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邵情描述在祠堂遇到的傀儡师形象的时候,白晨就有大胆猜测,而去周家走了一趟,她对心中的猜测就百分百的确认了。
只是,白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震惊的。
谁能想到二十年前被金蚕蛊吞噬的西域傀儡师会重新站出来?
慕容麟。
白晨对此人从来都是存有几分忌惮的。
况且,如今的这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冷漠得不近人情但极为纯粹的傀儡师。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老爸居然拥有过金蚕蛊!但那个慕容麟也太了不起了吧!竟然没有被金蚕蛊吞噬,反而让金蚕蛊脱离了老爸的控制,现在他是完全吸收了金蚕蛊的能力了吗?”邵情发出感慨。
邵义在一旁紧闭着嘴巴,一脸严肃。
白晨所知亦有限,不确定的说道:“或许吧!傀儡师是游离于玄门之外的术法,有可能他有其他办法收服金蚕蛊。当年金蚕蛊突然脱离你爸的控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爸当时就察觉到不对劲,只是这么多年了,金蚕蛊一直没出现,我们也拿它没办法。”
白晨不由想到,幸好邵枫因为其他事去了国外,否则,他必定会跟过来的。
金蚕蛊是天下第一蛊,几乎没有人能收服它,或许它本身对邵枫也是存在仇视的,现在他们没有撞上,也好。
邵情姐弟和金蚕蛊毕竟牵扯了因果,邵义更是和它有了直接的正面对撞,白晨考虑了一下就让他们跟在了身边。
对于他们的能力,白晨是信任的,他们所缺少的只是经验。
当晚,母子三人就相关问题讨论了一番,暂且不提。
第二天,邵情去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她和邵义两人都是接受的精英教学,从小一对一教育,学校的知识层面和她本就不在一线。她会跑来原市的市一中读书,也不过是为白晨积攒气运而找的“体验生活”的借口。
白晨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对她当年学习、事业一手抓颇有些感概。
只是人到中年,是不是就容易想太多?她这些日子没少回忆过去。
白晨笑了笑,甩去了脑海中想法。
而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风声进入到白晨的耳中。
邵义身形闪动,恰好出现在白晨的身前。
他的指尖,是一封信。
刚劲的字迹透着书写者冷漠的气息,白晨入手便是神色微变。
他们还没有找上慕容麟,人家却主动上门了。
启开来信,上面只有六个字。
安市,纵横山脉。
自从当年一战后,白晨再也没去过纵横山脉。
当然,也没有谁深入过腹地!
因为国家将纵横山脉划定成特别自然林区,严禁所有人出入。为了防止有人闯入,纵横山脉数千公里的外围都被征用,只为了山脉腹地内那绵延十公里的巨大树冠。
而现在,慕容麟邀她去那里?
“有阴谋?”邵情拿着信上下看了看,不解其意。
“看看有什么问题!”她随手把信扔给了邵义,“分析分析。”
对性格较为懒散的邵情来说,能不动脑子时就启动备用方案——邵义。
邵义很有备用品的自觉,接过信,扫了上面的几个字,再也没看。
“一封信能有什么问题?他邀战,接受就是!”邵义那双淡漠的眸子里少有的出现了丝战意,可见能遇到一个和他斗得奇虎相当的人,他还是很满意的。
“没问题?总不会邀请我们去深山老林里喝茶吧?要我说,他就是为了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杀人灭口什么的。”邵情撇了撇嘴,嘴里说的认真,面上却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好了,反正决定要去,就别猜来猜去的。如果他是慕容麟,确实不用怀疑他会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只怕他现在也是不好受的。”白晨又想起当初慕容麟为了验证三十六神将召唤符咒书的“长生”能力,毫不犹豫答应于穆成和张楚的条件,他那时的表现的确有点不一样。
总之,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慕容麟一直是个迷。
可惜,当时她晕过去了,没有亲眼见证后面的事,也就无从得知慕容麟心中的真实想法。
在她还没来得了解的时候,慕容麟就已经“死”了。
一个没有欲望表现的人,这一次如此高调行事,又是为了什么?
