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童黛的脸上顿失血色,她忙不迭地道:“师妹休要胡说,什么水灵根师兄?!”
红笺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口是心非,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什么‘师兄,八年来我朝也盼暮也盼,就盼着进了秘境能再和你说上几句话,谁知道上次宗门秘境你们赤轮峰总共进去了九个人,根本就没有你。’‘师兄,虽然你成功结丹是件大喜事,可我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在秘境里见到你了。我该怎么办?’”
红笺“噼里啪啦”一连说出这么多来,童黛目露惊慌,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颤声道:“你胡说,我什么时间说过这样的话?你,你,萧萧,这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许是想到这些话传扬出去的后果,童黛不施脂粉的脸看上去和红笺一样煞白煞白的。
红笺避开童黛的手,笑了一声:“真没劲,你这么喜欢他就大大方方去和他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弄得像做贼一样。算了,不逗你了,是你那天睡着了说梦话给我听到的。怎么,连做梦都是人家,还要跟我装模作样?”
说梦话……童黛登时想起前几天有回早上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萧萧正坐在她床边,当时真将她吓了一大跳。
不过那天是她主动提出来要陪着萧萧出去逛的,萧萧没有丢下她不理,她当时还松了口气,只是暗自慨叹了一番和师妹修为上的差距。
谁知自己竟会在梦里吐露了心事。童黛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其它,立时便相信了红笺的话。
她想到师妹新加入丹崖宗,又是水灵根。对宗门水木两系对立的情况怕是一无所知,又是这样一副为所欲为的性子,若是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童黛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没有松开红笺的手,犹豫半晌,长叹了一口气。轻声细语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其实红笺早以《大难经》查探得明白,这童黛看得比天还重的事,在红笺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
童黛出身于修真世家,家族长辈才是真正的与费承吉有旧,拜师的时候童黛已是筑基中期。到有大半是冲着丹崖宗的宗门秘境来的。
红笺算一算,童黛第一次进入宗门秘境的时间正好是自己被抓去了炼魔大牢的第四年。
在秘境里童黛遇见了一只难对付的同阶妖兽,那妖兽不但凶狠,模样也极度恶心,恰逢赤轮峰已故元婴文垂杨的弟子卫以莲经过,施了一下援手。
短短半日接触。对童黛而言如梦如幻,等出了秘境之后她再也无法忘记那位水灵根师兄。
当时香积、赤轮二峰关系正万分紧张,童黛人轻言微。想再和卫以莲说上话竟比登天还难,唯一的希望只有四年一次的宗门秘境。
可卫以莲已是筑基圆满,随时可能结丹,童黛就在这种煎熬中挨过了八年的时间。两次秘境无缘相见,直到五年前卫以莲成功结丹,童黛的希望也就此破灭。
这些年,童黛远远见到卫以莲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回,众目睽睽之下话也不能说一句,越是这样,童黛越是觉着刻骨铭心。不可自拔。
童黛讲完,泪湿满脸,她掏出帕子擦拭干净,红着眼睛求道:“萧萧,这件事我本该叫它烂在心里头,现在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卫师兄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是因为我受到影响,那我真是万死莫赎了。”
红笺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都没有同他说过话,更没有上赤轮峰去见他,怎么知道他日子难过?走吧,咱们这就瞧瞧去。”
童黛只得又将宗门水木两系的矛盾由头至尾给红笺讲叙了一番,讲到后来,她自己情不自禁流露出了痛苦之色,道:“好萧萧,咱们去别的地方吧,你我这样的修为,不等上到赤轮峰就会被人发现,万一给师父知道了,责罚还好,就怕他叫了家里人来接我回去。”
