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全军营啸哗变的恐怖灾难,克鲁泽元帅终于从美梦中清醒过来,稍微检点了一番手头残余的资本,结果令他不寒而栗。
库斯科城聚集的大军,眼下已经崩溃得差不多了;那些刚刚有心投效的墙头草,遇到这样的状况,恐怕也会首鼠两端,重新观望;至于好不容易搜罗起来的各种军需物资……望着窗外满街的暴徒和四处蹿起的火头,他很清楚那些竹木结构的简易仓库绝对剩不下太多。
没有了物资补给,哪怕是聚集在身边的最后一点军队,也会将他这个无能上司彻底抛弃。
更要命的是,女王马上就要带着大批王家卫队过来了。到时候让她顺理成章地平定乱局,收拢军心,自己恐怕只能乖乖地进政治犯监狱吃牢饭,或者更惨,会直接被吊上绞刑架——王室内斗素来无情,在这场围绕着至尊宝座进行的惨烈争夺战中,阿克迪娜女王可不见得还会认他这个外公。
虽然不管怎么看都是败局已定,但是,克鲁泽元帅实在不甘心啊。
如果就这么认输的话,不但貌似近在咫尺的宝座就这么飞了,接下来就算侥幸保得一命,从此也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稍微有点什么乱说乱动,就会马上被折腾得生不如死……一想到这样悲惨的下场,某种狗急跳墙的疯狂勇气。顿时在他地胸中油然而生。
那些习惯以恐惧驾驭部下的暴君,一旦从权势的顶峰摔落下来,其心理承受能力往往连普通人都远远不如。往往宁可在绝境中孤注一掷,也死活不肯暂且隐忍一时——因为接受不了这样从天堂到地狱的心态落差。
此刻陷入抓狂状态的老元帅,也是这样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照着目前全城骚乱的情形来看,想要在女王杀到之前平息哗变,显然是绝对不可能地了。现在剩下的最后一线希望。就是尽量拼凑出一支还算象样地部队,在港口依托既设工事严密布防。将女王的舰队暂时挡在河道上,以争取到应变的时间。
至于在主力部队已经溃散,物资大半被焚毁的情况下,如何维持军心与战斗力,会不会出现众叛亲离的局面……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还是先撑过这一关再说吧!
随着薄雾的渐渐消散,远处地几个街区隐约传来了隆隆炮声。也不知是红了眼的宪兵在放炮镇压暴*,还是炮兵也加入了哗变的行列。郊外几座军火库也陆续发生了大爆炸,刺眼的闪光划破了雾气,橘红色的蘑菇云直入云霄。这一切越来越严重的乱相,让克鲁泽元帅心情愈加烦躁,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站在办公室里干瞪眼。
笃笃,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没等老元帅作出回应,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文德斯上校,港口的情况怎么样了?各处要点都控制住了吗?”
顾不得追究下属地失礼,克鲁泽从窗口转过身来,急促地开口问道,一副惶恐与焦虑的神情表露无余。“如果兵力不足的话,司令部这边还有一万多人,可以抽调一半过去。”
“尊敬的元帅阁下,您多虑了,港口那边已经布置完毕。虽然城里的情况有些混乱,但是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不至于影响到整个计划的发动……”
站在司令官办公室地门口,文德斯幕僚长微笑着行了个军礼,同时躬身朝元帅汇报道。不知为何,他今天没有穿上军装。而是换了一身连着兜帽的灰色法师袍。手中还握着一根黝黑的橡木魔杖。
然而,尽管幕僚长先生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克鲁泽元帅还是感觉到眼皮直跳,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脊椎骨尾端直冲脑门,仿佛预示着某种危险……
危险?还有比现在这种局势更加危险的吗?老元帅苦笑了一声,直到这种时候,一向嫉贤妒能的他,才感觉到身边没有几个得力心腹是多么可怕的一桩事情,却也为时已晚。就连精灵西征军原本那套“三奸四愚”的领导班子,目前都已经支离破碎,完全调度不灵,再也没办法拨出什么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材了。
迷信预言魔法地“脑残情报”菲特拉斯少将,已经在时光神殿争夺战期间死于雪崩;“三不知将军”丹尼尔和“海龟”帕里斯海军上将作为王室地死忠,眼下正被关在牢房里;喜欢异想天开的“仙人参谋”吉尔伯特少将,由于立场摇摆不稳,目前也被悄悄软禁起来;“慢先锋”路易斯中将因为和王室地血缘关系,早已被叛乱集团秘秘密处死。
至于“神后勤”伊克丝后勤总长,先不说专业是否对口的问题……从哗变之初,这位圣洁的小姐就将自己锁进了房间里,万分虔诚地朝着小神龛祈祷,希望诸位神明降下大能,让全城乱兵幡然醒悟,就此弃械归顺;再让那几个领头的罪魁祸首生出忏悔之心,集体自杀以谢罪……想来诸天神明看到她的祷告,怕是也要纳闷儿了,这该说是虔诚呢,还是无耻?
