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古代环境,高而冰冷的墙壁,隔去了一切想看向外界的世界的视线。
穿着繁琐却华丽的衣衫,每日在严厉的教导礼仪和学习中度过,仿佛被上好了发条的精致木偶,虽然美丽,却毫无自由生气。
幸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处在这样的一种环境里,是这样一副模样,光鲜亮丽的贵族形象背后,是深深的枯燥和寂寥。
他是被锁在这座华丽高宅的少爷,下一任的阴阳家族继承人,然而纵然被要求和培养成一个绝对理性而优雅的继承人,只是小少年的他,依然会偷偷在仆人找不到的时候,爬上那棵最高的树。
即使后来被发现后,那棵树就被家主,他的父亲砍掉了,但在那之前,他却也因为这棵树,而遇到了在这种生活中的意外。
那个突然出现在樱花树下的男人,有着一双漂亮如弯月般的眼睛,身上的优雅仿佛溶于骨血,仅仅只是抬手掩唇朝他望上来,就是一派标准优雅的贵族风范。
是他每一天每一天的学习还没有达到的那种程度。
他情不自禁往下面的人伸出手,像是想要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人是否是真实的,带点好奇和雀跃的心情问出声:“您,是谁?”
大风顿起,扑簌簌地飘落而下的樱花中,小小少年一时不察,那扶着树干的手一松,身形不稳仿佛要向下跌落,看到下方的男子伸出手,他眼神微微一怔,望着那金色弯月的眼,恍惚中越来越近,风流在耳边响起。
当他回过神,人已经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的男人抱在怀中,这种行为过于亲密,甚至于在他有清晰记忆开始,哪怕是包括父母,也没有人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没等他下意识跳出对方的怀中,那双有力的双手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让你松开,垂头微笑的看着他。
“谢谢。”这下已经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很可疑,幸一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因为习惯而礼貌性的道了谢。
没等他继续开口,那人却又忽地消失在了原地。
鬼怪吗?可是却没有从他的身上察觉到那种气息。
幸一以为这是自己唯一一次见到对方。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发现那人总是在他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他似乎无法开口,就好像被什么所限制了一样,但每一次在他被斥责后坐在房间里,他都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修长的手从衣袖里伸出,像个和蔼的长者般,一点点拂过他的长发,微笑的看着他,仿佛在进行无声的安慰。
渐渐的,他习惯了这个忽然出现又消失的人,而且也没有把这个男子的存在告诉其他人。
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是他在这个喘不过气的大宅里,唯一的秘密,他的朋友,他的秘密。
年年岁岁,樱花开了又谢,他却已然在时光的流逝中从小小少年变成了翩翩少年,也开始出外去代表着他的家族,虽是少年,灼灼风华,城中却已无人能及。
而他的身边,依然还可以时不时看到那个人,两人虽从未交谈,眼神却早已经能够明白彼此的意思。然而即使如此,他却只在纸上看到过对方写的名字。
其他的,也许是对方不想写,也许是不能写。
直到最后的最后,他因无法收复那暴走肆虐的强大的妖王而死。
那在妖王暴动,和其战斗后而变得残破的环境中,灵力已然枯竭的青年被又忽而出现的男子紧拢入怀,宽大的衣袖拭去伤口的红色,他努力的抿唇,露出和往常一样柔软的笑:“是你啊。”。
又是那样真实的死亡,一点点的,呼吸渐弱,心跳缓缓沉重停止,终于是在黑暗真正来临之际,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我名,三日月宗近。”
“主君。”
画面忽然镜花水月一样波动,幸一知道,梦该醒了,或者说,关于他丢失的记忆,该到这里结束了。
再次睁开眼,被样貌和曾经还是一模一样,没有一丝变化的男子像死亡之时一样,微微颤抖的拢抱在怀中,他竟然有一种恍惚,似乎又回到了梦中最后的画面里,让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可是他本能的对这个曾经陪伴了他许久,甚至在他死时第一时间出现的挚友露出了笑容:“三日月先生。”
*
而对于三日月来说,他沉睡在刀剑中还未遇见审神者能够化形时,在突然感觉到那股庞大而温和的灵力后,便在一阵失空后,看清了他有形态时所看到的第一幕。
