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什么人呀,这是在做什么?”
老工匠抬头望着跟自己抢夺一块废弃雕版的萧玠,目光满是不解。
老工匠的嗓门有些大,动静一下子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众工匠终于都停下手头的活计,纷纷将目光投向萧玠的方向,心中也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人跑来雕刻房跟他们抢夺一块刻坏的雕版呢。
萧玠松开手,笑眯眯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只是单纯觉得这块雕版你已经刻好了那么多内容,却因为一个字的错误就一整个丢掉,怪可惜的。”
那老工匠闻言不由将目光投向手中的雕版,又重重叹了口气:“我自己刻了那么久的东西,我自己又怎么会不觉得可惜呢,只是错了就是错了,哪怕只是错一个字,这个雕版也不能用了,否则印刷出来的东西岂不都是错的。”
萧玠却还是微微一笑:“师傅,虽说论雕刻制版我肯定没有你在行,但你有没有想过,整个雕版只是坏了这一个字,其他字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为何不将其他对的字通通单独切割取下,然后再拼起来用呢?”
不仅是老工匠,雕刻房内众多工匠都瞬间愣住了。
萧玠的话里似乎蕴含了一种很新的东西,直接重重冲击了他们的脑袋,脑海中一下子打开了一种全新的思路。
“对呀,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老工匠率先反应过来,重重一拍大腿。
其他工匠也一个个瞬间回过神来,纷纷拍手叫好,对呀,怎么这么好的办法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么多年白白浪费了这么多雕版。
但很快又有人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你的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我们又没读过书,也不识字,那么多字怎么拼得过来,再说了,一页纸上有几十个字,这一个个字怎么固定住呀。”
此人的话瞬间如同泼了冷水,众工匠也纷纷反应过来,对呀,一旦将雕版变成一个个活字,容错率是低了不少,但怎么拼凑怎么固定印刷也是个问题呀。
萧玠却还是面不改色,毕竟这两个问题勤劳聪明的华夏先民早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萧玠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一旁的陶晖,笑道:“你去命人打造这台转轮排字架给师傅们用,就可以解决活字排版的问题,你看这里是一个大轮盘,轮盘上面有一个圆形竹制框子,师傅们可以将活字按韵分类存放在竹筐里面,每一个韵每一个字都依次给它们编好号码。”
转轮排字架
“活字排版的时候,只需要准备两架轮盘,一架用来存放选出可用的字,另外一架用来存放普通的常用字。另外还要事先准备两本簿册,专门登记轮盘上木活字的号码次序。到时只需要一人从册子上报号码,另一人坐在两架轮盘之间,按同伴所报的号码转动轮盘取出活字,自然可以快速完成活字的排版。”
陶晖还有些似懂非懂,但房内的工匠虽然没有看到陶晖手中的图纸,却听懂了萧玠的意思,一时间纷纷互相交头接耳,讨论这个什么转轮排字架的可行性。
这些工匠也很快达成了一致,虽说他们大字不识几个,但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这十数字还是认得的,虽说一开始不太熟练,但日子久了熟悉了总会慢慢适应的,不管怎么说,这个用转轮排字架来拼活字总比刻雕版轻松得多。
但众工匠还是将目光继续聚集在萧玠身上,排字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们现在想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要如何解决活字固定的问题。
萧玠似乎看懂了他们眼中的疑问,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至于如何固定活字的问题,那就更简单了。你们排字的时候,只需要用一块带框的铁板作底托,上面敷一层用松脂、蜡和纸灰混合制成的药剂,然后把需要用到的活字一个个拣出来排进框内。”
“每排满一框就作为一版,再用火烘烤,等药剂稍微融化,用一块平板把字面压平,药剂冷却凝固后,活字就会固定在底托上就成为制版,接下来的印刷方式就跟雕版完全一样了……每次印耍完成之后,只需要用火将药剂烤化,再用手轻轻一抖,活字就可以从铁板上轻松脱落下来,你们只要再按韵将一个个活字放回转轮排字架,下次就可以继续再用了。”
萧玠说完,雕刻房内众工匠都良久默然不语,一个个心中都有些自惭形秽,感慨万千,自己跟雕版打了一辈子交道,居然还不如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有办法。
但萧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工匠手中的木质雕版,笑道:“不过既然要做活字,我建议你们就不要做木活字了,很多木材的纹理疏密不匀,沾水后又容易发胀,会导致排出来的制版高低不平,还容易与药物粘在一起,不好取下,我建议你们可以做铜活字更好。”
众工匠再次目瞪口呆,连这个都被他想到了,这个公子哥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懂的。
萧玠该教的都已经教完了,也就没必要再再次逗留了,随后便跟师傅告个别,挥一挥衣袖带着陶晖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屋子的师傅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老工匠却突然“啊”了一声,对方指导了他们这么多,他们居然连按他的名字都忘了问,简直是太失礼了。
不过人家指点的也够多了,也也帮他们打开了思路,剩下的就靠自己悟了。
……
“殿下,当初你说你会酿酒会制糖,我始终觉得你不过是言过其实,其实背后是另有高人指点,但是今日一幕,我才明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愿为我当初的无礼向殿下赔罪。”从雕刻房出来,陶晖眼中只剩下了对萧玠的折服和崇拜之色,一出门就向萧玠拱手赔罪。
萧玠心中不由一乐,在原书中,陶晖可是处处跟萧璜过不去,就是为了阻止萧璜跟陶晗在一起,弄得萧璜很难受却不敢把他怎么样,想不到现在自己露了一手,他居然会主动跟自己赔罪,当真是不容易呀。
不过毕竟是亲戚一场,萧玠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只是笑着调侃道:“赔罪就不必了,真有那个心的话,就来司隶校尉府帮我吧,免得人家说闲话,说我亏待侧妃的家里人。”
陶晖心中更加惭愧和感动,他当初一再跟萧玠过不去,想不到萧玠不仅没有怪罪他,还要对他委以重任。
“草民……不,属下愿为殿下效命。”
萧玠微微一笑,随即道:“对了,你回去之后跟岳祖父说一声,司隶校尉府一些雕版师傅,要他忍痛割爱几个。”
陶晖用力点点头,心中却不由有些嘀咕,不明白萧玠要雕版师傅何用,难道是要印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