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归想,他们却从来不曾有过实际行动。 毕竟皇帝就是皇帝,哪里轮得到他们随意去更换,他们还没有到霍光伊尹那一步呢!
因此张太后突然说出安王竟然想以子龙替换正德,然后总摄朝政,他们都是既惊讶,又怀疑。
更让他们有些不能理解的,就是张太后堂而皇之的说出了子龙的存在,好似不再惧怕有人追究子龙一事一般。
当下群臣不禁议论纷纷,就连那坐在坐席之中的人,也都是一个个交头接耳,显然对着宫廷的大八卦,有些猝不及防。
等群臣讨论了一会儿,张太后又继续说道:“哀家可以用人格担保,天子为哀家与先帝亲生,并且只有这么一个孩儿,至于那莫名其妙的徐子龙,显然是朱寘鐇为了夺权,从哪里找来的一个与天子长相近似的人罢了!”
“朱寘鐇倒是好大的野心!”虽然英国公也是想推翻刘瑾,可他却不曾知道子龙的具体事情,因此也是以为一切就如张太后所言,当即出声说道,“好在如今杨一清杨大人已经领兵,平定了朱寘鐇的叛乱,那徐子龙,只怕也战殁阵中了吧?”
“这就是哀家要干政的第二原因!”张太后见英国公无意之中,为自己搭了一个腔,当即也是颇为高兴的说道,“刘公的密报里,就提到在这朝廷之中,有许多重臣,曾经见过徐子龙,还都认定这贼子就是天子的亲弟弟,一个个都是与朱寘鐇达成私下的协议,要拥立徐子龙,悄无声息的替换掉天子!两位国公,你们说,都这样了,哀家还能不出面吗?”
“啊?”成国公也是闻言愕然,他与英国公代表功勋武官,与清流文官达成一致,要收拾了刘瑾,不让他继续惑乱朝政,因此才有在这宁夏一战中,其他几路边军都是按兵不动的事情生。
可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告知有徐子龙这么一号人物,也不知道徐子龙真正的身份。这会儿张太后如此说,两位国公也是不禁都是信了。
李东阳也是一阵苦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有去挑破这件事,张太后却主动挑破了。而且被她这般舌灿莲花,子龙的身份却变成了冒牌货,而她也得到了干政的借口。
这时他也是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顾虑子龙的身份之秘,而应该把他告诉两位国公,使得今日的情况,不至于出现。
果然,成国公在惊愕之后,也是疑惑的看向李东阳,眼神之中,颇为严厉,显然是在询问张太后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李东阳再继续沉默下去,那么他的罪名可就大了去了,意图勾结外藩,以他人假冒皇帝,实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按大明律,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再者说,如果李东阳继续沉默,子龙的身份永远就是那乱臣贼子,这让极为正直的李东阳也是看不下去。
当下就见得李东阳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当众与张太后,辩清当年之事的始末,还子龙与郑金莲母子以公道。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徐光祚却突然抢先说道:“太后,你之前口口声声,可都是说一切来自刘瑾的密报,也就是说,这一切只是刘瑾的一面之词,你如何能凭借着刘瑾的一面之词,悍然罢免当朝辅,还堂而皇之的想就这般干政?”
徐光祚倒也是极为聪明,紧抓着刘瑾的密报,来抨击张太后干政的不合法理的漏洞。本来有些惊怒的成国公,闻言也是一阵深思,点了点头,却也是明白过来。
成国公与英国公本就是不服刘瑾的嚣张跋扈,如今张太后所言一切,都是建立在刘瑾密报的基础上,这如何能够令得两位国公信服。
当下他们也是明白过来,眼下是有两派在斗法,一边是李东阳为的文官,一边是明显有张太后偏帮的刘瑾一党,自己这些武官,倒是不能随意的被刘瑾利用了,反过来打击了文官。
于是成国公与英国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当即缄口不语,引着一帮武将,只是站在了李东阳身边。
张太后也是没有预料到,这徐光祚这么难缠,连成国公、英国公包括李东阳,都已经被自己说服。
而看李东阳方才的架势,显然是要与自己挑明当年的事。虽然有些恼怒,也比较难以应付,可却总有办法。
但是徐光祚却不理这茬,一味要自己证明自己干政的合法性,却让张太后好似有浑身力气,却无法施展一般。
刘瑾沉默了这么久,眼见得徐光祚突然变得牙尖嘴利,如此难对付,心中也是暗恨,见得张太后隐隐招架不住,他也是出面插道:“徐国公,难道老夫的三厂一卫的密报,不能足以佐证么?”
