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荣革命”的过程中,武装起来的首都市民为政变取得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同时也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虽说人民是推动历史前进的根本力量,但不受控制的民众武装往往也是最恐怖的毁灭者。政变双方的军事行动基本上只持续了半天,但是各类的打、砸、抢、烧等恶性事件却持续了半个多月,许多街区都因为抢劫和纵火而彻底被毁。
如果仅仅是政变时的阵痛,那倒还没什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这也是政权交替过程中的正常现象。但是在尝到了通过武力抢来的甜头之后,市民们再也不愿意放下武器。几乎是一夜之间,琉希帕就冒出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民兵组织,相互划分地盘占据仓库,简直是据地为王。而各大教会也在其中推波助澜,收买民兵为己所用。政府多次收缴武器的计划在如此强大的压力下全部落空。
虽然首都市民已经习惯了等级制度,并且眼下的民兵也基本上都服从某个教会,或者受王室管束。但是毕竟依旧保持着相当的独立性,成为新政权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政府和教会的高层毫不怀疑,如果某位有强大影响力的野心家在合适的时机振臂一呼,琉希帕将再次陷入血与火的旋涡。但是彼此之间的扯皮和争斗,又使得任何上位者都不肯放弃这支重要力量。因此在政变之后,民兵武装不但没有削弱,反而通过他们攻下的几个军火库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改善。
王室对于这些掌握了武力的臣民,感情上也很矛盾,既不想自断手足,又不肯养虎为患。因此在具体处置方面也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解散民兵组织的态度并不强硬。
薛佛拉斯教会虽然已经在明面上被推翻,但是毕竟曾经强横一时,它的残党依旧潜伏在永聚岛的各处。时刻等待着反攻倒算的机会,并且同海外的同党保持着联络。近日里,海军方面已经多次抓获了从海外潜入的薛佛拉斯教会特工,这些家伙大多肩负有破坏、煽动和制造恐慌地任务,足以说明旧政权的残余分子仍然在策划着种种阴谋。而新政权日趋激烈的内部纷争,使得必要的搜捕根本无法进行,又给了他们充足的活动空间。
除了这几方势力外,永聚岛之外的地区由于失去了中央政权的统一制约。阿格拉隆的流亡政府又在自说自话地指手画脚,彼此之间地关系顿时显得非常混乱,甚至有互相攻伐,以下克上的情况发生。
不过各个地方实力派这个时候在军事上还是保持了一致。全部都在疯狂的扩充军队以图自保。即使是那些在明面上投效了新政权的家伙,也纷纷通过自己地驻京办事处,在中央各势力的对峙中上下其手,惟恐天下不乱。好为自己取得更进一步的踏脚石。
王室、各大教会、中央海军、民兵组织、薛佛拉斯教会残党以及外省势力,在“光荣革命”之后的混乱局势中相互斗争又相互利用,把偌大地永聚岛搅到乌烟瘴气。新政权还没有将根基稳固下来,就被挖成了千疮百孔的沙堆。但是各方依旧在沙堆上争权夺利。完全没有半点相忍为国的概念。
凡间固然动荡,即使是天上也一样不太平——打倒了薛佛拉斯,这主神的位置应该归谁?新地座次又该怎么排呢?每一位精灵神明都有自己的看法。而每一位精灵神明又都不会同意他人的看法。上界地混乱蔓延到下界。就表现为教会组织地彼此竞争甚至流血冲突。这样严重地内部消耗。势必会影响到备战工作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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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军队在港口逐渐集结,寻常地百姓人影慢慢地从这里消失。只有一队队的精灵军来回巡弋,并且拉出了警戒线。大批刚刚应征入伍的陆军士兵和王家卫队一起在码头列成方阵,等待着登船出发。他们即将前往五十里外精灵最大的海军基地森博拉岛,为此次远征进行登陆作战的适应性训练,然后同岛上的海军陆战队一同出征。
王家卫队多是长矛手、弓箭手和剑客,穿着绿色的复合轻甲,虽然有些落后于时代,至少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相当一部分还拿着昂贵的魔法武器。陆军士兵就只有脏兮兮的军大衣可以穿了,灰头土脸不成体统不说,还尽是黄褐色的霉斑,也不晓得在仓库甚至地窖里发酵了多久。这么多霉大衣聚集在一起,半里外就能闻到呛人的霉味,将衣服在阳光下轻轻一拍,厚厚的灰尘能腾起几尺高,呛得士兵们直打喷嚏,然后又因为喷嚏的气流和拥挤的人群,再次将更多灰尘吹起。如此循环往复,把码头硬生生整成了各种霉菌的生物战实验现场,让丹尼尔非常担心自己的士兵会在参战前先得上严重的哮喘。
陆军士兵的装备倒是完全实现了热兵器化,清一色都是火枪兵,还有一些配属步兵使用的轻型野战火炮。不过这些枪炮多是从旧仓库里翻出来的老古董,里头甚至还有早已淘汰的火绳枪,老朽破旧,锈迹斑斑,维护的极差,让人很怀疑临阵时是否能打响。
至于兵员素质就更不必提了,队形散漫、交头接耳不说,在码头上等待上船的时候,居然还有不少人蹲在地上,站立着的也都无精打采,年龄构成则更是惨不忍睹,有老有少,老者头发花白的有之,少者没有火枪高的也有之,其中还有不少是女性。正正经经的青壮男丁却少到不能再少,平均十个里头才有一个。
“我们的士兵太新,而装备却太老!”丹尼尔如此对主帅弗莱雅公主抱怨,“除了五千海军陆战队和两千王家卫队还算象样,剩下这六千人简直连民兵都不如,老的老小的小也就罢了,而且看上去半点军事训
础都没有。你们到底是在按什么标准招兵的啊?”
