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效果似乎还行,那家伙也不是完全在吹牛……吩咐炮兵再发射一轮开花弹作为掩护,然后让参谋部拿一份计划出来,安排禁卫军不留预备队,准备全体出击!什么?你问我密斯拉之雾能持续多长时间?我还想问你呢!关于这个问题,怕是连把东西给咱们的那个剥皮老变态都不一定清楚……”
作为肩负着敌我双方无数人切齿怨恨的对象,从特库姆塞的表情中却是看不出有任何一丝的负罪感。洋溢在他脸上的,似乎就只有发自内心的轻松微笑。
真是不容易啊,放弃了这么多东西,好不容易把部队拉回到这该死的时光神殿来,又遇到了太阳女神长眠的晴天霹雳。如果再不能取得一次决定性的胜利,他屁股底下这个摇摇欲坠的王位,怕是也坐不了多长时间了——骁勇彪悍,崇尚武力的印加人,决不会允许一位带给他们连绵失败的君主继续留在宝座上,哪怕他之前取得过更多的辉煌胜利。
此时此刻,特库姆塞正站在祥瑞号船头,意气风发地指挥若定。那张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的古铜色面庞上,自开战以来就萦绕不去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虽然黑色的瞳孔中依旧流出一丝疲惫,但是胜利的喜悦仿佛最美妙的仙药,很有效地抚慰了特库姆塞的身心,连那一条条岁月留下的沟壑皱纹,似乎都一叉展开来了。
在“敌军魔法战力瘫痪”这一空前利好消息的刺激下,设在舰上的印加军总指挥部仿佛被狠狠地抽了一记鞭子,运转的节奏一下子大大加快了。
“陛下的要求是不留预备队,全军压上去……通贝斯港围歼战?嗯,这一份似乎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没有留预备队。只要把防御敌人登陆增援的部分去掉就可以了……哦,兵力也要修改一下,那时候我们有足足七万人。现在却只有三万多,而且只有一万是禁卫军……”
或许是被空前的利好消息冲昏了头脑,特库姆塞竟然推翻了原本步步为营,稳健推进地作战预想,让他的参谋们在几分钟内作出一份全军总攻击的规划来。万般无奈之下,经验丰富的印加参谋军官们只好翻开芦苇编织的公文包。找出以前某次类似条件下的战役规划书,再根据实际战况稍微修改一下,就交给特库姆塞审阅签感觉上很像是懒惰地大学生剪切拼凑论文,虽然有点儿戏,但实在是很便捷。
于是,国王陛下大手一挥,一道道命令便如流水般传发下去,繁重的传信工作将仅有的几个雄鹰骑士支使得上气不接下气。颇为讽刺的是,其中没有任何一份公文是用本国文字写的。反倒用上了敌人的精灵语——需要十二年学习才能读懂,二十年专业训练才会书写,而且不晓得与时俱进。缺少许多诸如“火炮”、“弹药”、“阵地”等等重要军事术语的古董型语言,有哪个军事家敢用?
由此可见,尽管精灵殖民者对印加人的军事侵略做得比较糟糕,但文化侵略倒是进行得异常成功,假如从这方面进一步入手的话,倒也不是不存在“和平演变”地可能性……当然,这种概念实在是超前太多了,不可能被只知道崇拜刺刀、大炮和攻击魔法的精灵殖民者所理解。
随着全军攻击的命令一层层传下,印加禁卫军地出击阵地上帘号角长鸣。战鼓擂动,旌旗招展。仿佛一头酣睡的巨兽突然苏醒,从开战以来始终拥兵不进的印加禁卫军,在摩拳擦掌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菲里站在船舷地栏杆边上。从高处往下眺望。发觉战舰下方地前后左右都密密麻麻布满了全副武装地印加人。那些一直在原地休息地士兵。本来就被同僚们死伤累累地惨状憋了一肚子气。此刻更是两眼充血。兴奋得嗷嗷直叫。简直比食人生番还要嗜血。比中了狂化魔法还要狂暴……他都有些怜悯那些即将遭遇悲惨命运地精灵军了。片刻之后。两万只军靴扬起了漫天地尘土。兵器地锋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个仿佛绵延到天际地长方形军阵。在一片嘈杂声中渐渐成型。然后便朝着湖滩地战场缓缓压去。气势如山岳般厚重。看上去简直能碾碎整个世界。
一万禁卫军按照冷热兵器混用时代地标准配置。长矛兵在前。火枪手在后。为数很少地骑兵游弋在两翼。还有一部分炮兵推着轻便地小口径野战炮。尾随在后面。准备通过“大炮拼刺刀”地蛮干办法。为步兵提供跟进地炮火掩护。至于那些看似很威猛地铁魔像。因为密斯拉之雾地关系。就只能弃置于出击阵容之外了。
“不狼陛下地心腹之军。果然是训练有素。气势逼人啊!”
