里赢得美人归了！只可惜汉女再美，也不及公主殿下万一！”
大贺娑固粗莽的声音带着几分嚣张，毫不掩饰地朝太平公主投去火辣目光。
太平公主俏脸阴沉，李显和李旦还有一众官员将士都露出几分愤慨。
契丹人的气焰实在太猖獗了。
太平公主扭头恶狠狠地盯着武攸暨，压低声道：“带着你右卫的人马把这片林子里的猎物全都打光！要是输给契丹人，你还有何脸面当这个右卫将军？”
武攸暨无奈道：“武艺并非我所长，何况单凭我一人，又如何与契丹人抗衡？”
太平公主气得酥胸起伏，无比厌恶地剜了他一眼：“废物！”
大贺娑固似乎听到他们的争吵，语带调戏地笑道：“公主不必责怪驸马，要是让圣人知道，还以为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公主和驸马不和！要是公主想尽兴狩猎，不妨与我共乘一骑，外臣愿意带公主驰骋猎场！”
几名契丹人放肆的大笑起来，大贺娑固言语里充满暧昧之意。
太平公主气得攥紧马鞭，凤目充满怒火，她恨大贺娑固狂妄无礼，更恨武攸暨懦弱无能，无法替她教训契丹人。
心中愤恨的同时，还不免生出浓浓悲凉。
她太平公主何等骄傲高贵，下嫁的驸马却是一个绣花枕头，一个无能的废物。
偏偏这种让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的男人，圣人还逼迫自己生下孩儿，为了李武联姻，不惜埋葬自己一生的幸福。
太平公主身躯微微发颤，眼眶里泪花打转，强忍住没落下。
一瞬间，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后半生黯淡无光。
“唧唧~~”
一只拖着长长尾羽的长尾雉突然从高高的树叉上腾跃而下，张开翅膀朝远处滑翔，金色和棕色的羽毛搭配在一起十分鲜亮美丽。
大贺娑固第一时间发现，大喜过望，往前跑了两步，屈膝半蹲拉弓如满月，嗖地一声射出一支利箭！
几乎同一时刻，还有一支箭不知从何处射出，红色的尾羽代表那是东宫人马配备的箭矢。
红羽箭速度更快，力道更加强劲，和大贺娑固射出的黑羽箭一前一后朝着那只长尾雉射去！
红羽箭后发先至，竟然十分霸道地将黑羽箭从箭尾处剖成两半，而后精准射穿长尾雉的眼睛！
只听一声凄惨啾鸣，长尾雉从半空坠地，翅膀扑腾两下就不动弹了。
大贺娑固猛地站起身子，凶狞的脸上横肉发颤，铜铃眼里充斥戾气。
几个契丹人发出一阵惊呼，这箭术神乎其神！
一名亲府卫士跑过去捡回长尾雉，在那红羽箭箭尾上发现刻着一个小字：曹
“射中者！东宫，曹...曹...”
亲府卫士大声报名，却挠挠头不知道该叫曹什么。
他知道是曹悍射中的，只是曹悍现在是左金吾司阶，和东宫没有隶属关系。
可是这次曹悍编在东宫队伍里，没有具体的职位，只作为太子的贴身保镖。
李显这下反应极快，兴奋地高声道：“是东宫亲府郎将曹悍射中！”
亲府卫士将长尾雉献给李显，激动地道：“曹将军一箭射穿野雉眼睛，全身翎羽完好无损！”
“神技啊！”
“曹将军箭法出神入化！当为东宫、不大周神箭之称！”
“没想到自薛仁贵之后，我大周还能再出神箭将军！”
“曹将军当和李多祚大将军并称为我大周箭神！”
一众官员和将士激动地欢腾起来，无数夸张的溢美之词劈头盖脸地砸向曹悍，之前被契丹人压制的气愤一扫而空，所有人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曹大哥！牛逼！”李重俊和李隆基兴奋地喊破了音。
曹悍一脸懵逼地放下手中黄杨硬弓，他何时成了东宫亲府郎将了？
刚才那一箭他也射的极为侥幸，原本是想抢在大贺娑固面前射中就行，没想到运气爆棚，先是破掉黑羽箭，然后就射穿对眼，没有损坏长尾雉的羽毛。