异世界陌生的环境,樱花纷落中,那股唤醒他的,庞大而温和的灵力竟是来自那坐在树上的孩子身上。
抬首只一眼,却如平湖击石,顷刻打破了什么。
这是一位,年幼却又强大的主君啊。
虽然不明了为何他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小少年身边,但夸张点说,他是看着那孩子如何长大的,如何一步步变得更加优秀。而他明明想要开口,却好像被什么所禁止而无法出声,更甚至提笔想要通过写下和对方交流,但除了写下名字,他却再无法写下任何东西了。
可是这并不影响他和对方的相处,因为更多时候,那个孩子似乎只是需要陪伴,从警惕疑惑,到后来每每见到他时,那双浅橙色不再像在外人那样维持着严谨冰冷的色彩,而漾出浅浅的暖意。
让他看着,也从内心生出一种陌生却又真实的暖意。
他知道这个孩子身上背负着些什么,强大可怕的天赋,阴阳世家的唯一继承人,使得外人,甚至是家人都对他格外的小心翼翼,总是又含着一丝畏惧。
然而,这就是将他唤醒的主君。
哪怕年幼就被这样曾曾的枷锁所束缚禁锢,也依然会因为一个真诚善意的道谢和笑容,而露出温和的眼神。
那种灵魂的颜色,哪怕经过如此之久,也让他能够一眼能够认出。
只是他身为刀剑,明明认定了自己的主君是谁,最后却无法被他握在手中,更无法...将他从死亡的漩涡中拉回来。
他永远记得他将青年冰冷的身体抱在怀中,可以开口却永远也无法再得到对方一句回应或是笑容的情景。
而之后他,也再没有出现去那个异世界的情况,他终于明白,他能够出现,是因为那个人想要看见他,而已经陨落的人,已经不再。
我愿为您手中之利刃,为您斩去一切污秽之物。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为五剑之一的名刀,最想被握在的那双手的主人,是一个不存在于历史,不存在于任何人记忆里,仅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人。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停止呼吸死去,却无能为力,那种悔恨几乎要淹没他所有的情绪。
时隔不知道多久,久到他都快要以为自己曾经所经历的是一场梦,而在审神者灭世时再次发生那种异动之时,他甚至有一种近乎奇异的直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他拼命的坚持着,终于在强烈的失真中坠落在这个世界,也在同样的第一时间,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让他几乎不敢相信的灵力。
是您吗?
已经经历了许多后的他竟是不敢确认。
直到现在,他看着怀中少年熟悉的面容,紧闭双眼的少年那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动,下一秒,那只存在于他尘封的回忆中,哪怕只是轻轻揭开都让他感到心口一阵生疼的温暖眼眸睁开,浅橙色映出他此时的样子。
他开口,和那时一模一样的温和口吻,像个密而柔软的网,将人圈织在其中而不自知。
“三日月先生。”
三日月宗近压下心口那狂烈的跳动,轻轻弯下眼,手臂紧了紧,深深的垂下头,抵在少年的胸膛。
这是他无数次祈盼的声音。
他最初所认定的。
主君啊。
能够再次遇见您,真是,太好了。
从今之后,在您身旁,护您左右,再不让您在我眼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以说是历经很久重逢相识的人——虽然双方对双方身份的定义似乎不大一样,一个挚友一个主君什么的。
然而你们在这样的动作下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位了→→。
鹤丸国永不清楚两个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让他这样看着三日月宗近抱着少年主君一直不放...呵呵。
扬起“明媚”笑脸的鹤丸举起本体刀:“三日月君,能不能请你马上把放在主君腰上和脖子上的手收回去呢?嗯?”
“哦?我并不认为鹤丸君这样打断我和主君的交流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呢?”
看着两把刀之间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在流动。
幸一稍微有点反应不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阻止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两位,不要在这里动用你们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