“没事,有我呢。”红笺大包大揽,她见童黛如此胆小,诱惑道:“放心吧,被人发现就说是我要去的,我还没到近处看过寰华殿是什么模样呢,再说咱们只是远远看一眼,哪里就会那么倒霉?童师姐,你不想知道卫师兄现在在做什么吗,说不定他也正在想着你。”
童黛闻言脸上不可遏制透出绯色来,若叫她自己绝不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想法,不过有红笺这么一个人在耳朵旁不停地鼓动,她真的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脚,一时不知所措,被红笺强拉着向赤轮峰而去。
赤轮峰拔地千尺,突入云宵。
山峰南面向阳,由半山腰观景台至峰顶寰华殿玉阶万级,视线无遮无挡。北坡临海,修建了几座大的修士洞府,怪石磷峋,树木繁茂,其间住着将近两百余位水灵根修士。
寰华殿前童黛还去过几次,这赤轮峰北坡她从来没有涉足。
不远处传来无尽海海浪的喧嚣声,海风一吹,四处树木沙沙地响,就像置身于许多人的目光之下,童黛如此一想,不免心惊胆颤,两腿发软。
不知是否感受到这巨大的压力,方才还挺有主意的萧师妹话也少了,童黛有些后悔,站住道:“会被发现的,萧萧,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已经到了这里,红笺哪能再叫她缩回去,道:“别啊,都走到一半了,师姐你错过了这次,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到卫师兄。”
赤轮后峰草木如此茂密,极适合隐蔽行踪,她一路握着童黛的手,真元运转“仙霓霞光”。童黛并不知道此时即使有元婴将神识布满整座赤轮峰,也不会发现二人,枉自跟着红笺一路像只小兔子一样战战兢兢。
其实这赤轮后峰红笺比童黛要熟悉得多,二十余年对修士而言只是生命中的小一段旅程,这宗门主峰洞府间布局虽有变化,绝算不上面目全非,红笺走至半路便渐渐拾起了旧时的记忆。
寰华殿的后殿本来直通历代宗主的洞府,不过自凌虚子殒落之后,现任宗主穆逢山破天荒是个木灵根,他依旧呆在自己的香积峰,没有搬到赤轮来,那洞府就一直空着。
符图宗的长老齐天宝赖在赤轮峰不走,到底也没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住到后殿,而是紧挨着凌虚子的洞府以土系法术新堆起了个住处。
这个情况叫红笺暗暗揣测,戴明池等人已经掌握了上古灵泉的大致所在,只是苦于没有沟通之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令齐天宝在此看守。
而齐天宝近来显是有些懈怠,频频跑去岁寒峰。
究其根源,都是因为石清响的怪病引得他对炼丹产生了兴趣。
红笺已经向张钰打听清楚,石清响自魔域归来之时病情严重,到丹崖宗来得十分仓促,他本人对洞府又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安静就好,住的是原先景励的洞府。
景励当日在寰华殿被红笺刺死,又当众揭穿了恶行,那件轰动道修大陆的公案虽以红笺被关入炼魔大牢压了下去,但很多人只是忌惮戴明池嘴上不说,心里却觉着能逼得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女修以这么激烈的手段报复,必是真有其事。
他的弟子们受此影响,大多以历练为由避得远远的,以免同门之间相见尴尬,还留在赤轮峰的屈指可数。
由此可见景励的住处确实足够安静,十分符合石清响的要求。
红笺今日带着童黛前来,并不是要急着探看石清响的虚实,当然也不是为了一解童师姐的相思之苦。
赤轮峰这边的情况不能单纯地听张钰叙说,也不能只靠《大难经》查看身边人的记忆,总要亲自来看一看,最好能寻找到一个突破口,以求更深的了解。
修士们日常留在洞府中打坐修炼的时间总是多过其它,红笺拉着童黛几乎将半个后山转遍,也只见到几个负责洒扫的练气期门人。
红笺猫着腰停在了树丛里,悄声道:“师姐,这附近应该就是文师伯弟子们的住处。”
童黛挺翘的鼻尖上都是细细的汗珠,她这半天只觉脑袋里晕乎乎的,也不问红笺如何知道便信以为真,怔怔望着那片星罗棋布的洞府,过了片刻怅然道:“回去吧,我知道师兄住着什么样的地方就好了,以后想起来不用胡乱猜测。”
红笺听到这样的痴话,心里不由“啧啧”两声,暗道:“真不知道这位卫师兄长得什么模样,说不定等见了面还认识,能叫姑娘家爱成这样,有机会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她不为所动:“别急,还没见着人呢。等等看。”
童黛担心地道:“小心被洪师伯逮到。”二十年前那场劫难中丹崖宗水修人才凋零,只余下赤轮峰的洪夜汐和晚潮峰霍传星两位元婴,在穆逢山接任宗主之后,两人齐齐闭关不出。
话音未落,却见无尽海方向一道黑影凌空飞来,越来越近,竟是要往这片区域降落。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