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箴箴是在晚上的酒会上第一次见到Henrik.Ceylan,金发碧眼的Henrik是个标准的英国绅士,彬彬有礼,不讲话的时候,稍微有一点点高冷的距离感,但他一开口,那种似乎有些傲慢的气质立刻被软化下来,一个晚上下来,何箴箴对Henrik的印象相当好。
那天晚上介绍她给Henrik和他们的团队认识之后,简子颐说有公事要处理就连夜离开。隔天一早开始,何箴箴开始跟着Henrik工作。
因为古堡修复的工作主要是结构设计师在做,其实能用到建筑设计师的时候相当有限。大部分时候,她和简芳菲就像给这个团队打散工的小妹,做的都是些帮忙跑个腿、画个图、查个资料的散碎活,只是她们并不清闲,加入团队不到两个星期,Henrik丢给她们大量资料读,资料很杂,有关于酒庄的历史、法国的建筑风格、建筑历史、甚至有法国红酒历史、品鉴以及简单的红酒酿造工艺介绍的书籍,他还让Reno将家族历史都拿给她们看。除了大量资料,Henrik还让人带着她们两个跑遍了几乎整个博若莱地区的大小酒庄,并让团队里一个专业的结构师和一个古建筑修复师给她们做了一个短期强化培训,等上完课,他又陆续交了更多工作给她和简芳菲,内容多而杂,有时候连室内装修也会请她们两个做一些花纹上的设计。简芳菲比她早到了半个月,听说那段时间,她也不清闲,在功课量不减少的情况下,配合结构师替酒庄西侧独立的钟塔做了设计方案。
那天晚上摊牌之后,简芳菲和她并没有真正撕破脸皮,即使在随后的酒会上,虽然简芳菲面对她的时候,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但至少还是能够笑脸相对。等她正式加入项目组之后,简芳菲虽然没有像之前在国内事务所时候那样刻意亲近她,但也没有刻意为难她,大家维持着客客气气的同事关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只是,私下里,简芳菲不会再刻意主动来找她。
何箴箴多少松了口气。她其实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大家各过各的,挺好。
何箴箴坐在树荫下修改设计图,最近Henrik让她对宴客厅和私人客厅做内部空间改造设计,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箴箴。”
她抬起头,看到Reno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她笑笑:“Reno先生。”
“叫我Gaspard就好。”
“Gaspard。”
Gaspard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下,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画板:“你在画什么?”
何箴箴笑道:“你的宴客厅。”
Gaspard比个手势:“可以看看吗?”
何箴箴大方地递给他:“可以。”
Gaspard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看着像,也不像。”
何箴箴笑道:“因为我画的是改造设计图。”
Gaspard皱眉道:“看起来变化挺大的。”
“嗯,是做了不少调整,不过这还只是最初始的设计草图,没有最终定下来,通常会做出两到三个设计图样,然后根据结构师的意见进行调整,最后才会拿给你确定最终方案。”
Gaspard点点头,随手又翻过几页,在最后一页发现一头铅笔画的小毛驴,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卡通的造型,憨憨的,很可爱。
他惊讶地挑挑眉,看着何箴箴:“原来是你画的?”
“咦?”何箴箴随便看了一眼:“哦,是呀。”
“最近庄园里好几个小孩的衣服上都画着这个。”这段时间,他看到好几个工人或者附近农户的小孩身上画着这只小毛驴,区别只是毛驴的动作和表情,还有颜色。
他好奇:“你怎么想起画这个的?”
何箴箴随口道:“跟让老爹家的孙子玩的时候,他要我给他把他家的毛驴画在身上,我随手画的。”没想到被其他小孩看到了,就也跑来找她画,左一只右一只,到最后她都不记得自己画过多少个了。
Gaspard问:“好像我没见过这个动作的。”他仔细端详那只铅笔画在图纸背面的小毛驴,胖乎乎的小驴摆了一个经典的玛丽莲梦露的POSE在抛媚眼,眼尾还有梦露标志的那颗痣,简单几笔,把毛驴东施效颦的憨态勾勒得活灵活现。
“嗯,露易丝教我辨认葡萄的成熟度,我答应帮她画一个玛丽莲梦露驴,让她妈妈绣到她的裙子上。”
Gaspard知道,露易丝是管家的孙女,他忍不住笑道:“嘿!还真有点梦露的味道。”
何箴箴皱起五官扮个鬼脸:“法国人是不是对艺术的追求已经渗透到骨髓里了?你们这里的小孩要求太高,各个都要定制款。”
Gaspard好笑地看着她:“大约吧,法国人很注重个性化。”他看着她手里复杂的设计图:“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何箴箴笑道:“随手画两下,几分钟的事儿。”
Gaspard看着何箴箴明媚的笑容,他问道:“对了,子颐的手术时间定了,你知道吗?”
