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萨马斯特所说的那样,当这个极东岛国的堕落僧侣们,依旧抱着盲目自大的可笑心理,终日沉溺于奢侈享乐的时候,卡拉图大陆其余国度的佛教徒们,却陷入了一场毁灭性的空前浩劫之中。——截止到目前为止,佛陀释迦牟尼艰难开创的千年基业,已经被基本毁掘殆尽。
而萨马斯特创立的龙巫教,正是驱动这场灭佛大难的幕后黑手之一。
不过,佛门的衰败没落,却是在数百年之前就已经开始,龙巫教不过是补上了凶狠的最后一击而已。
这也是放诸天下皆准的普世真理——没有任何一个伟大的帝国,会被真正地从外部击破。在此之前,这个走向衰落与覆灭的帝国,就必然已经开始了源于内部的自我垮塌……
“……早在近千年之前,佛教就已经在它最初诞生的天竺之地趋于衰微,遭到多方竞争者的连番打击,最终被彻底赶出了这片富饶肥沃的发源地;
接着,佛教势力延伸到的最西部边陲,那些散落在丝绸之路上的绿洲小国和沙漠城邦,也一个接着一个地被费伦诸神的教会所侵吞,逐渐抛弃了曾经保佑过它们的佛陀;
然后,在一百年之前,精灵殖民者占据了香料群岛,并且为求统治稳固,悍然颁布了禁教令,对反抗激烈的土着人类居民,展开了极为残酷的血腥屠戮……最终,当地土着部落祖传的图腾神兽,还有一部分勉强残存了下来。可同为外来传入的佛教寺院,却由于根基不够扎实,而被精灵军彻底铲除了……”
在光言宗座主充满震撼与惊愕的呆滞目光之中,萨马斯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一根接着一根地掰着手指,用仿佛吟游诗人一般的优雅口吻,娓娓述说着佛门在东方列国的衰败史,就连他在先前一直不曾间断过的咳嗽,也似乎暂时地缓和了下来。
“……而在五十年之前,游荡于图坎草原上的一个古老游牧部落,在某一次濒临战败灭亡的危机边缘,由酋长和长老带头,毅然抛弃了虚伪无用的活佛和大喇嘛,转而信奉了我们龙巫教,从此得到全方位的援助,迅速强盛起来,最终在十几年后统一了整个大草原,建立了现在的图坎汗国……而图坎草原上曾经颇为昌盛的佛教势力,作为龙巫教的取代对象,自然也在这场残酷的征服战争中被毁灭殆尽……
随后,十万图坎铁骑又征服了高丽半岛,轻易摧毁了这个国度原本就甚为浅薄的佛教势力。而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于佛门来说则是最为致命的一击——二十年前,东方世界的千年霸主,最伟大的翔龙帝国,由于自身的腐朽衰败和图坎汗国的反复侵袭,已经处于国家总崩溃的生死关头。
为了获取新的财源、兵员和劳动力,从一直不肯缴税服役的佛教寺院中夺回田地与人口,翔龙朝廷在与佛寺协商彻底失败,各地佛教徒公然造反的情况下,愤而颁布了极为严酷的灭佛令。帝国朝廷先后动用上百万正规军队,攻破并捣毁佛寺数十万间,强行收回佛田数百万顷,强迫僧尼近千万人还俗,杀死不肯背弃信仰的顽固佛教徒五百余万人,并且致使九百多位罗汉、菩萨、尊者彻底陨落毁灭,佛陀释迦牟尼的本尊也被反复击毙数十次之多,被迫黯然放弃了这片佛门的根本之地。
在丧失了翔龙帝国之后,佛门的势力已经相当衰颓了,只能在一些偏僻之地苟延残喘,而帖木儿可汗又趁机补上了最后一击——为了进一步征服东方世界,构筑一个针对翔龙帝国的半月形包围网,他在前不久率领数万图坎铁骑杀上了吐蕃高原,轻易征服了当地那些一盘散沙的贵族领主。然后,可汗又用最残酷的毁灭与杀戮,配合着我龙巫教的传播,初步捣毁了这片雪域高原上的佛门支派喇嘛教……”
说到这里,萨马斯特的手指也摁到了最后一根,“……随着图坎汗国与翔龙帝国这新旧两大霸主的相继武力灭佛,它们的属国也随之颁布了灭佛令,佛门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现在的卡拉图大陆上,除了少量闭塞落后的蛮荒部族之外,佛门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供容身的地方。而你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孤立岛国,其实是佛陀在近些年最后残存的一片稍微像样的信仰领地……咳咳,当然,现在也很快就要完了!”
