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玠一到御书房门外,门口的负责通传的小宦官便不由眼前一亮,赶紧说道:“齐王殿下,你可算来了,圣上有旨,若你到来,不必通报,立刻见驾,请殿下随我进去!”
萧玠点点头,随小宦官一道进入御书房,一进门倒头便拜:“儿臣参见父皇。”
“皇儿不必如此多礼。”萧稷笑着摆摆手,随后对一旁的内侍监连奕使了个眼色,连奕会意,当即招呼御书房的其他宦官宫女纷纷退出御书房。
宫人一退下,萧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缓缓开口道:“狄胡人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萧玠轻轻一点头:“儿臣都听说了。”
萧稷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御桌上的厚厚一大摞奏折,沉声道:“你知道这些奏折上所言都是何事吗?”
萧玠微微一笑:“想来是劝父皇将狄胡王子赫连拓和狄胡公主阿依丽交给狄胡使臣带回漠北王庭,以免大宁和狄胡之间兵戎相向,再起战事。”
“朕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萧稷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自己儿子能够猜中奏折的内容,只是深深看了萧玠一眼,沉声问道。
萧玠毫不犹豫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回禀父皇,儿臣认为绝不能将赫连拓和阿依丽交还给狄胡使者。”
“说说你的理由!”对于萧玠的斩钉截铁,萧稷未置可否,只是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道。
萧玠沉吟片刻,随后问道:“父皇可知道狄胡的伊达可汗是怎么死的?”
萧稷不由眉头一皱:“狄胡人的说法是年老而死……听你的意思,莫非其中另有蹊跷?”
“父皇所料不错!”萧玠重重一点头,“伊达可汗是被人毒杀的。”
“什么?”
饶是萧稷再淡定从容,此刻脸色也不由微微一变,“赫连罗身为狄胡可汗,谁人如此大胆,竟敢下毒害他性命。”
“父皇不妨想想,伊达可汗死后,谁获利最大?”萧玠没有直接回答父皇的问题,反而再次反问道。
萧稷心中蓦然一沉,目光满是难以置信:“你是说,赫连涛弑父?”
萧玠点点头,沉声道:“赫连涛不过是伊达可汗的第五子,他的母亲又是来自赫连部的世仇呼延部,本来并没有半点机会继承狄胡可汗之位。”
“可先是伊达可汗正当壮年却离奇死亡,而他死后,可敦和他的三个儿子也随之离奇死亡,加上赫连拓远在中原,赫连涛顺理成章继承可汗之位……如此种种,父皇不觉得太过于巧合了吗?”
“因此,伊达可汗和他的三个儿子一定是赫连涛所杀,若是将赫连拓和阿依丽交给他,他们二人必然也是难逃一死!”
萧稷眉头一蹙:“话虽如此,可也并不能证明赫连罗和他的三个儿子之死与赫连涛有关呀。”
萧玠似乎早就想到萧稷会有此一问,顺势说道:“父皇有所不知,叶秋的母亲容氏精通岐黄之术,深谙望闻问切之道,她早就看出伊达可汗身中剧毒,只是一直没有跟其他人声张,只是私下告诉儿臣派去狄胡王庭的人,要他们转告给儿臣。”
“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早些告知朕。”萧稷有些又惊又怒,不由冷哼一声,目光分明有些不满。
“父皇息怒。”萧玠慌忙告罪,面色看起来有些诚惶诚恐,“儿臣并非是有意欺瞒父皇,只是容氏只是告知儿臣伊达可汗身中剧毒,却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毒,因此儿臣也不敢随意惊扰父皇,本想先派人去查明事情真伪和下毒之人,再一并禀报父皇……只是想不到儿臣还未查清真相,伊达可汗便已经死于非命,他的可敦和三个儿子也随之横死,如此一来,下毒之人便昭然若揭了。”
“念你这次是初犯,朕暂且饶了你,若下次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萧稷这才面色稍霁,但随后面色一沉,有些不解道,“既然容氏知道有人下毒,为何不提早告诉赫连罗,而是眼睁睁看着他死于非命呢?”
“父皇有所不知,容氏告诉儿臣的人,虽然她人在狄胡多年,却一直心系大宁,在他看来,若是伊达可汗遭人毒杀死于非命,他的几个儿子必然为了争夺可汗之位打得你死我活,狄胡也会因此元气大伤,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再无力进犯中原了……只是谁也想不到,赫连涛居然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不仅毒杀了父亲,还杀了留在王庭的三位兄长,一举坐上了可汗的位置,避免了狄胡的一场内乱,反而白白浪费了容氏的一番心思。”萧玠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为此事深感遗憾。
萧稷一时有些默然,随后感慨道:“如此说来,这个容氏倒是个心怀贞烈的奇女子,若是她人在中原,朕倒是可以给他封一个一品诰命夫人,以示嘉奖。”
萧玠似乎早就在等萧稷这句话,不由微微一笑道:“若是父皇准许,儿臣倒是可以派人去将这个容氏救回中原。”
这一刻,萧稷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容氏身在何处,漠北王庭!那是狄胡人的老巢,想从那里救出一个大活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况且,虽然容氏心怀中原,其心可叹,可如果为了营救她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牺牲大量精锐之士,那就得再三掂量值不值得了。
萧玠似乎看穿了父皇的疑虑,低声提醒道:“父皇,容氏可是赫连拓的生母,而赫连拓又是个孝子,若是大宁能够将容氏救出……”
萧玠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父皇一定会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萧稷再度陷入沉默之中,他站起来来回踱步良久,终于停住脚步,静静望着萧玠,沉声道:“你有几成把握可以将容氏毫发无损救出。”
萧玠没有躲避萧稷的目光:“至少七成!”
萧稷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萧玠的眼睛,似乎想借此看穿他的内心。
而后,萧稷突然来了一句:“需要朕做什么?”
萧玠微微一笑,却是语出惊人:“父皇需要对狄胡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