“哈哈!三厂一卫竟然是你的么?”徐光祚冷冷一笑,抓住刘瑾言语之中的一个漏洞,小小的讥讽了一下,然后不等刘瑾作,又直接说道,“自本朝太祖以来,虽然设立了锦衣卫,可是历来锦衣卫只有调查、逮捕、审讯的权利,历代皇帝为了方便,也容忍锦衣卫的诏狱存在!
但是,何曾有哪一位皇帝,以锦衣卫或者东厂、西厂的风闻奏报,调查都不调查,就直接入罪,而且这定罪之人,还是当朝辅呢?”
“这……”刘瑾闻言也是语塞,这确实是没有先例。
徐光祚不等刘瑾反驳,又接着反驳道:“更何况,既然说是风闻奏报,那么臣听闻六科给事中,以及都察院,甚至杨一清杨大人,都已经调查到了一些刘公你的罪证!而臣如果没记错,这风闻奏事本就是六科给事中的权利,刘公,请问你该当如何?”
“老夫的罪证?你要说些什么罪证?”刘瑾这才明白过来,今晚难的,竟然不是来自于杨一清,而是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徐光祚。
只是徐光祚到底收集到了自己什么罪证,又凭什么有自信,好似能够扳倒自己呢?刘瑾心中也是暗暗吃惊,等待着徐光祚所谓的罪证。
大殿之中的群臣,闻言也都是吃惊不已,他们有的是知道今晚会有人攻讦刘瑾,有的却不知道,但是不论知道不知道,他们却都不知道,率先难的,竟然是徐光祚。
一时间,群臣都是不禁看向徐光祚,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给刘瑾入罪。毕竟自刘瑾把持朝政以来,从刘健以降,数之不尽的人想要扳倒他。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数年来,想要扳倒刘瑾的人,大多反而被刘瑾扳倒,而刘瑾非但不倒,反而权势越稳固,以至于成长到如今乾纲独断的地步。
徐光祚也是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沓纸张来,恭恭敬敬的放到头上,说道:“这是刘科给事中,以及许多各地官员,收集到的刘瑾的不法罪证,其中贪污,受贿,私相授受等等罪名,不一而足,还请陛下御览!”
如果太后在,徐光祚理应是要再加上太后的,可是他如今正是借着张太后干政有违祖制的由头,插入了进来,因此也就不去提张太后了。
而本来都是好奇不已的群臣,在听得徐光祚的话语之后,不禁难掩脸上的失望。刘瑾与张太后,更是喜笑颜开,好似徐光祚这不是弹劾举报一般。
毕竟在朝重臣,除了极少数,或多或少,身上都会有劣迹。刘瑾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私相授受的事必然不少,可是这些事,肯定不可能完全瞒住。
他这么多年,能存活下来,显然是这些事不是很重要,至少没有重要到非要他刘瑾去职不可。
只要他在自辩的时候,说一下这都是皇帝的意思,而皇帝又一般向着刘瑾,自然也不会与他过不去,也就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从轻落了。
这是这些年来,无数人告刘瑾,而刘瑾依然能够一直不倒的真正原因所在。当下刘瑾也不等小黄门下去拿那些罪证,只是手轻轻一拿,那厚厚一沓的罪证,就腾空而起,须臾间,就到了他的手心。
而他也是看都不看,直接放到了御案之上,满不在乎的说道:“请陛下御览!”
正德皇帝也是面无表情的拿起罪证,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到了最后,果然如群臣所料,丝毫没有动怒,反而奇怪的看着徐光祚,说道:“徐国公,你说的罪证,就是这些么?”
群臣都是叹息一声,显然明白正德根本就对这些所谓的罪证毫不在乎,一个个都是在心里为徐光祚的出头不值。
英国公与成国公更是颇为奇怪,这徐光祚能有那般勇气,独自走出来为李东阳辩解,还指斥刘瑾、张太后,显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怎么到了这会儿,却又变得这般幼稚呢?
杨一清这时却已经明白过来,徐光祚显然是子龙偷偷安排的人选。许是子龙早就猜到,自己、李东阳乃至杨廷和、张永等等一系列已经浮现出来的人,都被刘瑾下了黑手,抢先打上了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