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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认他是凶手

霍少弦和荣浅的关系,是打小就被两家认可的,他们也是很自然就走在了一起,没有惊心动魄的表白,更没有你追我赶的艰辛。

那一年,荣浅的妈妈出车祸过世,荣浅才十岁。

上完坟,人都走光了,就只有那一个小小的身影倔强地跪在妈妈的墓碑前,霍少弦让司机先回去,他跪到荣浅身侧,陪她一同承担这份可能会扛不住的悲恸。

天空下起雨,霍少弦脱了外套替她脑袋,荣浅哭声凄厉,“妈妈,妈妈……你走了我怎么办?”

霍少弦伸过手臂将她搂进怀里,“浅小二,你还有我。”

她心痛到极致,脱口而出说道,“少弦,要是哪天你也走了,我要怎么办?如果你和妈妈都没有了,我也就没有了。”

霍少弦搂紧她的肩膀,“浅小二,别人许诺都会说,生死相依,但我们只要白头偕老,如若无法偕老,那也要一个人慢慢变老,我们无法阻挡意外的发生,可却都希望对方能活得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记得,你希望我怎样,那你就要怎样。”

荣浅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她伸手抚着霍少弦的脸。

“为什么要说这些,我不听,我不听。”

她还小,很多事懵懵懂懂,能指望十岁的孩子懂多少呢?

霍少弦拍了拍她的脸蛋,他也是顺着她方才的话那么一说,他是不会离开他的浅小二的。

他是她的守护神,一辈子的。

荣浅双手环住膝盖,周边的不论安静还是嘈杂好像跟她都没多大关系。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进进出出的人手上都有血,莫希扑过去像救命稻草般抓住一名医生,“请问,我丈夫怎样了?”

对方只匆匆丢下几句,“还在抢救。”

那两刀,扎的好深,完全是冲着霍少弦的命来得。

李芬然捧住脸坐在对面,“少弦,你不能出事啊……”

是啊,霍家禁不起一点风浪了。

“究竟是谁,是谁要少弦的命?”

荣浅知道,她心里一点都没有怀疑,霍少弦砸了**X两次,他们现在找上门来了。

可他们却没捅她,甚至连一刀都没有。

急救室的红灯亮在那,旁边还有手术进行时间。

莫希急得走来走去,说不定待会还会有记者过来,她掏出手机开始安排,霍少弦生命垂危的事决不能传出去。

打完电话,她蹲到荣浅跟前,“浅浅,你回去吧好不好?”

“希子姐,我就在这等他醒来,他一醒我就走好吗?”

“为什么少弦一跟你见面就会出事?他平时也没有得罪什么人。”莫希去拉她,“你别坐地上,要坐坐在椅子上去。”

厉景呈过来时,一片肃冷之气令急救室走廊内的空气越发凝滞,荣浅站起身后背靠墙壁,一双美目空洞异常,看到他时,并没有别的表情,仿佛她现在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莫希两根手指按向眉尖,“浅浅,你走吧。”

厉景呈上前,高大的身影阻断原本投射到荣浅眼里的光亮。“回去。”

她摇摇头,“我不走。”

男人侧脸绷紧,抬首看眼那盏寓意着生命还有希望的红灯,“你以什么立场留在这?”

“你别跟我说这些,”荣浅精疲力尽,双手死死抠住墙壁,“厉景呈,说什么都没用,我什么事都能听你的,但这次不一样。”

厉景呈伸手去拉她,荣浅急忙挣开,“放开我!”

李芬然眼圈红透,“让浅浅留下来吧,少弦肯定也希望她在这。”

“妈,”莫希咬了咬唇肉,“少弦现在在抢救,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哪里知道?”

“希子,”李芬然叹口气,她本来是从不管他们小夫妻两之间的事的,“有没有用,你真不知道吗?万一少弦没法挨过去,他最想见的又是谁?万一……能让他挺过去的又是谁?”

莫希鼻尖泛出酸,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原来,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别人明明都看在眼里,只有她,和傻子一样。

厉景呈听了李芬然的话,他上前扣紧荣浅手腕,“走。”

荣浅拉扯着自己的手,腕部被他圈紧,勒出一圈的红痕,“我不走,我要在这陪着他。”

厉景呈干脆拖着她走,荣浅蹲到地上,牙齿紧咬后,字一个个从齿间蹦出来,“你放开,放开!”

