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婉儿唇色发白,黛眉轻蹙,在床上对着彦波与莫日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彦先生,莫日根先生,小女子贱名朱婉儿,本是江湖人士!只因练功出了岔子,心神受损严重,才晕倒在了路上!幸蒙二位先生搭救之恩,小女子日后必有厚报!”
“朱小姐言重了!”彦波听得了婉儿的芳名,不觉在嘴里念叨了两遍,又听到婉儿类似于感谢的话,他却是有些拘束的摆了摆手,说道,“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之人应有的道义!何况朱小姐不过是个女子,倒在路上无人问津的话,这天寒地冻,极是危险啊!朱小姐不用往心里去,且在此安心养伤就是!”
其实婉儿这时候确实是心神受损严重!
那一晚她本是满怀憧憬与彷徨的前往五月亭,等子龙前来私奔。
不料子龙却因为两人份属堂兄妹,只能挥剑断情丝,不与婉儿私奔。受着这巨大的变故,婉儿一时想不通,只觉得是子龙或许记挂着功名利禄,或是放不下阿司丽与谢青的感情,才如此欺骗自己。
当下婉儿气愤伤心之下,夺路而走,子龙也是心中郁结,没有及时跟上。
离开子龙之后,婉儿本是准备回到王府的!
可是想想已经跟哥哥朱执说下了自己要与子龙私奔的言语,婉儿虽然性格看起来温婉,实是刚烈无比,因此放不下面子的情况,又因为伤心欲绝,就想着自我了断。
可是纵马来到一处山坳,站在那高高的山岗之上,婉儿不禁浮现出安王与她之间的淳淳父女之情,又浮现出与子龙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不觉轻生之念大消。
当下婉儿就只想着在江湖上游走一番,散散心就好!
这一路南下,虽然看了不少的风俗景致,婉儿的心,却始终郁结不已,无法释怀。
每日里虽然也有练习武功,可是却每每因为思念过去,想念与子龙的点点滴滴,导致心中隐隐作痛。一直到来到洛阳近郊的时候,婉儿一日练起易筋经,却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与子龙一起共患难,北上河套的日子。
最终却差点走火入魔,真气乱窜,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晕倒在地。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却是因为少林的易筋经,最讲究的就是循序渐进,清心寡欲。
毕竟少林份属佛门,这佛门修禅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这个静不单是是指环境要静,最主要的其实是心静。
结果婉儿思绪杂乱不堪,自然与易筋经要求的心境相悖,没有走火入魔,身死道消,还是因为无仙大师传下来的清心诀的效用。
想罢这些日子的历程,又自感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婉儿心中也是看淡了不少。虽然还是为子龙这段情事萦绕心间,却也是再也没心力去辗转反侧,苦苦思念了。
因此听得彦波的话,婉儿也是淡淡的回道:“那就劳烦彦先生与莫日根先生了!只是我一介女流,两位又是办大事的人,如果两位有事要办,尽可以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就是了!”
这却是婉儿不想欠他人人情太多,才这样说的。
彦波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朱小姐客气了!我如今在洛阳的事还没办完,估摸着也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因此正好可以照顾朱小姐!你就安心的在这住着,缺什么就跟莫日根说,他必定会为你办好!”
“主人说的是!朱小姐,你就安心的住着吧!”子雄也是出声劝道。
婉儿想到自己如今身受重伤,确实不宜走动,也需要这些看似汉人,实则是蒙古人的好心人帮忙。虽然她不清楚这些蒙古人的身份,以及他们为什么会帮助自己,但是如今自己孤身在外,这些人又没有显露恶意,那就先把伤养好再说。
当下婉儿想了清楚,就说道:“如此就谢过彦先生与莫日根先生了!不过小女子是内伤,只要几幅调心理气的药,再每日打坐静养,想来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月余就能痊愈!”
“如此就好!”彦波听到婉儿说需要静养,当即知情识趣的说道,“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需要就跟莫日根说!”说完之后,又是彬彬有礼的对婉儿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子雄见主人走了,当下也是拱手说道:“朱小姐请安歇,有什么需要就大喊一声,我在外面候着!”
“有劳莫日根先生了!”婉儿也是颔首为礼。
当下子雄就退出了婉儿的房间,出门缀上了彦波,然后说道:“公子,如何?”
