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齐王府后院厢房。
香菱如往常一般端着汤药推门进去,却看到宇文萱不知何时已经下床,正扶着墙壁艰难往外走。
香菱吓得慌忙放下汤药,上前扶住宇文萱,嘴上小声抱怨道:“我的姑奶奶,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就自己下床了,要是摔着了加重伤势怎么办,殿下一定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他会骂死我的。”
宇文萱却摇摇头,笑道:“我天天躺在床上,手脚都快麻木了,看今天天气不错,就想去院子里晒一下太阳,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天天躺在床上人都快发霉了。”
香菱哪里敢答应:“我的姑奶奶,你现在伤还没有痊愈,晒什么太阳呀,我还是扶你回床上好好躺着休息吧。”
但宇文萱无论如何都不肯听劝躺回床上去休息,还是执意想去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最终香菱拗不过宇文萱,只得扶她往院子走去。
但香菱扶着宇文萱一走出房门,一抬眼,瞬间傻在了原地。
齐王妃苏瑶和她的贴身婢女冬儿正站在院子中,目光平静看着香菱和宇文萱。
与自己关系一向不错的冬儿甚至偷偷冲自己做了一个鬼脸,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王妃,我……”
香菱可以说是欲哭无泪,满心的想法都是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甚至这一刻她已经在想自己被赶出王府后该何以谋生了。
但苏瑶似乎并没有动怒,只是语气平静让香菱跟冬儿先出去,她一个人跟怜儿谈谈。
冬儿是抱着捉奸的心态跟苏瑶一起过来的,现在听到苏瑶要她出去,哪里肯答应,夺夫之仇不共戴天,她也怕她们两个人一言不合打起来的时候苏瑶会吃亏。
但是看到苏瑶不容置疑的眼神,冬儿也不敢抗命,只得和香菱一起离开院子了。
与冬儿不放心一步三回头不同,香菱倒是脚下生风得飞快,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没想到,她们没跑出院子多远,迎面上就撞见了萧玠。
香菱仿佛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慌忙跑到萧玠面前,气喘吁吁道:“殿下,王妃她……”
萧玠不等她说完,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但香菱似乎还担心萧玠误会自己,极力想要辩解:“殿下,我真的没有跟王妃告密,我不知道王妃怎么会知道你把怜儿姑娘藏在后院的。”
萧玠再次点点头,冷冷一笑:“我知道不是你,而且我也知道是谁告的密。”
香菱闻言也不由愣住了,王府的人几乎都不来后院,自己又一向小心,还有谁会知道这里藏了一个大活人,还特意跑去跟王妃告密呢。
香菱想不通,萧玠却是心如明镜,他昨晚并没有问苏瑶是如何知道自己在府上藏了一个女人,因为他知道,除了自己和香菱,还有一个人知道宇文萱被自己藏在齐王府,那就是他那位有建安风骨和魏武遗风的三哥萧璜了。
看得出他对苏瑶和宇文萱还真是贼心不死呀。
但萧玠担心的是,他不知道苏瑶和宇文萱谈得如何,一旦两人谈崩了,萧璜还真有趁虚而入绿自己的机会。
……
“齐王妃,你不要多想,我跟齐王之间是清白的。”
尽管宇文萱问心无愧,但她还是担心苏瑶会多想,主动开口解释。
苏瑶轻轻点头,笑道:“我知道。”
宇文萱反而愣了一下,有些狐疑望着苏瑶,毕竟他的夫君都将别的女人藏在府中了,她却还相信自己与她的夫君之间是清白的。
苏瑶似乎看出了宇文萱的困惑,笑道:“你有所不知,他与陶家小姐有婚约,他们在交州一起共事了近一年,但陶家小姐还是完璧之身,因此我相信他不是一个会胡来的人。”
宇文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知道苏瑶口中的陶家小姐就是陶晗,她之前去陶家商铺买胭脂水粉的时候恰巧有幸见过她一面,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想不到萧玠面对如此人间绝色居然还能坐怀不乱,与自己印象中的浪荡王爷形象相差甚远呀。
“看来王妃倒是十分相信齐王呀。”宇文萱语气有些言不由衷。
苏瑶却微微一笑,道:“夫妻之间,本来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呀,若是疑神疑鬼,岂不是同床异梦。”
宇文萱一时有些语塞,却也不知如何反驳苏瑶。
她从记事的那一刻起,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告诉她,她是大周皇室遗孤,要以光复大周为己任。为了复国大业,她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委身在花舫做歌伎,见惯了男人的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早已经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但是现在她看到苏瑶说起萧玠时嘴角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笑容,听到她对萧玠无条件的理解和信任,心中也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她脑海中此时却不由自主浮现出萧玠的身影,这个浪荡王爷好像确实也没有这么坏。
但很快,宇文萱的面色冷了下来,萧玠尽管救过自己性命,但萧家夺了宇文家的江山,他们生来就注定是死敌。
苏瑶却在此时主动握住宇文萱的双手,叹了口气道:“你的事夫君都跟我说了……哎,你也是个可怜人儿呀。”
宇文萱心中暗暗一惊,难道萧玠连自己是前朝公主的身份都告诉苏瑶了?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性命危矣。
她本能对苏瑶起了杀心,但是看到苏瑶对自己关切的眼神,心肠却始终硬不起来。
苏瑶继续叹了一口气:“夫君说你小小年纪就被人卖去了妙人舫那种是非之地,想来这些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吧,虽说朝廷说妙人舫是狄胡人在京城的窝点,但我相信夫君既然救你性命,你就不会是什么坏人。”
宇文萱闻言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萧玠并没有全盘托出,还是隐瞒了自己最关键的身份。
“王妃言重了,一切都过去了。”
苏瑶又笑道:“当初夫君将你藏在后院,是怕我多想,但既然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就不要再住在这里了,我隔壁的院子还空着,你就搬到那里去吧,照顾你也方便一些,我时不时还能有人陪我说说话。”
“王妃,这怎么行呢?”宇文萱本能就想拒绝。
苏瑶却一下子摆出了王妃的架子:“这里是齐王府,我是女主人,既然怜儿姑娘来到府上做客,自然要听我的安排了。”
宇文萱推辞不下,最终只得同意,心中却暗暗感慨,萧玠这个浪荡王爷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功德呀,此生居然可以娶到如此善解人意的王妃。
她不知道的是,苏瑶却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身为萧玠的妻子,自然十分清楚萧玠的为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萧玠那点心思,如果他对这个怜儿无意,是绝不会主动救她性命,还冒险将她藏在府中的。
尽管心中有些不开心,但她知道若是自己逼走或是气走怜儿,虽说萧玠不至于会休妻,但恐怕他们之间必然会有难以弥合的裂痕。
她只希望萧玠今后不要再动不动就将其他女人藏在府中,让自己这个正妃难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