纵横山脉有着茂密的原始森林和高峻奇险的悬崖、深谷,出入的道路少且狭小,地势险峻,树林密布。几十年来,因为各种原因更是从未被开发过。
白晨母子三人身手毕竟不凡,没花多少功夫就深入到了山脉的腹地深处。
树冠覆盖数十公里的巨大桃树蜿蜒起伏,郁郁葱葱。在距离巨木不远的一座山峰竟然没有顶峰,像是被什么东西齐齐从中削掉一般。
这里没有人进出,深秋的山脉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意。
白晨看着令人不敢置信的桃树,眼神闪了闪,从那一天起,黑曜中的那棵古桃树就再也不见了。
这延绵数公里的桃树其实就是古桃树的本体啊。在黑曜中蕴养多年,终于长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
邵义眼睛眯了眯,不由自主的用手触摸桃树粗砺的树干。
树凭空而动。
正在此时,空气中传来一股突如其来的沉重威势。
元气的振幅更加强烈。
对于白晨来说,这种元气的振幅频率,她并不陌生。
“慕容麟!”
慕容麟的身体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身影逐渐显露出来,冷漠的脸上不带一丝情绪,垂直腰间的黑色长发无风自动。
在白晨的记忆中,此时出现在眼前的人,既是慕容麟又不是慕容麟。
此时此刻,他的身上有着明显的金蚕蛊的气息。
“金蚕蛊!”
慕容麟的神色动了动,看了一眼白晨,又看了看站在前面一些的邵义。
“随便。”
清冷的声音响起,慕容麟依旧面无表情。
“我说,你不会真的是邀请我们来这个地方喝茶的吧!”邵情上前一步,脸上早已没了人前的那副疏懒,神情戒备的看着慕容麟,身体更是有意无意的挡在白晨的身前。
慕容麟轻声而笑,笑容竟然让他那冷漠的脸瞬间生动起来。
“我没有恶意。”慕容麟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句。
邵情气极反笑:“没恶意你个鬼!神经兮兮的把人叫到这里来,就一句没有恶意打发,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慕容麟根本就没理邵情,反而对邵义说道:“是不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邵义没说话,但紧抿着的嘴唇默认了慕容麟的话。
“黑曜的本命灵根对于黑曜的主人来说,怎会不熟悉!”慕容麟神情淡漠的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大有坐下来喝茶的架势。
然而,母子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这个上面,而是在意起“黑曜的本命灵根”。
“你知道黑曜?”最先说话的还是邵情,她神色凝重的看着慕容麟,似乎觉得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黑曜是玄门山宗镇宗立派的宝贝,只有山宗宗主有资格佩戴。只不过这一代的宗主虽说是白晨,但出了邵义这个异类,从一出生起,黑曜就死赖着邵义了。
所以,对白家而言,黑曜再也不是个秘密,但对外来说,外人根本就不知道黑曜此物,更别说直接道破。
消失二十年的慕容麟怎么得知?要知道,金蚕蛊也只知道白晨手里有件宝贝,但是什么、叫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黑曜,还知道它是怎么产生的。”慕容麟又抛出了一个炸雷出来。
白晨心里一动,她当然知道黑曜是白家当年的先祖流传下来的,但怎么来的,她也不甚清楚。
这慕容麟究竟想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邵情把问题问了出来。
慕容麟却是嘴角一弯,脸上露出一抹讥诮:“你们来此不是为了杀我,或者它?”
说着,只见慕容麟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划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一只通体血红的虫子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金蚕蛊!”
白晨眉头一皱:“看来最终是你胜了。”
“自然。”慕容麟道:“否则现在你们是在到处追杀它,而不是来到这里。”
白晨定定的看了金蚕蛊一眼,终于问道:“你的目的?”
慕容麟浅浅的笑了下,他的容貌本就俊美,只是那份冷漠将人拒之门外,如今一个笑容让他的神色生动了不少。
“西域傀儡师一派第一条祖训就是不得擅自离开西域雪山,违者挑断手脚,逐出西域。二十年前,这一条就已经废止,因为这代傀儡师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慕容麟望了望遮盖几人视线的茂盛树冠道。
“小的时候,我就隐约明白,我们是不能走出雪山的,雪山外的世界一直不属于我们。我的师祖、师傅还有师兄弟们,离开西域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慕容麟继续说道,也不管白晨几人是不是愿意听。
“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一个人,习惯了和那一草一木做伴,但其实我是讨厌的。我不知道我这一生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教给我傀儡术,却一个个毫不留恋的舍我而去,每个人离开之前都嘱咐我,要我担负起西域傀儡一派的传承。可是,傀儡术的传承到底是什么呢?”
慕容麟轻声道:“是让我找到和我一样的人,竭我所能传授,然后和他们一样不负责任的离开,从此不知所踪?”
邵情这次也没有接话了,听着慕容麟颠三倒四、仿若自白的话,似乎有什么东西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