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江文绚轻吸了一口气。
谢清看了江文绚一眼，思忖片刻，对凌老头道：“凌大侠，江城之战，当年您可清楚？”
凌老头微微摇头，道：“我过来的时候，江城已经被围了，再说，我当时也只是路过那里，那两年，我本是在山上休养，是听说林家出事了，才下山去林家，不过是路过江城，具体情况我是不清楚。”
声音微顿，凌老头缓声道：“不过，当时我误入了一片军营里，正好肚饿，便去营房里的厨房逛了下，听到那些伙头兵闲聊，我听那意思，是说围城的部队其实是几处的，分在几个将军手下，不过，那时候领兵围城的几个将军关系都极好，那关系不好的裴将军，已经被指使去别处了，还说，幸好那位裴将军不在，否则又要管东管西，这皇帝都说了，只要攻下城池，那些战利品便当做奖赏，只那位裴将军却是这不准那不准的。”
声音再度一顿，凌老头才冷笑一声后，接着道：“这不准哪不准，不就是不准杀妇孺，不准烧屋子，不准杀良冒功，还说，他们幸好是在宋将军手下，要是在裴将军手下，哪里能捞得那么些钱财，又有人说，也幸好不在皇帝的那些嫡系部队手下，那些将军，虽没有裴将军那么严格，但是规矩也是很多。”
“皇帝的嫡系部队？安国公他们？”江文绚轻蹙着眉头问道。
凌老头摇头道：“我可不知道皇帝的嫡系部队是谁？不过，当时另外一个人说，说宋将军也是跟着皇帝起事的，他们也是皇帝的嫡系部队，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可不能说他们不是，又有人说，总之，这次南下进攻南吴，他们宋将军也是一方大将，现在宋将军带头围了江城，连曹将军和魏王都屈居在后，那肯定是宋将军说了算，宋将军可说了，这江城是南吴的门户，拿下便是大功，给的奖赏比别处要多三倍，还准许前锋部队只要能攻进去，什么都可以做。”
江文绚咬牙，低声骂了一声无耻。
凌老头轻笑了一声，道：“无耻嘛，可当年南吴溃兵所为，比之他们还要恶劣十倍，当年，那些人虽是这么说，但是也说了，只是进攻之时可以无所不用，但是攻进去后，便不能放火，不能屠杀全城，可是，那些溃兵是怎么对待河口镇的？又是怎么对待那些南吴百姓的？这些，夫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江文绚神色微怔，随后便道：“凌大侠误会了，我并不是……”
声音一顿，江文绚苦笑一声，才接着道：“南吴是已经烂到根了，我只是，哎，是我错了，乱世之中，多国征战，屠杀全城，以人为食，什么事都能发生，周军，的确算是军纪严明了。”
谢清轻咳了一声，道：“那个，夫子，我曾经听我大儿说，周军进攻江城之前，并不知道会有人打开城门，后来，进去之后，才发现江城里很多人家已经被屠杀殆尽，还有人放了大火，将江城半城之人堵在了火海里。”
江文绚眉头再度一皱，道：“您的大儿，谢将军？这话，什么时候说的？而且……”
而且，你不是说过，谢晨就算投入了周军，也只驻守在家乡附近，阻断那些溃兵而已，并没有参加过进攻任何南吴城镇的战斗。
江文绚话没说完，谢清也明白他的意思，轻叹口气，道：“是在我大儿离开江南之前说的，他还说，这事是宋娘子，啊，也就是他那继室说的，还有，他还交代我，这件事万不可说给第二人知道，因为，那些进攻江城的周军，估计不会说出真相，因为……”
这次谢清的话没说完，江文绚便哑声道：“因为，进攻的周军需要军功，由他们花费大力气打下的城市，和一个有人开门有人放火，有人事先清扫了城里阻力的军功相比，可差得太远了。”
江城拼死抵抗，他们费尽全力进攻，这样的军功是大功，首先进城的是首功。
而若是有人做内应，那可就是内应的首功了！
所以，江城覆灭之后，外面流传的那些话……
若不是他亲眼目睹了那些黑衣人，说不定也会和别人一样，相信江城是因为江家死守，才最后成了一片焦土。
“是啊。”谢清轻叹了口气。
当年，谢晨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宋将军这事做的不地道，可那时候，谢晨瞒着他在阵前娶了宋娘子，人宋娘子连孩子都有了，谢晨又差点被人害死，是宋将军出面相救，从而欠了宋将军的情，他便是再觉得不妥，也没法子阻挡谢晨跟着宋将军北上。
其实，仔细想想，当年宣德大战前期，宋将军和那宁远侯曹将军都是南下大将，可是江城之战后宋将军便被召回北方，后来连魏王和宁远侯都被召了回去，只有裴大将军的军队继续清扫南吴势力。
要说这里面完全没有关系，他怎么觉得不信呢？
凌老头啧了一声，道：“反正呢，那姓宋的我是不喜欢，裴大将军的行事可要光明磊落多了。”
说着，凌老头看向了江文绚，道：“那雁门关，你觉得如何？玉堂能去嘛？”
江文绚心中还在转悠着谢清说的话。
他也想到了，谢清曾经说过，谢晨很早就跟着宋将军离开了江南，那时候，周军还刚拿下江城和熙城，还没有往南推进，如果是走之前说的，那就应该是江城之战后不久，便跟着宋将军走了。
这么着急被调去北方，跟江城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被凌老头这么一问，江文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雁门关，现在的守将是裴大将军的二儿子裴钰。”
“裴钰啊！”凌老头拍了下腿，对谢清道：“那比留在京城好。”
边关虽然危险，但是有裴钰照看着，谢玉堂应该吃不了什么亏，但是在京城，现在靖安侯回来了，在京城里，一个侯爷想要找低级校尉的麻烦可太容易了！
江文绚笑道：“这事，其实谢老爷不应该问我，应该看玉堂想去哪？这边关年年有战争，很危险，但是机会也多，京城虽然机会少，而且可能还有那靖安侯的麻烦，但是不用打仗，没有危险，离家也近，生活会要舒适很多，这个，得看玉堂自己的选择了。”
各有利弊，只看谢玉堂自己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