这可是打野雉的最高境界，力求将一身完整羽毛保留下来。
李仙蕙兴奋地使劲鼓掌，两只小手拍的通红，站在李显身边满眼爱慕地凝望曹悍。
“呵呵，如此漂亮的翎羽，只有大周最美丽最尊贵的公主才配拥有！孤欲将这只长尾雉送给孤的皇妹，太平公主，不知曹郎将可愿意割爱？”
李显笑呵呵地拍拍曹悍的肩膀，眼神里似乎颇有暗示之意。
曹悍立马明悟，李显想借机打大贺娑固的脸，同时也为妹子挽回颜面。
“臣打到的猎物能献给公主殿下，是臣的荣幸！”
曹悍抱拳恭敬地笑道，给足李显面子。
李显高兴地道：“就由卿亲自献给太平。”
曹悍领命，捧着长尾雉的尸体走到太平公主面前，躬身道：“臣将此野雉献给公主殿下，祝愿公主容颜永驻，安康一生！”
太平公主先前强忍住没流出的泪水，此刻却像决堤江河般汹涌而出，泪水之下却是一张比世间任何花朵都要艳丽的娇颜。
曹悍抬头瞥了眼，吓一跳，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哭的这么凶，脸上却在笑，怪渗人的。
一众人大眼瞪小眼，李显和李旦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何太平公主情绪这般激动。
“咳咳...孤好像不应该让曹悍去！”
李显小声对李旦苦笑了下。
李旦也很无奈，满眼复杂地轻声道：“与皇兄无关，是太平她自己心里太苦了。”
“唉~~”
兄弟俩相视叹息，作为亲哥哥，他们倒是能体会到妹妹心中的感伤从何而来。
曹悍低着头浑身不自在，姑奶奶哟，你再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咱俩有什么呢！
传到你老娘那里，我这人头还要不要了？
曹悍忽地感觉到两股如针一般尖锐的目光扎在他身上，偏头眼角一瞟，是定王武攸暨。
那张帅脸阴沉如水，双目冒火，面色铁青，像是要冲上前拼命。
“本宫眼睛被风刮了下，有些酸痛，流泪不止，让诸位见笑了。”
太平公主抽噎了下，很快止住泪水，落落大方的露出笑颜。
“快传御医来，风眼流泪可不是小事，好好为太平瞧瞧！”
李显煞有介事地朝左右宦官吩咐。
太平公主笑吟吟地道了声多谢皇兄，而后招手让她身边的随侍上前接过野雉。
“多谢曹郎将，你打的猎物，本宫很喜欢！”
太平公主微笑着，“曹将军箭术造诣登峰造极，将来必是我朝一代名将！本宫希望你早日沙场建功，为太子殿下平靖夷狄，拓土万里！”
曹悍听着这番官方夸奖哭笑不得，偷偷抬眼一瞟，只见太平公主笑意盎然地望着他，秋波如泓暗藏温柔，吓得他急忙低下头，闷声道：“多谢公主殿下鼓励！”
曹悍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低头准备回到李显身边。
一堵黑影拦在他面前，是大贺娑固。
“你是东宫将军？为何之前没有见过？”
大贺娑固满眼狠厉地盯着曹悍，雄壮的身躯极具压迫感，衣衫被一身肌肉撑得胀鼓鼓，有几分巨石强森的感觉。
曹悍笑了笑，慢悠悠地道：“东宫十率数十位将校数千兵马，难道你都想见一遍？”
两道凶光从大贺娑固铜铃眼里迸射出，好像一头即将发飙的狂暴黑熊。
“咳咳~~好了，继续围猎吧！”
李显适时出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大贺娑固点点头，狞笑：“曹悍！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希望有机会让你记得更深刻些。”曹悍微微一笑，绕过他回到李显身边。
大贺娑固沉着脸，瞟了瞟李显身边的三大贴身保镖，忽地咧嘴笑道：“太子殿下，这么一大片林子，全是些吃草的玩意，一点不过瘾，能否找些真正的猛兽来？”
“这...”
