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任钟谨总是失眠,精神很紧张,患了口苦症,去医院检查却没有任何结果,医生只说可能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导致。
孙达告诉任钟谨,丁医生可神了!不少大富豪、大领导都曾私下找丁齐做过心理治疗,有很多人甚至是慕名从外地、外省赶来。哪怕别的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丁医生那里放松了舒舒服服睡一觉,能缓解甚至治愈很多心理压力导致的身体症状,更重要的是,心理咨询的过程是为求助者保密的……
孙达自称有门路弄到了一张代金券,可以约丁医生两个小时的咨询,要知道丁医生可是每小时收费一千五啊!其实这是孙达自己掏了三千块钱帮任钟谨做的预约,但他也不吃亏,从丁齐那里收到了十万块的感谢费呢。
丁齐很少在午出诊,但本周他周一下午请假了,其他时间的预约也都排满了,所以破例安排在了午。任钟谨穿的是便服,推门进来打过招呼坐下,丁齐仿佛看见了这位警官的心相,是那么地焦虑不安,似站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丁齐面带极具亲和力的微笑,语气温和道:“任先生,您的求助原因写得很简单,是口苦症。能否介绍一下具体情况,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您的?”
任钟谨:“是嘴里始终有一股苦味,吃什么东西都觉得苦。我去医院查过肝功能了,并没发现什么『毛』病,医生给我开的『药』是维c。后来我又查了一下,医认为这是湿热引起的……”
丁齐笑道:“有了络是方便,资讯发达,什么信息都可以查到。”
任钟谨也笑了:“是的啊,方便是方便了,可还是治不了病,有病还得找医生,而且得找对医生,在受骗的人也不少。”
丁齐:“您能不能再介绍得详细一些,是吃什么东西都是苦的呢,还是仍然能品尝出各种滋味,只是又附加了一种苦味?”
任钟谨下意识地咂了咂嘴道:“是嘴里自然带了一股苦味,不论吃什么东西,原先的味道还是能尝出来的,但又加了一种苦味进去,味道总是带着苦尾子。”
丁齐:“这种感觉清楚吗?我的意思是说,您能清晰地品尝并分辨出东西原有的味道,很清楚只是自己嘴里有发苦的感觉?”
任钟谨:“对,是这样,非常清楚。丁医生,这种区别很重要吗?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味觉还没有退化,是很简单的口苦症?给我做检查的医生也说了,这可能是因为精神压力大,再加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按医的说法是热湿滞积……”
在丁齐这位医生面前,任钟谨倒更像个医生,自己先说出了一堆医学的描述与诊断结论。丁齐并没有打断他,听任钟谨说,同时在观察他的行为模式与心理倾向。
任钟谨是一名警察,他虽然跑来看心理医生,但潜意识的倾向是在告诉丁齐:你听好了,我什么都明白,你可别想糊弄我!这反应了任钟谨的职业习惯,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人的,尤其是这种一对一坐在房间里的场合,他不自觉地对丁齐带着一种审视的态度。
心理医生也有自己的那一套望闻问切的讲究,从求助者进门时,丁齐开始在脑海建立心册,模型是求助者的心理与行为特征。
假如一个心理医生走出心理诊室,与平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或许只是对心理问题敏感一些。因为在平常生活,一个心理医生绝对做不到总是像工作状态下那么专注,也不会给自己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在心建模,因为那样实在太累了,更重要的是也没有钱挣。
丁齐曾经是那样一位心理医生,但他突破大成修为后,在心理诊室内外好似已无太大区别,很多事情都处于一种自然状态。
丁齐看到此时的任钟谨气息紊『乱』、纠结,被焦虑的情绪笼罩,他甚至还能看出来此人最近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吃过饭、消化得好不好,什么时候睡过觉、睡了多长时间、睡眠质量如何。
这是丁老师的本事啊,他甚至能看出任钟谨内心的想法,包括那些任钟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想法。
丁齐仍然微笑道:“有区别,当然有区别,我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您的问题是心理压力引起的,而且是外来的压力。内心冲突一般有可能来自自我怀疑,但是您并没有太多的自我怀疑倾向,对自己还是持一种肯定的、正面的态度,只是遇到了可能威胁到自我评价的事件。
说得通俗点,您自认为是个好人,却遭遇到外界强加给你的压力,『逼』迫你去做一个好人不应该去做的选择。
您的口苦症是心理压力的外在表现形式,目前来看只是一种心理症状,但心理问题也会导致生理问题,失眠、焦虑、食欲不振、烟酒过度都会影响到健康。而您这几天在每次睡觉前,都会吃很多东西、喝不少酒,更是直接导致了口苦的症状。”
交谈的重点往往在于细节,任钟谨自己并没有说最近是否失眠、食欲不振,更没有谈到会在睡觉前吃东西、喝酒这些细节,丁齐也没有问他,而是直接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任钟谨眼神一亮道:“丁医生,您太神了,一眼看出来了。我这几天的确在每次睡觉前都会吃点东西喝点酒,否则睡不着觉。我在也查到了资料,吃完了睡不活动,会引起肠胃功能呆滞,食物在肠胃停留过久,很容易产生湿热,也会引起口苦。”
这位警官还是按照固有的思维习惯,自己先给自己做了个诊断。给这种人做心理矫正其实挺费劲的,因为他习惯了在工作去诱导别人,而不是接受别人的暗示引导。
丁齐很明确地以否定的语气道:“我看您的消化功能还可以,最近并没有出现什么积食、便秘、腹泻的症状,是口苦。”
任钟谨诧异道:“这也能看出来?”