她不敢在手术室门口喧哗,那些话都是卡在喉咙口,泛着浓烈的恨意和挣扎,“厉景呈,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离开?我陪不了他,我会恨你的。”

“荣浅,你是我的女人,你忘了是不是?”厉景呈猛地用力将她提到跟前,“霍少弦出事,就把你的魂都招没了,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只要霍少弦的命活着,不管是再也不能爱也好,哪怕再也不能见也好,我只要他活着,厉景呈,这种感觉你懂吗?”荣浅去抓他的手背,厉景呈潭底似能升腾出火来,他手臂一甩,荣浅脚步往后栽,后背重重砸在了坚硬的墙上。她痛得连呼一口气都受不了。

她没有任性,也没有放不掉的过去。

她只是要在这陪他,有什么错?

厉景呈见她不肯走,心里仿若在一寸寸裂开,不像被人劈成两瓣那样的痛快,一道道裂痕凌迟着他,男人大步上前,擒过她肩膀后将她扛在肩头,荣浅的劲道拼不过他,握成拳的小手不住砸在他背上,最后,张开嘴狠狠咬在他的背部。

倒挂后,眼里的影子碎成一块块的,厉景呈知道她会恨他,可他就是没法看她留在这,她要守着霍少弦,也是人之常情,并不是多出格的事,可他就是不许,不准!

荣浅咬住后许久没放开,那地方痛得麻木,每走一步都会牵痛。

荣浅松开时,嘴里的血腥味很重,原来人倒挂着的时候,眼泪还是会流出来。

警察过来想询问笔录,荣浅闭了闭眼睛,竟无力到眼睛都没法睁开。

厉景呈将她放下来,不住拍着她的脸,荣浅开始还有些意识,最后就跟睡过去一样。

他将她抱向就近的病房,厉景呈将她放到床上时,荣浅的手掌还捏着他一片袖口,他掰了几下没法掰开,指关节渗出苍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劲道。

警察跟进来,一看到这幅样子,只得暂时出去。

护士和医生随后也进来,厉景呈站在边上,心里已然感觉到荒芜。

荣浅并没大碍,医生给她打了针。

厉景呈双手抱肩站在靠窗的位子,窗帘打开着,黄昏时分柔弱的光照射进来,将男人的整张脸都给朦胧化。

荣浅躺在那并不安稳,“少弦——”

她做了个很不好的梦,她知道这不是真的,她想要醒来,可身体却仿佛被人压住,四肢没法动弹,她只能张开嘴巴喊。

一觉惊醒,荣浅气喘吁吁,全身被汗给浸湿。

护士上前,“你别激动。”

“霍少弦呢?”

“那边还在抢救,你——”

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警察第一时间进来,“荣小姐,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打扰你,但为了更快地抓到行凶者,我们有些问题不得不来询问你。”

荣浅撑坐起身,“我没事。”

两名警察坐到她床边,开始做起笔录,“当时刺伤霍少弦的人,你看清楚了吗?”

荣浅摇下头,手掌不由抚向前额,“我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几个人围着他在问路,他们当时是背对我的,依稀看到是五个年轻人,穿着打扮都没有异样。”

“那伤者被刺伤后,没有发出求救或者什么声音吗?”

“没有,”荣浅暗了嗓音,“他一直跟在我后面走,只是走得很慢,肯定是怕喊了之后那些人回来对我不利。”

警察一一将细节记录,“你跟霍少弦是怎么关系?”

荣浅喉间轻滚,余光瞥到站在窗前的厉景呈,“他之前是我未婚夫,我们青梅竹马长大。”

“那后来是为什么分开?”

荣浅不由抬头,“这也要问吗?”

“我们总要排理清楚,才知道有哪些可能性。”

“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那你知道霍少弦有什么仇家吗?”

荣浅放在被面上的手不由紧握,如今霍少弦生死不明,唯一的可能就是那边的人。

“他砸了**X两次,前不久,我还被人威胁,他们让我警告霍少弦,说是要他的命。”荣浅说到这,忍不住哽咽。

“他为什么要砸SMX?”

荣浅沉默半晌,厉景呈端详着这侧,那是她最痛的回忆,她从来也没对人讲过,如今为了霍少弦……

“因为我被人抓进过那里,出来后,霍少弦就把SMX砸了。”

警察抬头看着荣浅半晌。

另一人继续询问。“那么在霍少弦出事之前,你身边有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或者,你怀疑是谁做的?”