“没办法!”弗莱雅耸了耸肩,“就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首都局势不稳,海军陆战队和王家卫队都不能出动过多。至于新兵的素质问题……”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被教会势力控制的兵源实在不多啊。”
在无数次扯皮、妥协、交涉之后。永聚岛方面总算在三月初勉强拼凑出了一支远征军。此次远征新耐色瑞尔的部队总计约有陆军一万三千,水兵六千五百。精灵海军为此动员了两百多艘战舰,六百多艘运输船,几乎是罄尽了老本,战斗力当然不错。但随船出发地精灵陆军,就不那么令人满意了。
首都琉希帕由于没有战事,常驻的陆军本来就少,又在政变中全军覆没。因此陆军的组建必须从头来过。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由于一开始的时候,高层方面认为王家卫队和海军陆战队已经足够使用,所以根本没有重建陆军的打算。等到首都成了火药桶。王家卫队主力被牢牢拖住之后,再临时抱佛脚已经来不及了。
这支陆军部队组建得过于仓促,兵员、装备都严重不足,新兵太多。训练不足,武器有至少一半已经在仓库里封存了几十年——琉希帕不是没有新式武器,但问题是大多数的仓库、工厂都被教会或民兵组织所控制,政府想从这些相互对峙的刺头儿手里弄到东西。简直不比从老虎嘴里抢肉容易多少。尽管王室方面软硬兼施,各方最多也只是勉强凑出一些报废武器意思意思:装备就只有这些,要就拿去。不要拉倒!
于是。精灵陆军非常光荣地用上了各种五花八门地老古董。从炮弹到袜子几乎每件东西都极具历史价值,生产日期通常都在使用者的出生日之前。能够让这些菜鸟新丁充分感悟到前辈们军旅生涯的点点滴滴,按某位士兵的说法就是:“天哪,这双靴子居然是我爷爷应征时穿过地,上面还绣着他的名字呢!上天保佑,千万别让我传染上他的脚气。”
装备的历史价值过高,兵员同样令人挠头。现在地永聚岛在名义上有一个基本由王室控制的中央政府,实际上却被各大势力瓜分。由于长年战争的消耗,首都的青壮年本来就比例不高,剩下地现在都加入了一个个抱成团的民兵组织。每个街区都组建了护卫队,荷枪实弹地在街头巡逻,时不时还非常友好地用子弹和刺刀相互问候一下。眼下想要征兵,就得从这些不法刁民身上着手。
但问题是王室做事比较矜持,讲究风雅,始终将这些民兵组织视作黑帮一类,从来不拿正眼瞧上一瞧。等到想要他们效劳的时候,才发现连这些刁民都是有主地了——精灵诸神地教会为了争主神地位置闹到不可开交,正缺炮灰壮胆呢,又怎么会放着这么多容易煽动的民兵不去理会?没有教会组织地首肯,政府就是想拉一个壮丁也难。剩下没主的民兵组织不过小猫两三只,多半还是没人要的老弱病残。政府只好捏着鼻子收下,但是尽管已经将征兵标准放宽到了孕妇和小学生,凑到的人数还是远远不足。
眼看着一干政府文官即将在王室的“劝喻”下“自愿”投笔从戎之际,一位热爱生活的小官吏充分启动了自己的发散性思维,领着一帮面临“自愿从军”危险的征兵人员,“友好拜访”了疯人院、残疾人福利院等尚未被教会组织留意的地方,本着“有病即无病”的创新标准,终于冲破重重艰难险阻,按时为远征军筹集了大批高质量兵员。唯一的遗憾是,琉希帕的大小监狱已经被拥有大量盗贼信徒的精灵流浪之神费马罗.
于是精灵陆军中面瘫流口水者有之,缺胳膊断腿者有之,坐轮椅者有之,独眼龙和聋子更是成群结队,高兴得点验新兵的将军们齐声夸赞:“我们这里不是疗养院!”
“为什么不调动教会手里的的武装力量?他们的装备和素质可比咱们手下的家伙强多了!”丹尼尔回头看看警戒线外,发现那里聚集了许多穿着裘皮大衣或全身铠甲的彪形大汉,正在监视着远征军的离去。这些家伙的旗帜上绘制着各自教会的圣徽,而他们手里的最新式连发枪更是令丹尼尔眼馋,“把这些整天惹事的家伙拉出去之后,琉希帕还能多少安静点呢。”
“几个教会倒是愿意出兵,但问题是王室不愿意收下。”弗莱雅苦笑着说,“军事必须要服从政治啊!”
丹尼尔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因为王室不想让出对远征军的绝对控制权吗?”
弗莱雅公主点点头,对此表示承认,“征调教会的武力不是办不到,但是这样就势必要在远征军的领导层中给他们腾出位子,甚至连主官都要换人。”她指指自己,“我的母亲和姐姐总想着借助这次机会扩充王室的武力,顺便通过军事胜利来为政治集权铺平道路,远征军就是我们手上的大棒和底牌。母亲大人实际上连图卢斯元帅都不怎么信任,又怎么肯让这支军队被想要打压的教会势力渗透呢?”
“这理由真是……”丹尼尔翻翻嘴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也很清楚,看得太远就会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弗莱雅拍拍丹尼尔的肩膀,“没办法,身为武人,虽然手里的棒子不太如意,但总要尽全力去争取胜利吧。开弓了就没有回头箭,我们没有选择。”
“是啊,战争不会等你攒到一手好牌才开打,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可是眼下手里的这副牌……”丹尼尔伸手在一门蒙着厚厚铁锈的火炮上弹了弹,不由得摇头叹息,“唉,希望敌人的装备连这些古董都不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