何箴箴猛地站起来,惊讶道:“他生病了?没听他提起啊。”昨天晚上简子颐还给她打电话,跟她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她当时正在画图,有个地方空间对接总是不对劲,他帮她隔空出了好几个主意,俩人还讨论了好一会儿建筑设计和结构设计之间的冲突问题。但关于手术的事情,简子颐一句都没说。不过……他昨晚讲话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她还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非说是她的错觉,还说她这个女朋友当得有点不合格,连男朋友的声音都记不住……
看着何箴箴变得惊疑不定的表情,Gaspard挑挑眉:“察觉出不对劲了?”
“……”何箴箴摇摇头:“他昨晚说话的声音是有些不对,但他说是因为使用了手机外放的缘故。”
Gaspard笑笑:“子颐是这样的人。你现在在项目上,他就算马上进手术室也不会告诉你。但是,”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笑着说:“如果心爱的女朋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非常开心。”
何箴箴和Henrik请假的时候,Henrik笑着问她:“从哪里知道的?”
“Gaspard告诉我的。”
“我猜也是。”他挥挥手:“你去吧,替我问候他。”
何箴箴把手里的图纸交给Henrik:“设计草图我已经画完了,如果有什么事情……”
不等她说完,Henrik说道:“我先看一下,如果有问题,会电话或者E-MAIL联系你。”
“OK。”
离开Henrik的办公室,Gaspard已经在门口等她:“箴箴,上车,我送你去机场。”
“谢谢你。”何箴箴也没有客气,直接上了车。Gaspard送她到里昂机场,有人已经拿着飞巴黎的机票在机场等她,顺利通过安检,何箴箴上了飞机。一个多小时后,飞机在巴黎降落,出了机场,Gaspard安排的人已经在等着她,直接把她接到巴黎市郊的一家私立医院。
站在简子颐的病房前,何箴箴却忽然驻足不前,她迟疑地看着门上金属镂刻的房间号码,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行事有些鲁莽,她甚至没有提前给他打个电话……
不过,她只犹豫了几秒钟,反正到都到了,再说了,女朋友看男朋友,天经地义……
她抬手敲了敲房间门,很快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熟悉的清冷嗓音:“请进。”
何箴箴下意识深吸口气,轻轻推开门。
简子颐半靠在床头,正低着头在专心看文件,听到有人进来,他以为是护士进来送药,头也没抬,随口说了一句法语。
等了一会儿,简子颐感觉有人悄无声息靠近自己的床边,却不发一语,他皱了下眉,刚要抬起头,一个带着淡淡丁香清气的吻,蜻蜓点水一样落在他的脸颊上。
是箴箴!
何箴箴亲了简子颐一下,几乎是同一个刹那,不等她把身体直起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后面捧住她的头,简子颐的回应是一个热烈而悠长的法式深吻。何箴箴怔了一下,忽然间觉得心口的位置轻松了下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紧张得厉害。而只是这一刹那的瞬间,拥抱着她的男人立刻觉察到她的分神,不满地勒紧了环住她的手臂,不客气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何箴箴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反手拥抱住对方,认真地投入到这个诱人的长吻里。
好一会儿,何箴箴软趴趴地喘息着萎顿下来,一只充满力量的手臂立刻将她捞进充满强烈男性气息的怀抱里。
“你怎么来的?”简子颐低声问,清冷的嗓音里渗着尚未退却的激情。他低头看着怀里媚眼如丝、面泛桃花的女子,见到她的这个刹那,他才发现,他比想象的更加想念她。
何箴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坐飞机‘嗖’地一下过来的。”
低沉的笑声从她的头顶传入耳际,何箴箴感觉揽在腰间的手臂微紧了一下:“淘气。”
何箴箴抿着嘴笑得眉眼弯弯:“反正我不承认我是来看你的。”
简子颐挑挑眉,想了想,也一本正经地说:“不承认的话,好像不应该用这种语气。”
“那用什么语气?”何箴箴仍抿着嘴笑,也不抬头看他。
简子颐搂着她,正经道:“大概要用强忍悲痛又故作轻松的口气说‘嗨,我来看病,没想到遇到你……’,然后克制不住地扑进我怀里……”
何箴箴忍俊不禁:“拜托,现在三流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你这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简子颐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忍不住低头又亲了她一下,漫不经心道:“痛打落水狗一样看笑话的态度是对待负心汉的,这一招你应该用不着……”
何箴箴不客气地笑倒在简子颐的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招我记住,有一天你对不起我的时候,我会记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