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副地狱一般的模样?!!”
初升的皎洁月光下。再次可耻地丢下了自家部队,好不容易亡命逃出战场的幕府首席老中三井银次等人,正心惊胆战地穿行于京都郊外的村落之间,直感觉阴风阵阵,浑身发冷。
这片被死亡所覆盖的土地,深深震撼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灵!
并没有呛鼻的硝烟和灼人的烈火,只有令人心寒的寂静。
这里原本是东瀛岛国土地最为肥沃,经济最为繁华,人口也最为稠密的近畿平原,自古以来就是村舍相望、道路阡陌、商旅繁茂的富庶发达之地。眼下虽然依旧是一片静谧的田园风光,却变得恍如鬼域一般寂静无声,既听不到一丝的人声犬吠,也看不见一缕灯烛炊烟,甚至连鸟啼虫鸣都难得听到一声!
在道路上、田野间、房舍内,出现在他们这一行逃难者身边的,只有横七竖八的死人、垂死之人和很快也要死去的人,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极其微弱的呻吟。鸟儿从树上掉下来,车辆和轿子散落在道路上,猫狗和主人一起倒毙,鱼儿在水面漂着白肚皮,甚至连暴露在空气中的金属制品都统统生了锈!
由于距离惨剧爆发的时间还非常短。又未曾得到什么收敛或者说破坏,因此所有尸体基本都还保持着濒死之时的姿态,看起来显得狰狞无比,其惨状难以形容,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其中大多数的死尸,都是脸色乌青发黑,嘴角带着血沫和呕吐物,脸上带有明显的灼伤痕迹——表层的皮肉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溶化一般,带着仿佛被滴蜡炮烙一般的醒目疤痕。
他们的双手则是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胸前的衣料都被用最后一丝力气扯破,露出了血管突起的青黑色胸膛,以及用指甲拼命抓抠所留下的血污,甚至还有一些人几乎抓碎了自己的咽喉……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可怜人在临死之前究竟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
除了这些姿态千奇百怪的死尸之外,偶尔也能发现几个奄奄一息的幸存者,但却很难说他们究竟是幸运还是更加不幸——他们每一个人的皮肤都在严重地充血、浮肿、流脓,同时布满了大量可怕的红斑,以及许多珍珠状的水泡。全身上下都在不断地剧烈抽搐,嘴里仿佛螃蟹一般吐着白沫,下半身更是大小便失禁,使得他们只能在自己散发出恶臭的排泄物中呻吟、蠕动,极端无助地感觉到自身生命力的急剧流逝……即使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些人恐怕也很难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此外,并非只有这一个村庄是如此惨象,而是沿着琵琶湖沿岸方圆十余里,处处皆是这般凄凉场景,乃至于形成了一道恐怖的巨大毁灭带。造成了至少十余万条人命的消失!
这其中不但有本地土生土长的村民,还有更多的则是从京都市区逃出来躲避战乱的市民,甚至包括了不少有身份的达官贵人——路边那些装饰华贵的牛车和轿子,临时搭起的窝棚帐幕,以及四处翻倒的箱笼细软,还有死者身上的绫罗绸缎、珠玉首饰,都能证实这一判断。
“……唉,这都是我们造的孽啊!”
看到这一幕幕惨剧,三井银次忍不住垂下了脑袋,幽幽地叹息道。
在经过了最初的呆滞和错愕之后,他很快就推测出了大概的原因——多半是应邀助战的耐色瑞尔海军陆战队在溃败前夕,为了作垂死挣扎而使用了大量毒气弹,然后不知怎么地被风卷到了这里,降临到了毫无防备的战争难民们头上,登时就酿成了这场伏尸数十里的空前惨剧。
虽然此刻毒气已经基本消散,但消逝的生命却再也无法挽回。
但他并不能谴责异国友军的残暴,毕竟,这基本上都是因为幕府军的无能,才会导致战局如此恶化。
同样,他也没有理由谴责本该承受毒气侵害的倒幕军,为什么不肯乖乖受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战乱之世啊!
清冷的月夜之下,幽幽的清风之中,村落房舍尽皆被笼罩在一片幽深死寂的黑暗之中,甚至连前来“聚餐”的乌鸦和野狗都未曾看到,因为它们同样也化作了倒毙的尸体。唯有在视野尽头的寥寥几处地方,隐约还有些朦胧的金光在闪闪烁烁——三井银次知道,那应该是某些有高僧坐镇的大寺院,紧急布置了能够阻隔毒气的结界,这才勉强逃过了此劫。
遗憾的是,对于院墙外面的人间地狱,他们这些佛法高人显然也是无能为力——在一定范围内阻隔毒气还算容易,但想要救治成千上万的中毒患者可就太难了——或者是不愿插手干预,生怕担上了政治风险。
因此,伴随在他们逃亡路途上的,只有那一簇簇飘飘悠悠的幽蓝色鬼火,以及前来吞噬亡灵的大小妖魔——幸好,和这个国家泛滥成灾的海量神明一样,东瀛的妖魔也都是极度废柴化的,对活人的伤害恐怕还不如蚊子臭虫那么大,多半只是比较吓唬人而已——实在是让这些最后的活人感到悲叹不已。
而更加可悲的则是,存留在这片鬼域之中的最后一点活物,却还要继续展开残酷的彼此厮杀。
“……这些索命的煞神……还当真是不死不休啊!这可如何是好?”