对于眼前这台能够在十分钟内完成全部准备。一刻钟后就发动整体攻击地高精度战争机器。菲里看得是赞不绝口。如果换成他麾下地巨熊军团。即便是阅兵式地时候列个队。最起码也要花上一个小时。一旦真地上了战场……光是如何处理那一大堆莫名其妙冒出来地病号和失踪者。就足以让各级指挥官焦头烂额了。
不过。在他看来。特库姆塞事实上并没有把握好全军出击地时机。如果要追求杀伤效果地最大化。印加禁卫军应当是在密斯拉之雾释放之前就完成所有地出击准备工作。然后等到这些“特种弹”一落地爆炸。就立即吹号出击。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反应地空隙。
这样一来。精灵军弄不好甚至连恢复联系。整顿军心、垂死顽抗地机会都没有。就会在一片慌乱中轻易垮掉……当然。这得建立在特库姆塞对“特种弹”很有信心地基础上。而对照之前地表现。他似乎对这玩意地效果抱着强烈怀疑态度……
话说回来,对于这个老头子是如何在这一穷二白的雪域高原上,折腾出如此高技术含量的魔法兵器,菲里也是痹十二万分的好奇。在“文明世界”的观念中。这片土地可是比新耐色瑞尔十三州殖民地更名副其实地“魔法荒漠”,可偏偏
当然,现在不是刨根究底的时候。菲里也很清楚这一点,还是继续说点客套话,拍拍对方马屁比较合适——只是特库姆塞似乎已经陷入了忘我的境界,对于他的赞叹
“看起来。这些顽敌已经是穷途末路,似乎马上就要在陛下的勇士们面前一败涂地,让您的武勋再添新章了。”菲里不算太违心地恭维说,同时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半真半假地提出了一个貌似有些意义地军事问题。
“不过,对于精灵军的阵地设置,鄙人实在是感觉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放弃了周围的各处高地,偏偏要选择这片毫无地利的湖滩进行死守呢?莫非,这些家伙的脑袋被驴踢了。认为精灵舰队有办法突破陛下的首都库斯科,溯河而上,再穿越整个月亮湖来这里救援吗?”
他只不过是很缺乏逻辑地随口唠叨了几句。不料对方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特库姆塞脸上洋溢的笑容突然间完全消失了,脸色在一瞬间就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变脸之迅速,令菲里不由得为之咋舌。
“库斯科啊……早就已经易手了呢。”
这老头子臭着脸沉默良久之后,才用非常微弱含混地嗓音吐出了几个词,如果不是菲里正好困惑地凑了过去,想要继续追问的话,恐怕根本就不可能听清楚他在嘀咕着什么。
“陛下,您说库斯科怎么了?!”
菲里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老头子为了来援救,居然丢了自己地首都?
“我是说,库斯科已经落到精灵军手了。”特库姆塞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理顺了心情,抬头对菲里说道,神色很是平静,“不过没必要过于担心,即使库斯科丢失了,精灵舰队也是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那倒是。从库斯科到月亮湖的出口,还有很长的一段河道要走,其间似乎有许多险要之处可以利用。”菲里回忆了一下地图,揣摩着说道,“陛下的军队想必一定已经沿麻麻里河严密布防,正在节节抵抗吧!”
可是,特库姆塞的脸色居然变得更加古怪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简直可以和变色龙相媲美。似乎是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才终于俯下身子。凑到菲里的耳畔,对着一头雾水地伪娘司令官小声解释起来。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对你们隐瞒什么东西了。为了从位于高原另一端的前线抽调出兵力,赶赴时光神殿进行救援,我不得不和精灵军的某位统帅达成了某些协议,其中有一个交换条件就是……嗯?”
特库姆塞突然中断了话头,眯缝着眼睛,抬起右手斜指向上,“对了,桅杆上那个好象发了羊癜疯一样的家伙是谁?他在干什么?”
“哪里?哦……那是我军的侦察兵队长瑞恩斯坦,至于他到底在做什么……”
菲里扭过脑袋,顺着特库姆塞所示意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瑞恩斯坦那个贼窝出身的望风专家。此刻,他正呆在桅杆的吊篮上,一脚踏在吊篮的边沿,拼命摆动手臂,做出种种奇怪地动作,嘴巴也是一张一合,似乎在叫喊着什么。
但是从桅杆顶上到前甲板,毕竟还有一段不算太短的距离,半空中的风声又大,再加上战舰主炮发射的轰鸣回响,尽管这家伙喊得声嘶力竭,菲里却是半句话也听不清楚。
“这个笨蛋,居然不知道用传讯术,难道要我拿着望远镜读唇语……哦,对了,他似乎不是魔法师,只懂得几个0级的戏法,也没有学过旗语……噢!”
菲里懊丧地一拍脑门,想起自己为了省钱,没有在桅杆吊篮的观察哨上安装传讯水晶球。他正想着是不是随便叫个士兵帮忙,爬绳梯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却差点被一阵尖利的魔法警报声刺透耳膜。
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蕾妮那惶恐到发颤的声音。
“警报!警报!全员对空射击!全员对空射击!敌人地龙骑士从左舷上方攻来啦!”
猝不及防之下,祥瑞号立即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