如此一来,老元帅的干瘪夹囊之中,就只剩下“吹牛天才”文德斯幕僚长勉强还可以用上一用。尽管这家伙的主要本领是编造战功而不是取得战功,但总比那些马屁精稍微强上一点。事态已经窘迫到了这等境地,也只好捏着鼻子凑合一下,暂且来个死马当活马医吧。
幸好,文德斯幕僚长果然没有辜负元帅阁下的厚望,立马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另外。亚娜小姐说她有要事求见阁下,我就把她带进来了。若有鲁莽之处,还阁下请多多包涵。”
话虽如此,但文德斯地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歉疚的意思,他满脸挂着讨好的谄笑,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夜女士莎尔的女牧师随即走了进来。和往常那套便于隐匿的游荡者服饰不同,今天地她身穿一袭滚着金边的华贵紫袍。手持顶端镶嵌着圣徽地权杖,完全就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嚣张派头。
“亚娜小姐?您来的正好!之前您都跑到哪里去了?我们现在正需要您的帮助!”
尽管明显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但克鲁泽元帅在这时候已经是焦头烂额,对此根本就没有放到心上。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窗台,朝着女牧师迎上前去,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和礼貌,劈头盖脑就朝着女牧师高声发问。
“从昨天晚上起。您和您的牧师就同我们失去了联络。现在,各大教会的牧师和战士都已经全体出动,忙着四处救火镇压暴*,尽可能减少我们的损失,可您地人又在干什么?”他愤怒地咆哮着,双手仿佛风车一般挥舞个不停,“莫非都躲起来乘凉了?”
面对老元帅充满愤怒的声讨,莎尔的女牧师只是将嘴角微微向上拉起了一个弧度。当真是风华绝代,笑颜如花,“哎,作为合作者,在盟友有难的时候没能及时出手相助,这实在非常抱歉。元帅阁下。但是也请您理解我们的苦衷,夜女士有一项更加重要的任务交代我们去完成。等事情办完再赶回到这里,就有些迟了……再说,就凭借我们教会那点儿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可怜人手,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是?”
克鲁泽元帅愣了一愣,随即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虽然依然黑着一张脸,但心中郁积的怒火多少也消散了一些,“算了,能回来就好。待会儿我正好要到港口去督战,你们地人就跟着一起过去好了。另外……”
他伸手摸了摸胡子。眯缝着眼睛问道。“恕我多嘴,夜女士究竟有什么急事。居然要让你们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脱队离开……当然,如果是什么教会机密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
“呵呵,机密倒还谈不上,至少没有必要向您保密,尊敬的元帅大人。”亚娜小姐笑得更加灿烂,“实不相瞒,夜女士交代给在下的任务就是……动手!”
她猛地将笑脸一收,从袍子下面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捅向克鲁泽元帅那微微凸出地肥肚皮。而文德斯幕僚长也在此刻将手臂一抖,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微型手枪,几乎没怎么瞄准,就朝着老元帅的胸口连射两弹!
随着异变的发生,办公室内顿时劈里啪啦地一阵乱响,尽管是毫无准备之下的贴身刺杀,但老元帅并没有应声倒下。因为在他那副残暴的表象之下,其实却藏着一颗极为怯懦的心——由于怕死,他总是喜欢贴身挂上一大堆相当高级的魔法护符,一旦主人遭遇到生命危险,就会被立即触发。
霎时间,无数道璀璨的光芒从克鲁泽元帅身上爆发出来,为他构筑起了完善的魔法防御体系——项链中储存的高级石肤术,首先被释放出来,将元帅地身体包裹在一层花岗岩之中,轻易弹开了子弹;紧接着,一淡蓝色地透明护盾凭空显现,把女牧师的匕首硬是给挡了回去;然后反击程序启动,一大圈寒光幽幽地淬毒尖刺自虚空中出现,以元帅的躯体为中心疾射而出,将四周的一切都戳成了马蜂窝。
但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见到一击不中,两位业余刺客赶紧低头弯腰,往地板上打了个滚,总算是很狼狈地躲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侥幸逃得一命,老元帅顿时额头青筋爆起,心头又惊又怒。他一边伸手扶住办公桌,一边忍不住瞪着眼睛呵斥道,“难道也想要造我的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