望着又一次堵在前方的图坎骑兵,倒霉的幕府老中大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浑身无力,悲从心来。
他刚刚丢下血心众逃亡的时候,身边大概还有五十余骑相随。但是这么黑灯瞎火地在死人堆当中赶了小半夜路,早已是掉队的掉队,迷路的迷路,开小差的开小差,眼下只剩了三十多名随从。其中真正的战士只有十余人,剩下的都是一些文职人员,腰间象征武士身份的双刀,不过是一个装饰而已。
赤军长胜的“英雄城管队”,在大营被攻破的时候就已经失散。而那位名叫利奥的耐色瑞尔帝国大魔法师,起初倒是和三井银次在一块儿,但是在前不久走夜路的时候,也因为地形不熟,天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而敌人的数量虽然也由于同样的原因被大幅度缩水,但却依旧还有三十余骑——前不久毁灭了血心众的那场战斗,己方拥有三比一的兵力优势,尚且是兵败如山倒,更何况现在的一比三?
此外,老中大人也无法再逃了——仅论速度,他们是绝对无法与图坎骑兵相比的。上一次还可以牺牲血心众骑兵来拖延时间,这一次又该牺牲谁呢?
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满了肃杀和绝望的氛围。
就在一行倒霉的逃亡者束手无策地看着对手慢慢靠拢,并且纷纷朝自己举起了弓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浑身一震,随即便狂喊一声,连马也不骑了,就这么跳下马鞍,迈开大步。朝敌阵狂奔而去。
三井银次见状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辨认出了这位“孤胆勇士”的身份。
“……奥克米客?这个遭天谴的蟑螂男居然还没走散?”
注意到那一身标志性的绝缘黑雨衣、黑胶鞋外加装饰了两根长长触须的黑色藤编头盔,以及那杆貌似三叉戟的“便携式避雷针”,顿时恍然大悟的三井银次忍不住撇嘴嘀咕道,“……可他这是在干什么?上去赶着送死?还是想要投降?”
“……应该不会是投降。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除了老中阁下您或许还有完整地当俘虏的资格,我们这些家伙恐怕都只有被砍首级记功的份。更何况,那些草原蛮子也未必懂得我国语言……”
竹中十兵卫参谋苦笑着叹息,“……根据在下推测,这家伙之所以不管不顾地跑出去,似乎是因为他每天五次的天谴时间又到了。生怕会连累到旁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得奥克米客才跑出去没几步路,一团小小的黑云就在他的头顶悄然浮现,随即便是一连串细碎的小闪电纷纷落下,霎时间炸得噼啪直响。图坎骑兵远远地朝他放了几箭,都被闪电在半空打落,根本擦不着奥克米客的半点毛皮。
看到如此古怪的情况,在互相商量了几句之后,便有两名图坎骑兵策马跃出队列,高举雪亮的马刀,打算把这个冲过来送死的怪人劈成两段……只是他们才刚刚凑了上去,就有两道无比明亮的闪电直击而来,异常准确地打中了他们高举的刀尖,并且沿着刀刃和手臂一路向下传导,最终不仅造就出两个很经典的爆炸头,还把这两位倒霉鬼连人带马都给活生生电成了一堆焦炭!
霎时间,所有的图坎骑兵全都愣住了,但随即便是勃然大怒,纷纷用力一夹马腹,举起各种兵刃呐喊着杀了过去,誓要将这个混蛋剁成肉泥。领头的那位黑衣人看着情况十分诡异,原本还想试图喝止,可惜不幸慢了一拍,非但没有阻止部下的盲动,甚至连自己都被裹挟着冲了过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抓紧时间给自己施展了一系列防御魔法,又迅速准备好了几个攻击法术卷轴,打算在远距离上用魔法解决问题。
然而,无论是龙巫教特使艾克林恩,还是他麾下的这些蛮族骑兵,此时都并不清楚,真正在用雷电劈打他们的罪魁祸首,并非是眼前的这位疯狂蟑螂男,而是高高在上的老天爷!
而在另一边,以三井银次为首的一众逃难者,在竹中十兵卫参谋这位很有应对经验的内行人士的指点下,已经全都火速抛弃了马匹、武器、行李。以及身上的一切金属物品,并且不顾污秽地埋头趴在了水稻田里,静悄悄地屏住了呼吸,心情紧张而兴奋地等着看一出好戏。
一场充满戏剧性的灾难,就此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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