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宫,御书房。
“你确定玠儿没有受伤吗?”
萧稷负手而立,他的身后跪着的是他派去保护萧玠的高手。
“是的,陛下,齐王殿下只不过是一直深藏不露罢了,他的身手绝不在老朽之下,区区十几个刺客根本奈何不了他。”高手的回答斩钉截铁。
萧稷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手让高手退下。
“连奕,你说朕的这个好儿子明明没事,为何却对外宣称自己身受重伤?”高手一退下,萧稷就问一直在一旁垂手而立的连奕。
连奕低眉顺眼:“殿下也许另有谋划,老奴不敢妄加揣测。”
萧稷摇摇头,语气似乎有些自嘲:“别说是你,连朕这个父皇也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他明明身负武功,却一直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朕都被他骗过去了。”
“齐王殿下怎么说都是陛下的儿子,就算有些事隐瞒了陛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恶意罢。”连奕在一旁宽慰道。
萧稷微微颔首,似乎在认可连奕的话,随即笑道:“朕虽说不太懂他装伤的意思,但既然他要装,朕就索性配合一下他,朕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传朕旨意,着命太医署那边派出一个医术最好的御医去齐王府为玠儿治疗,玠儿一日不痊愈,他就一日不得离开齐王府。另外,通知高扬那边,调遣一队金吾卫守卫齐王府,任何人没有朕的旨意都不得进入齐王府,否则格杀勿论。”
……
如果说之前大家对齐王萧玠遇刺身受重伤的消息还是半信半疑,但是随着宫里派出御医进驻齐王府,还有金吾卫日夜严防死守,大家这才确信,萧玠是真的出事了。
一时间京城流言四起,每个人都在议论萧玠现在是生是死,又是何人所为。
萧玠遇刺重伤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对于朝中百官而言,很多人都从中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王党和亲近王党的官员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总感觉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萧玠遇刺的时机太敏感了,他刚接下皇命,负责主审凉州将领向胡人走私盐铁一案,案子还没开始审他就遇刺受伤,大家很难不怀疑此事是王党所为。
更何况,负责此案的麒麟卫那边还传来消息,说在齐王萧玠遇刺现场的刺客尸体身上找了几块刻有“王”字的金牌……
似乎,所有的证据都在指明,王崇就是这次刺杀案的幕后黑手。
不管在哪朝哪代,刺杀都是每一个官员最痛恨和最忌讳的行为。朝堂党争,你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去攻击、抹黑甚至陷害你的政敌,但是大家都有一条默认的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能行刺杀此等卑劣之事。无论是谁触犯到这一条,都会招致每一位官员的群起而攻之。
毕竟,一旦这条底线被打破,所有官员每天都会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当中,谁也不愿意这种情况的发生。
更何况,现在遭遇刺杀生死未卜的还是一个皇子,这更加让王党和亲近王党的官员担惊受怕。
结党营私罪名可大可小,轻则罢官免职,再重不过是人头落地全家流放,但是刺杀皇子不一样,皇子是当今天子之子,刺杀皇子就是冒犯天威,藐视皇权,是要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的。
现在很多亲近王党的官员都恨不得扇自己耳光,明明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的,为什么却非要趟这趟浑水,一旦齐王萧玠真的一命呜呼,自己很可能会被列为同谋,九族都会谢的。
亲近王党的官员尚且如此惶恐,更不用说那些真正的王党官员了,很多人已经开始后悔跟着王党混了,王党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王家以利益为纽带撮合起来的团体,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抱团获取更大更多的利益,但是大家可从来没想过要跟王家一起抱团送死呀。
王崇是疯了吗,向胡人走私盐铁撑破天不过就是他儿子王澄一个人人头落地的事,为什么要将他们都拖下水,还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刺杀负责此案的皇子,这是要大家都给王家陪葬吗?
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一些加入王党不久或者跟王党勾连不深的官员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王党割席断交,许多人官员悄无声息脱离王党,更要从此跟王党划清界限……
一场齐王遇刺案,已经在无形中开始开始影响到朝堂的格局……
……
王府。
“玠儿也是你的外孙,纵然他有万般不是,你这个做外祖父的是怎么狠得下心下得去手的……玠儿若是无事便罢,玠儿若是有事,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王崇的书房内回荡的都是王贵妃愤怒的斥责声。
王贵妃一听说萧玠遇刺身受重伤,当即吓得不成人样,立即去向孙皇后讨来出宫文书,要去齐王府看望萧玠,但是却被金吾卫挡在门外,声称没有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齐王府,无论王贵妃怎么威压和哀求都不肯放行。
王贵妃见不到萧玠,只能把气都撒到王家身上,当即调转车头杀去王府,逮着自己的父亲王崇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无论王崇怎么解释都没用,她就认定此事一定是王家所为,目的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哥哥王澄。
王崇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随便找个理由伺机脱身,一走出王府大门后王崇没有犹豫,直接要车夫送自己去秦王府。
不仅仅是因为萧璜是他的孙女婿,还是因为他总对萧璜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总感觉萧璜能帮他想出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局。
……
秦王府,书房。
“祖父,我感觉此次刺杀极有可能是萧玠自己所为。”
萧璜淡淡一笑,一语惊人。
王崇瞬间一脸震惊,满眼的不敢相信。
“为何这么说?难道你掌握什么证据?”
萧璜摇摇头,沉声道:“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祖父想想,若是萧玠遇刺,谁受损最严重,谁又受益最大。”
王崇略一沉吟,萧玠遇刺,受损最严重的无疑就是自己和王党,每一个人都把矛头对准了他,怀疑是他所为,但至于说到谁受益最大……
“萧玠负责主审凉州将领走私盐铁一案,事关岳父和王家生死,王党上下自然要齐心协力,共同阻扰萧玠查案。”
“但若是萧玠遇刺,很多官员怕株连自身,必然会心生恐惧,纷纷与王家划清界限,萧玠也就达到了分化瓦解王党的目的。”
“因此,萧玠遇刺,他看似是受害者,但实际上却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我怀疑遇刺一事就是他自己所为。”
王崇瞬间暴怒,咬牙切齿道:“萧玠小儿,居然敢如此设计我,亏老夫多年来一直对他多有照顾。”
萧璜却是淡淡一笑,道“祖父不必动怒,我倒有一计可以对付萧玠。”
王崇当即大喜,忙道:“殿下请讲。”
萧璜冷笑一声:“祖父不妨让人上奏父皇,就说齐王重伤,恐无法再主审凉州将领走私盐铁一案,请求父皇换一个主审官。”
“此主意甚妙!”王崇顿时眼前一亮,大喜过望,但随即神色有些迟疑,“若是要换主审官,不知道推荐谁人为好?”
萧璜微微一笑:“自然是推荐我。”
王崇却是摇摇头:“你乃是吾儿之婿,恐怕陛下未必会同意。”
萧璜却是哈哈一笑:“父皇自然是不会同意,但是我们可以趁势提出萧玠也是岳父的外甥,也理当避嫌。如此一来,萧玠也不能再主审此案了。只要不是萧玠主审,一切都好说。”
“哈哈哈,有道理。一切就依殿下所言。”
王崇抚须大笑,心中的阴郁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