“当然能,这只是很简单的观察技巧。”丁齐做出了很肯定的回答,同时在心暗道,根据刚才交谈透『露』的只言片语的信息,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已经可以得出判断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观身术、望气术秘法。
任钟谨:“那以您看,我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丁齐:“很简单的小问题。您之所以需要吃东西才能睡得着,是因为您总是在想某些事情,需要从生理和心理同时转移注意力,才能缓解情绪放松下来。
您的消化功能暂时是正常的,却表现出了消化不良内积湿热的症状,是因为心里有无法消化的事情,而不是肠胃有无法消化的东西。
我可以帮助您缓解精神压力,但想要真正解决内心冲突,你得找到问题的根源,想清楚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更重要的是找到解决的办法。
请您放心,在这里说的事情,包括会谈的过程,我们都会遵守保密规定的。这样吧,我们先做一个压力测试,你听我的口令做动作,然后向我反馈你的感受……”
任钟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丁齐催眠的,或许在做压力测试的时候,或许从他一进门开始了。他在丁齐的暗示引导下做一些简单的肢体动作,很单调又没有规律,并时刻反馈自己的感受,渐渐的变成了一种无意识的自然动作。
任钟谨觉得很舒服,当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之后,精神也彻底放松下来,进入了无意识状态。但他并没有舒服太久,很快又仿佛沉入了梦境,类似的梦境经历了好几次。其实这些不是梦,都是在丁齐诱导下的假想经历。
任钟谨目前最大的内心冲突,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丁齐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该答案,而是引导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以类似推演的状态去预见后果。起初的后果很严重,在深度催眠状态下任钟谨的身体都变得僵硬了,但是后来的经历又让任钟谨感到放松。
会谈用了整整两个小时,任钟谨睁开眼睛之后,丁齐给了他一杯水,问他这水苦不苦?任钟谨喝了一口,感觉已经不苦了,不禁大赞丁医生的治疗水平!他并不记得被催眠后发生的事情,只是觉得自己很舒服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便放松了。
而且精神放松之后,任钟谨便想通了一件事,知道自己接下来给怎么做了,在他看来,事情是自己想通的,而不是丁医生告诉他的。
次日,任钟谨向组织交待了问题,源源本本讲述了最近的遭遇,并将母亲的工资卡交了出去。
他已经不记得九年前在洗浴会所遇到朱山闲的事情了,其实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并不影响结果,但是不记得了,会让他在处理此事时态度更坦然、更有底气。任钟谨在交待问题的时候既没有撒谎也没有完全说实话,他打了个小埋伏。
任钟谨向组织反应,最近有人联系他,要求他在配合调查余舒立的问题时,“顺便”检举某位领导。检举的问题是多年前任钟谨负责扫黄打黑工作时,曾在余舒立当保护伞的某家洗浴会所发现了某位领导嫖娼,但是余舒立打招呼把人给放了。
调查人员当然会追问,是什么人让他这么做的、究竟要检举哪位领导?任钟谨咬紧牙关坚持了三件事:一是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幕后策划,希望组织去查;二是事件本身完全是凭空捏造的,实际根本不存在;三是对方还没有告诉他这位领导的名字,只说再等下一步的联系通知。
这话说出来,几乎谁听了都发懵啊,但任钟谨母亲的工资卡里的确凭空多了二百万。这下不仅分局炸了锅,连白山区都炸了锅。看似只是个内部调查,可小道消息满天飞,跟多人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件事。
白山区的纪检部门、区警察局的纪检督查部门,都接到了很多电话,有多位领导做出了指示,还有不少领导托熟人打招呼带话,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一是要彻查此事,二是不能冤枉好同志,三是表扬任钟谨对组织的坦诚态度。
有一种情况恐怕不太方便说出来,那家洗浴会所经营了十来年,谁年轻的时候没偶尔犯过错误,说不定某些人当年去过呀!任钟谨负责扫黄打黑工作好几年,说不定也掌握了不少情况啊!像这种事情、像这样的同志,折腾他干什么?
任钟谨顶住了压力、拒绝了诱『惑』,及时向组织反应了情况,而且他没有说出对方想诬告的那位领导的名字。虽然理由是对方还没有告诉他,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好像可以随便告诉他一个名字,反正目的是让他出来当咬人的疯狗。
查,一定要查!唯一的线索是那二百万,但追查的结果却令人啼笑皆非。钱是任钟谨的表姨也是任钟谨母亲的表妹打过来的。警方找到了这位表姨,对方却说,这是借给表姐帮儿子买房子的钱,早和表姐打过招呼。
调查人员转了一圈又跑回去问任钟谨的母亲。老太太有点糊涂了,经过询问诱导,老太太好像想起来了,有一次和表妹打电话,曾抱怨现在的房价太高,表妹说可以借她二百万……老太太当时以为是开玩笑呢,或者是表妹吹牛炫耀,并没有当真,没想到钱真打过来了。
事情调查到这里,二百万又变成了一场被有人心利用的误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要任钟谨举报的问题存在,幕后肯定是有人在捣鬼,但是查不出来线索也只能淡化处理,最终不了了之了。任钟谨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好同志,也没人再让他配合调查什么问题,领导甚至叮嘱他不要再提这件事。
在朱山闲等人眼,任钟谨的那位表姨绝对有问题,可是官方查不出证据来,而且好像也不愿意深究,那只能他们自己去暗盯住这个人了。
此事这么很快地风平浪静,没有人再提起,像从没有发生过,显得有些诡异。更有趣的是,又过了大半年,任钟谨居然被提拔了,是接替了余舒立当初的职务。被提拔后的任副局长和他的老铁孙达一样,最佩服的人是丁齐医生……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