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谁敢打我陶闾的好孙女!”
关键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家主陶闾终于开口了,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陶松本来就是怒上心头,一时气急,并不是真的想对自己女儿动粗,本来骑虎难下,如今见父亲开口解围,也就借坡下驴,赶紧放下自己高高扬起的巴掌,垂手道:“父亲言重了,儿子不敢。”
陶闾目光冷冷扫视一遍厅内众成员,冷哼一声,语气似乎分外痛心:“我这个家主刚刚从头到尾听完你们的争论,说句心里话,我非常的失望,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痛心。”
“父亲,我……”陶松心知不妙,还想要辩解。
“你给我闭嘴,我说的就是你!”陶闾手指陶松,目光严厉,厉声叱骂道,“我说的就是你,晗儿是你的女儿,可你把她当成什么了?齐王得势你想让她嫁给齐王,齐王失势你想让她嫁给秦王,将来秦王失势了你是要她改嫁给晋王还是楚王?”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陶松先是被女儿一顿抢白,现在又被父亲一阵叱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要分辩却又不懂该如何解释。
陶闾却没有理陶松,他的手指一一从每一个支持与萧玠决裂的家族成员脸上划过,被他的手指指到的人无一不惭愧低下了头。
“我真的很痛心,陶家那么多男人,见识反倒不如晗儿一介女子,林儿和晗儿说得没错,齐王何时问我们陶家要过一文钱,齐王何时亏待过我们陶家,没有齐王相助我现在哪来的关内侯,如今齐王有难,我们陶家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陶家众人一时之间纷纷羞愧低下头了,陶晗眼眶却一下子红了,不知道是因为祖父的一番话,还是因为想到了萧玠如今的境遇。
“我们陶家世代经商没错,商人逐利也没问题,但做人要讲良心,一个人没有良心如何在天地间立足,一个家族没有良心世人又会怎么看我们陶家,世人一旦皆认为我们陶家无信无义,谁还愿意与我们陶家做生意。”
陶闾目光再度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儿子陶松的脸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告诉你,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且问你,若你是秦王萧璜,当你知道陶家在齐王落难之时抛弃了齐王,你会如何看待陶家?你会看得起陶家吗?你敢放心陶家吗?你敢重用陶家吗?你能不处处堤防陶家吗?你会恨不得榨干陶家吗?”
陶闾的一连串反问问得陶松禁不住一阵冷汗直流,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一下子跪在陶闾面前,面色羞愧道:“父亲,儿子知道错了。”
陶闾还是没有理跪在地上的儿子,只是继续劝说众人道:“我不是非要陶家一条路跟齐王走到黑,但我陶闾比你们多活了几十年不是白活的,很多事我看得比你们透彻。”
“你们都觉得齐王失宠了,但我不这么看,交州是什么地方我懂,但是交州大都督是什么官职你们也懂,大宁王朝手握重兵的大都督也只有三个,皇上怎么会让一个失宠的儿子出任如此重要的官职。”
“父亲的意思是?”陶林似乎明白了什么。
陶闾重重一点头,一双老眼此刻却是精光四射:“依我看,如今因为王贵妃之事,京城之中对于齐王也是议论纷纷,流言蜚语不少,皇上很可能只是要齐王暂时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去地方上好好历练一番。”
陶家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既为自己的短视而惭愧,又不由发自内心地佩服家主的高瞻远瞩,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陶闾环视众人,语重心长道:“陶家既是经商世家,就要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如今人人皆以为齐王失势,人人皆对齐王唯恐避之不及,若此时我们陶家对齐王不离不弃,助他东山再起,他将来一旦坐拥天下,以他的性情,必然不会亏待我们陶家的。我相信,只要齐王一日没有被废为庶人,他就还有东宫的机会。”
陶闾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悦诚服,再无人敢有与萧玠一刀两断念头,陶家自此,上下一心,决定继续扶助和支持齐王萧玠。
陶晗的眼眶再度红润了,她似乎下定了某一个重要的决心。
她要陪萧玠去交州赴任。
……
御书房内,麒麟卫指挥使张初正在向萧稷禀报重要情报。
“这么说,陶家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支持玠儿?”萧稷目光若有所思,沉声问道。
张初语气恭敬道:“是的,陛下,这还是多亏了陶小姐的据理力争和家主陶闾的一锤定音。”
萧稷淡淡一笑,对侍立一旁的内侍监连奕道:“这个陶家还算有点良心和见识,现在这种时候还愿意支持玠儿。”
连奕也笑了,低眉顺眼道:“多亏了他们还有这点良心和见识,否则陶闾这个关内侯恐怕也做不了几天了。”
萧稷哈哈一笑:“还是你这个老东西看得透彻。苏敬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还没有你这个老家伙明白。”
说到苏敬,萧稷心中就有些恼怒,麒麟卫那边的消息,自从他被罢免御史中丞一职调离御史台后,便每日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度日,已经多次被人弹劾。
“老奴跟在陛下身边久了,看事情自然透彻一些,苏大人读书多了,难免书生意气,他不知道陛下罢免他的官职是为了保护,以他的性情,若无齐王殿下在京中指点一二,迟早要栽大跟头的。”连奕连忙接过萧稷话头,话里话外也是有理有据。
萧稷也叹了一口气,默然道:“朕希望玠儿不要学他的岳父,他还年轻,虽说少年老成,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一直以来没受过什么挫折,现在京中对他的流言蜚语甚多,朕将他调离京中这是非之地,派他去交州,就是想好好历练他一番,将来时机成熟自然会调他回京。若是他想不通,自此一蹶不振,朕就当看走了眼,大宁江山绝不能交到他手里。”
“朕年轻的时候吃过的苦比他多得多,朕不一样挺过来了。玠儿迄今为止都从未令朕失望过,希望这一次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