他略带得意地微笑着,从怀中摸出一份做工极为精致考究的卷轴,看上去是由明黄色的绸缎制成,两端装饰着最上等的美玉和水晶,在夜色中闪烁着耀眼的法术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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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卷轴背面仿佛鬼画符一般难以辨认的几个狂草大字,光言宗座主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但同时又似乎隐隐地猜到了一些什么……
“……这个……莫非是……朝廷圣旨?有关佛教的?!”
“……没错,这就是一份加盖了仁孝天皇的玉玺、私玺和花押,并且被隆重送到天照神社,由皇家巫女们祈祷祝福过的最高级圣旨,即将颁行全国的灭佛诏书!在两天前从京都皇宫刚刚签发的!”
萨马斯特微笑着屈起手指,在诏书上轻轻弹了几下,“……说起来也真是不可思议,这个徒有其表的朝廷,以及置身其中的皇族与公卿,明明早已大权旁落千年之久,对武士的刀剑和外国人的枪炮毫无反抗能力,但是凭借着神裔血脉和万世一系的余威,却依旧能够轻易决定本国诸天神佛的命运!
嘿嘿,不知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由于朝廷灭佛诏令的颁布,佛陀释迦牟尼的此次降临,已经受到了这个国度本身的强烈排斥,光是要维持自身不被消融崩溃,还要在信徒面前伪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恐怕就得竭尽全力。“……唉,原来如此,难怪方才东大寺广场上的那个佛祖化身,居然连清晰的容貌都无法维持了……今天的帝王之位虽被看得不那么重了,但在古时每当宣读圣旨之时,哪怕是枯草朽木都能开花结实,连天上的飞鸟也要听从旨意。当年佛门的传入和兴起,也是借助于朝廷圣旨的撑腰。而今天要将佛门的一切兴盛地位全部收回,自然同样是一纸诏书就能决定……”
光言宗座主忍不住叹息着咂了咂嘴,唠叨了几句,脸色却很是平静——在接受了之前那些颠覆性的海外讯息之后,对于佛祖在当前的任何扑街衰样,他都已经生不出多少惊讶之心了。
同时,他也真正明白了萨马斯特为何要提起“佛法末世”的说辞。
“……信奉佛陀的国度被接连颠覆,尊崇佛陀的民众被强迫改信,侍奉佛陀的僧尼被驱逐杀戮,供奉佛陀的寺院被捣毁焚烧……萨马斯特先生,莫非这才是佛法末世的真正含义?”
“……确实如此。”萨马斯特点头赞许道,“……曾经在东方辉煌至极的佛教,现在早已是穷途末路,就仿佛一艘被海水漫上了甲板的衰朽破船,船舷已经开裂、龙骨已经折断、桅杆已经倒塌、水手已经逃离,无论它在过去是怎样的巍峨壮观,令人心生敬仰,此刻都只不过是一座即将沉沦的坟墓罢了。因此,年轻人,能够赶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及时脱离这条破船,不至于被沉船的漩涡所吞没,既是你的理智,也是你的幸运,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对于上级领导的这番激励和鞭策,一向很识时务的光言宗座主,自然是阿谀之词如潮。
“……萨马斯特先生教训的是,在下自认为才疏学浅,见识粗陋,若非被龙巫教的诸位高人教导点化,恐怕迄今还不晓得何为天下正理,更不能逃离此番大难……”
“……好了好了,这些东西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不必在我面前这么殷勤地表忠心……”
虽然萨马斯特被这些马屁话给拍得心情很愉快,但是借助着天上的月亮和地面的火光,他已经隐约看到了远方图坎骑兵们万蹄奔腾的烟尘,以及刀剑锋刃反射出的寒光。而城区内一度响彻云天的喊杀声,也在此时渐渐地稀落下来……因此,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考虑一下。
“……城里的厮杀声似乎渐渐小了下来,情况不怎么理想啊!你究竟安排了多少人手起事?”