“有。”

警察忙接着问,“什么事?”

“霍少弦平时没得罪别人,更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唯一的可能性就是SMX,那个地方变态且充满罪恶,砸掉之后,无异于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两刀,刀刀均是致命伤……”

“你说你被人威胁,你见到对方长什么模样了吗?”

荣浅摇头,“没有,当时包厢里面很黑,很暗,我没有看清楚他们的长相。”荣浅十指绞在一起,似在犹豫。但被伤得人是霍少弦,一点点可能性荣浅都不会隐瞒,“我事后去那家娱乐城问过,可经理说,监控被删了,是厉少让他这么干得。”

“厉少?”警察的视线看向窗口站着的男人。

厉景呈也吃了惊,他没想到荣浅自己去调查过,更没想到她得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你还有什么信息需要告诉我们吗?”

“我们学校,新转来一个女生,”荣浅斟酌片刻,“关于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能保证不透露出去吗?”

“你放心说吧。”

“她之前也被抓进过SMX,她说,SMX被砸之后,她们被转移了,可她却在新的地方看到了厉景呈。那儿,还未对外营业,除非是SMX的内部人员。况且……”荣浅垂下头,不去看厉景呈的脸色,“厉景呈也说过让夏茵离开南盛市的话,就在昨天晚上,我随夏茵去她家里,路上忽然蹿出辆车,要带夏茵走。当时有人已经拉住了我,可驾驶座上的人却说,老板的女人你们也敢动。很显然,当时就是冲着夏茵去的。”

警察听闻这番话,“你怀疑,你的未婚夫厉景呈是SMX的幕后老板,刺伤霍少弦也是他安排的?”

厉景呈从未感觉到这般彻骨的阴寒,荣浅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钻到他耳朵里,这几日,她闷声不响的,居然在怀疑他。

她的每句话,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荣浅神色紧绷,目光望过去同厉景呈对上,“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有助于你们破案,至于是不是真相,需要你们警方去查。”

“那你平时跟厉景呈生活在一起,可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特别是霍少弦出事前?”

“没有。”

警察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其中一人走向厉景呈,“请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厉景呈目光穿过他落向荣浅,“你以为,我让夏茵离开南盛市,是因为怕她向你透露更多的信息,是么?”

“厉景呈,我也不想相信,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我没说你就是SMX的老板,我只是说了我的怀疑,警方调查没事的话,还是会放你出来。”

男人肩膀擦过跟前的那名警察,他径自走到荣浅的床前,“你究竟,对我上过多少心?”

荣浅眼睛刺痛的厉害,厉景呈陡然伸出一只手握紧她的肩膀,“倘若我要真是SMX的老板,你会怎么对我?”

“我会恨不得杀了你。”

旁边的警察轻咳两声,说什么呢?这还是在场的,一个个找死呢么?

厉景呈轻点下头,“既然怀疑我,为什么不早早跟我说?”

“我要问你,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我若说会呢?我跟你说过,SMX跟我没关系,我让夏茵离开是为你好,你为什么不信我?”

荣浅眼睛红肿,“我本来,有时间去信你,也有时间去求证,可是,霍少弦这样了,我必须把我知道的告诉警方,厉景呈,我没害你。”

男人的手掌落向她下巴,一把用力攫住,“你是没害我,荣浅,说出这样的话,你的心难道不会有一点点难受吗?”

他手指慢慢握紧,荣浅颊侧的肌肉泛出红色,牙关几乎要被他捏碎掉,旁边的女警上前,忙过去拉住厉景呈的手,“你做什么?”

男人看也没看对方眼,手里的劲道不由松开,“她是我未婚妻,我摸摸都不行?”

“你没事吧?”女警看向荣浅。

她摇了摇头。

“我警告你,别耍花样!”

“警告我?”厉景呈似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女警自动站到荣浅的病床前,“你别害怕。”

厉景呈胸口起伏着,笑出声,“荣浅,跟我在一起你害怕吗?”

“刘哥,赶快把他带走,你再这样威胁人,我对你不客气。”

男人的目光这才收回,落到跟前的女人身上,“请我进局子,里面的茶水足够好么?”

另一名警察上前,“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厉景呈杵在原地,这还是第一次,他被自己的女人指证并送进局子,荣浅手掌不住收紧,掌心内全是汗。

男人移了下脚步,皮鞋踩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荣浅盯着厉景呈往外走的背影,似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间说不出来,她难受地全身都开始疼。

荣浅来到急救室外,霍少弦还在抢救,一直守到后半夜,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莫希第一个冲上前,“医生,我老公怎么样了?”