“哎!我自丧妻之后,却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彦波愁眉苦脸的说道,“只是这女子清水出芙蓉,温婉雅致,是极为难得的佳人!我不过是个……嘿!如何能配的上她!”
“公子过谦了!”子雄见彦波如此,当即劝道,“公子在家中十数个兄弟之中,算是最出类拔萃的!除了公子早夭的大哥,其余诸子,何人能与公子相提并论!等老主人百年之后,这家中偌大基业,都是公子的!娶一个中原普通女子,又有何不可?”
“嘿嘿!我担心的正是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彦波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道。
“啊?她不是普通女子,怎么会一个人晕厥在道路一侧呢?”子雄闻言不禁颇为奇怪的问道。
“好了!不说这些,我会找人查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给我好好照顾她就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支取,我要去与令狐先生去商量这次的大事了!”
彦波也是个做大事的人,虽然对自己与婉儿的事,颇为纠结,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南下所为的大事,因此暂且把儿女私情放到了一边,吩咐了子雄两句,就向着一旁的暖阁走去。
子雄见自家公子要去商量大事,他也只得放弃了继续撮合的心思,就又回到了婉儿的房外,听从彦波的吩咐,伺候婉儿。
……
彦波进了暖阁后,掀开门帘,正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火盘前取暖。
这彦波进来,免不得这温暖的房子就灌入了一阵冷风,这老人也就抬起头来,正好瞧见彦波,当即轻笑着说道:“王子,如何?”
原来彦波竟然是一位王子,只见他听得老人的话,轻轻一笑,坐到老人身边,笑着说道:“那刘养虽然是个落第的举人,可是才智着实不错!我无论如何利诱威逼,他都是云淡风轻,丝毫不为我所动!看来那一位倚重此人,着实有些道理!”
“嘿嘿!”那老人拨了一下火盆,笑着说道,“那一位要干的是大事,自然不可能真的养一帮酒囊饭袋!不过他一直被大明朝廷监视,也只有与我们联合,才有一丝机会!所以王子不必担心,多耗费些时日,他必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希望如此吧!”彦波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说道,“反正如今天寒地冻,我们在这等雪停了再走也不迟!只是来不及回去跟母亲一起吃年饭,着实可惜!”
“可敦会理解的!”这老人也是不悲不喜的安慰了一句。
彦波也是没指望跟老人讨论家事,而是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今日我好像在市集上,看到了大明的正德皇帝!”
“哦?正德皇帝?”这老人听到彦波的话,双眼精光一闪,问道,“他圣驾来此干什么?”
“不知道!”彦波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全幅銮驾来此的,竟然仿佛是微服私访!今日本来我给我母亲找到一尊三尺高的玉佛像,不想大明锦衣卫的镇抚使也正好在场,也想买下这尊玉佛像!当下阿鼠他们就与他起了冲突,最后那位叫张彩的镇抚使就准备动用特权,拿下我们,不料正德皇帝突然现身,为我们解了围!”
“啊?”老人本来听到正德皇帝来到了洛阳,就有些吃惊,这会儿听完彦波的话之后,就更是震惊不已,他虽然自负智计无双,但是却也是没想通,这正德皇帝为何如此行事。
“我听人说,正德皇帝因为是弘治皇帝的独生子,从小最是骄纵,当了皇帝之后,不但不收敛,反而恣意行事!我看这极有可能就是正德皇帝私自如此做吧!”虽然这老人没有说出什么来,彦波却结合自己知道的讯息,把这事给了推测了一下。
老人听完之后,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说道:“不像!洛阳距京城何止千里,如果正德微服到此,京城之中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我们在京城的眼线,也早就会把消息传来!如今京城没有动静,正德出现在这里,事情极不寻常!”
“那先生觉得,正德为何出现在这里?”彦波闻言也是觉得有些道理,只是他却想不通正德出现在洛阳的原因,只得请教这老人。
这老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信息不足,我也是无法猜测!不过接下来王子你与刘养的谈判,就要更隐秘了!这正德皇帝不管是私自到此,还是圣驾亲临,这锦衣卫与东西厂的番子,必然会如影随形,很快就会赶到此地!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我们或者刘养的踪迹,这次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这我自然省得!”彦波虽然有些遗憾没有从这智计无双的老者这里得到正德来此的原因,但是他却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他这次来的目的,跟正德没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