而光言宗座主的脸色,则是略微有些犹豫和迟疑,不过还是低头进行了详尽的汇报。
“……这个……关于阁下您的吩咐,小僧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怎奈时间紧迫,本门又势小力微,最后只凑出了两百余人,其中绝大部分还是临时雇佣的忍者和山贼,混杂在朝拜香客中间入城,目前应该正在四处放火,制造骚乱。只是我方的兵力实在太少,一时作乱尚可,要想镇压全城上万僧兵的反攻围剿,恐怕就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卑职在这件事情上没能办好差使,还请先生责罚……”
对于这种自请责罚的客套话,自然是不能当真的,萨马斯特微微一笑,随口便是一番宽慰之语。
“……唉,你又何必自谦至此呢?我可不是什么嫉贤妒能的昏庸之辈。你能够不惧艰难险阻,潜入敌阵腹心,一击重创佛陀释迦牟尼,在我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至于其余的一些微末小事,根本不必太过留意……咳咳,京都的艾克林恩特使早已发动了麾下的图坎骑兵,以及若干可靠的本地友军,来接手此处战场了。眼下图坎铁骑须臾且至,奈良僧兵覆灭在即,你只须安心观看便是,战后绝对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咳咳,至于具体的攻城战事,自会有专业人士操心……”
“……啊,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全……可是,这图坎蛮族的骑兵虽然彪悍,但毕竟只有两三千人,用来攻打奈良城的数万僧兵信众,似乎略微嫌少了一些……”
光言宗座主起先还有些担忧,随后却突然露出了一抹喜色。
“……哦,萨马斯特大人,莫非您打算亲自出手,惩戒那些顽固不化的恶贼?呵呵,那就绝对不存在任何问题了!在您这样的绝世强者面前,纵然敌人有佩里提督这样的当代名将参与加盟,也只是一堆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而已,必定会一触即溃,手到擒来……”
“……咳咳……这个……我好像没说过要亲自出手啊!这地方的魔网眼下可是一片混乱,而我上次在马兹卡大陆留下的旧伤,也还没有完全复原呢。而且,你应该对自己的同盟者多一点信心,图坎骑兵在绝大多数的战场上,一向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当初仅仅动员了两个万人队,就从图坎草原一路西征,杀到了塞尔边境,把红袍法师们打得灰头土脸……”
被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恭维下来,萨马斯特登时只得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权作掩饰,随后又夸耀了几句图坎骑兵的强大战斗力,话到半响,他才突然注意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
“……等一等,你刚才好像说到了什么佩里提督?难道是指那位闻名遐迩的耐色瑞尔帝国远东舰队总司令?!呃,真是这家伙?见鬼了,他不在大阪港的海军锚地里好好呆着,却跑到这内陆山区根本不靠海的奈良城来凑什么热闹?”
“……这个么……佩里提督是今天早上才到达奈良的,原因似乎是有人请他来调解有关皇统继承的矛盾,不过还是略微迟了一步,在他抵达会场之前,大家就已经认可了小僧的奏请佛主圣裁之策……所以,在今日的奈良城中,他其实也就是个闲人看客……”
光言宗座主赶忙凑过去低声解释说道,而萨马斯特则是又眯眼遥望了一会儿淹没于嫣红火光之中的古老城市,这才缓缓地开了口,“……既然只是调解说和,那么佩里提督身边的兵马想必不会太多吧!”
“……呃,他身边只跟着十几名亲兵,城外似乎还驻扎着一支百来人的卫队……”
“……嗯,这么一点兵力,根本不足为惧……既然这家伙不知死活地来了,那就别想再走了……”
萨马斯特含糊地咕哝了几句,便掸了掸黑袍,从刚刚坐着的墓碑上站起身来,“……咳咳,这一回,老夫本来是不准备加入战局凑热闹的,因为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值得动手的对头。咳咳,但是,既然这位耐色瑞尔帝国的战争英雄自己过来找死,老夫再不去为他送行,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咳咳,上一回没有亲眼目睹特库姆塞大王的自残,实在是让我后悔了很久呢!这一回可不能再错过了!”
他一边低声咳嗽,一边垂头长长地叹息着,没有施展任何飞行术或传送术用以代步,就这么慢吞吞地踏过没膝的荒郊野草,抬步走向了燃烧的奈良城。
而在萨马斯特身侧的宽敞大道上,成百上千的图坎骑兵,人人身披兽皮短袄,手持雪亮刀剑,已经发出了嗜血的呐喊声,正在气势汹汹地策马呼啸而过,扑向前方烈火熊熊的狩猎场。
无论是佛陀、圣地还是英雄,都在这一刻走向了笼罩在血光中的穷途末路……
已经蔓延到整个东方的佛法末世,终于在这个孤悬海外的岛国降临了。
ps:字数以外。
实验室的工作真是头疼,使用任何一台设备都要登记,洗烧杯试管都来不及。而且非常奇怪的是,最新出品的电子天平,居然远不如二十五年前出品的机械天平精度高。
研究主任是个老烟枪,也很爱喝酒,却有一个很奇怪的毛病,极端厌恶咖啡,不但自己从来不喝,看到别人喝咖啡也要大发雷霆。为了不被莫名其妙地炒掉,老王只好戒咖啡了。
更奇怪的是,研究所按道理应该是最讲科学的地方,实际上却非常迷信,非但实验室里摆着一座小神龛,在兴建新大楼的时候还请了道士来看风水,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好像还有烧猪什么的……就这样还自称是国际先进水平,经常接到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地的海外单子。
今天加班打扫卫生,居然翻出一台民国时期的发条挂钟,更不可思议的是上油之后居然还能走!
唉,新单位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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