“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其中一刀差半公分就要扎中心脏,不过现在还不好说,要先进重症监护室观察。”

荣浅咬住唇瓣,莫希神色间稍松,抓住李芬然的手,“妈,肯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霍少弦的病床很快被推出来,李芬然扑过去,“少弦,少弦。”

荣浅想要跟过去,莫希快步挡在她跟前,“浅浅,你就别去了。”

“希子姐,我真没别的意思。”

“浅浅,你还爱着少弦吧?”莫希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荣浅心口仿若被撕开,莫希也不怕自己痛一回,“我知道,少弦也爱着你,可你们这样都不能在一起,何必再痛苦呢?浅浅,多少人活着是没有爱情的,可他们照样还要强颜欢笑活着,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只希望,我的这份自欺欺人不要被打破。”

莫希的话,再清楚不过了,荣浅顿住脚步,失去了走上前的力量。

她浑浑噩噩走出医院,医生的话丝毫不能让荣浅松懈,霍少弦至今未醒,这就是最大的危险。

打车回到帝景,院子内的景观灯照例迷魅双眼,别墅隐在其中,荣浅走在小道上,玻璃房内灯火通明,可这儿没有一丝生气,她心酸的难受,进了屋后直上二楼。

今天她这样指认厉景呈,她在帝景肯定是没法待了。

荣浅拖出行李箱,将东西都收拾起来,佣人在楼下一直等着两人回来,她听到动静后上楼。

“荣小姐?”

荣浅将衣服塞进皮箱,“有什么事?”

“您这是?”

“我以后不过来了。”

佣人吃了一大惊,“您可别啊,待会厉少回来一准要发脾气的。”

“不会,他回来以后看到我不在,就明白了。”

佣人闻言,将信将疑往楼下走。

荣浅打开床头柜,里面有厉景呈给她的订婚戒指,她将盒子拿出来摆在桌上。

拎着行李箱下楼,荣浅看到佣人正在打电话,看到她出去,也没再挽留。

偌大的南盛市,荣家是早就回不去了,荣浅打了车去温庭雅苑,也只有妈妈留给她的地方才能收留她。

温庭雅苑里没有一个人,荣浅拿出钥匙进去,佣人打扫完后就回去的,里面空荡荡的,时不时有风声交错着婆娑树影,荣浅并不害怕,就算这世上真有鬼,妈妈也不会吓她。

荣浅拎着箱子上到二楼,她躺在以前睡得床上几乎整夜没睡。

一方面,是担心霍少弦。

另一方面……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荣浅才眯了会。

一阵手机铃声陡然令她惊醒,荣浅忙坐起身,后背冒出涔涔的冷汗。

她拿过手机看眼,竟是夏茵。

荣浅接通后放到耳边,“喂。”

“喂,浅浅。”

“有事吗?”

“我刚从警局出来。”

荣浅朦胧的眸子睁大,“警察找你了?”

“是,”夏茵站在警局外面,“他们问我和厉景呈的关系,我都说了实话,包括在那晚见过他,浅浅,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如果我能及早肯定的话,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荣浅心里乱作一团,“也不一定是厉景呈,警方会查清楚的。”

“浅浅,你和霍少弦以前的一些事我知道,警方问了我很多关于他的事,还说跟你在一起的人被刺伤,至今生死不明,那个人是不是霍少弦?”

“夏茵,你在警局看到厉景呈了吗?”

“没有,他们只是给我看了照片,说现在是初步的问话。”

荣浅头痛欲裂,说不出的复杂、难受,“把你的事告诉警察,我没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

“没关系的,我们都希望当初那些人不得好死,我不会怪你的。”

荣浅挂上电话,将手机丢在旁边。

她双手抱住膝盖后坐了很久。

一整天荣浅都待在温庭雅苑没有出去,也没吃过一口东西。

晚上的时候,早早就睡下了。

浑身难受,可听觉却异常的灵敏,晚间刮起大风,呼啸着拍打向窗子,一道道影子狰狞地盘踞在窗户上。

荣浅睡得并不安稳,依稀好像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可她并未睁眼。

温庭雅苑是个废宅,平时根本没人敢晚上过来,况且,除了佣人,别人也不会有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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