李显有些为难，皇家围猎一般是例行活动，按规矩是不能出现大型猛兽的，以免发生意外。
“怎么？难道大周太子带领兵将打猎，却连野兽都不敢碰？还是说大周将士们没有胆量捕杀猛兽？”
大贺娑固大咧咧地嘲笑起来，一众兵将纷纷对他怒目相视。
李显不愿意在番邦外臣面前露怯，免得传到宫里，圣人又说他性子软弱，当即招来豹韬卫的带队校尉询问。
“禀殿下，前两日清理围场时，倒是在陷坑里捉到过一头花豹，现在就关在北山军营里！”
“花...花豹！”李显咽咽唾沫，有些胆怯。
“哈哈~太好啦！打这玩意才够劲！请太子下令将豹子放入猎场！我们愿意跟太子比一比，谁先打到这头豹子，就算谁赢！”
大贺娑固用挑衅眼神扫视一圈，激起了所有官员和将士心中的气愤。
“这...好吧！”李显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答应，“速去派人把豹子放入猎场！”
豹韬卫的将士领命而去，李旦皱眉道：“皇兄...”
李显摆摆手，沉声道：“决不能让契丹人看了笑话！这头豹子必须由我大周将士率先猎到！”
李旦苦笑了下，没有再说话。
李显吩咐道：“曹悍、夫蒙灵察、程伯献，你们各自率领一支人马参与围猎，宴将军率人居中护卫。定王率领右卫的人充作援助，以防意外。契丹人只有不到二十个，我们也不能派出太多人马，免得胜之不武。”
众人纷纷领命，武攸暨也没有意见，他的右卫只是充作护卫，打猎的事以东宫人马为主。
再说就算让他参与围猎，他也没这个本事。
李重俊和李隆基踊跃请战，李显便让他们各自挑选一支队伍跟随。
两个家伙自然是想去曹悍的队伍里，大眼瞪小眼地吵闹起来。
一阵轻咳响起，太平公主施施然地走过来，抱拳笑吟吟地道：“李令月请求参与围猎，请皇兄应允！”
“太平，你就不要胡闹了！安安分分跟为兄留守中军。”李显哭笑不得。
太平公主英气长眉微挑：“皇兄忘了，小妹的箭法当年可是受到先帝夸奖呢！皇兄要不要跟小妹比比？”
李显无奈摇摇头，李旦也劝说道：“花豹凶猛，皇兄与我怎么能让你轻易涉险？若出意外，圣人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有众多东宫健儿在，区区一头花豹还不是手到擒来，能有何危险？八哥陪太子坐镇中军就好，小妹愿意为你们冲锋陷阵！”
太平公主不依不饶，铁了心要参加围猎过过瘾。
李显无奈地道：“那妹妹想跟哪支队伍一起？”
太平公主凤目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明知故问。
李显扶额苦笑不止。
李重俊和李隆基瞪大眼，面对姑姑凶巴巴的眼神逼视，两个家伙悻悻然地从曹悍身边挪开。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抱拳故意低沉着嗓音说道：“曹将军，请多多关照！”
曹悍面皮颤了颤，只觉有无数股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眼看李显和李旦扭头看向别处，显然不打算再管，曹悍只得硬着头皮道：“若与我一队，还请公主一切听我号令行事！打不到豹子是小，危及公主安全是大！”
太平公主小鸡啄米般点头：“自然一切听曹将军吩咐！”
一众官员和将士看傻了眼，凶蛮霸道的太平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好在今日随行的都是东宫的人，除了武攸暨和右卫，其他的都算是拥唐派，太平公主的事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乱嚼舌头。
“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各自下去准备吧！”
李显挥挥手，又把曹悍叫到跟前，千叮万嘱让他保护好太平公主。
武攸暨冷眼望着曹悍和太平公主率领一支队伍走远，鼻孔里重重哼了声。
李仙蕙望着曹悍跨马而去，拉着李显的衣袖撒娇：“父王，女儿也要去打豹子！”
“不行！”李显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训斥道：“你姑姑胡闹也就罢了，你也想跟着胡闹？给我老老实实留下！”
“哼~”
李仙蕙噘嘴不满地甩开他，气呼呼地跑远了。
“这叫什么事？”
李显和李旦相视一眼，皆是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