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六、最后的满洲人(月末求票,第一更)
dr1994年,康德三年十二月三十日凌晨,安徽省长江北岸,安庆城郊外。【叶*子】【悠*悠】
掩映在深沉夜幕下的城市,万籁俱寂,唯有清脆孤寂的打更声,不时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
从三天前开始,这里就从安徽巡抚衙门的驻地,变成了安徽**政府的所在。
旧帝国安徽巡抚的弃职潜逃,**军的和平入城,至今仅仅只过去了两三的天时间,安庆市民似乎就都已经习惯了新时代的到来,从原本的迷惘、彷徨和忧虑中挣脱出来,重新埋头过着自己的生活。
唯有庆祝全国**成功所施放的鞭炮纸屑,以及文德嗣督军号召各地“**领袖”举办“和平建国大会”的传单,还散落在城内一条条大街小巷的两侧,不时在风中打着旋儿,来回飘荡。
就在这个似乎已经万事底定的时候,一群来自北方的不速之客,却悄然逼近了这座静谧的城市。
“……哒……哒……哒……”
随着一串富有穿透力的清脆马蹄声,透过幽暗的夜空遥遥传来,一面用金银丝线刺绣而成的三角形黄龙旗,也在黑黝黝的山林间逐渐出现,并且缓缓探出了山头。
就在短短的三个月之前,这面象征着大金王朝皇家权威的旗帜,还在这个古老帝国的每一座大城市上空傲然飘扬,宣示着完颜氏皇家对这片广袤土地的至高皇权。
然而,到了眼下这个年月,**党都已经在公开庆祝“全国光复”了。除了一些交通不便、信息不畅的偏僻山区之外,各省实权派都纷纷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举国上下再也看不到几面黄龙旗在飘扬了。
但是,就在刚刚被**军光复的安庆城外,这象征着旧王朝皇家权威的黄龙旗,却又再一次悄然出现。
这面略带污渍的三角形的黄龙旗帜,被凌晨的寒风撕扯着,猎猎作响。宛若一条活生生的蛟龙,呼啦啦地扭动、挣扎,不断试图脱离旗杆的控制,却一次次被拖回来,在风中被扯得笔直挺立。
随着旗帜在山间越升越高,一名中年骑士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了山巅。.点
这位拖着满洲式长辫子的中年骑士,身穿一套华丽而又厚重的银亮铠甲,背后拖着醒目的猩红大氅,还刺绣着金龙图样,但却没有戴上头盔,而是随意地用粗布包裹着,捆扎摆放在了马鞍后面。
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虽然他的身材相当高大,但却削瘦得可怕,简直可以说是皮包骨头。头发也是枯黄凌乱,毫无光泽。而在那憔悴枯瘦的面庞上,更是充斥着一抹无法掩饰的愤恨与悲凉。
被骑士驱策着奋力攀登的战马,在山巅的悬崖旁边,终于停下了脚步。
凛冽呼啸的冬日狂风,从这座光秃秃的山头掠过,吹乱了骑士的斑白头发,也拂动着这位骑士背上的猩红大氅,和他手中旗杆上的三角形黄龙旗,一起迎风呼啦啦地作响。
此刻,正值黎明前夕,虽然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但朝阳却还隐身于群山之后。
幽暗的夜空中,一轮弯弯的月牙儿在云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清冷朦胧的光芒。
广袤的大地上,宽阔汹涌的长江,犹如玉带一般蜿蜒流淌。大江两岸的陆地上,群山起伏、层林如涛。呼啸的北风横扫而过,让树冠上的枯叶随风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波接一波从山顶卷到山麓,又沿着山麓翻过山头,向着更加遥远的地方汹涌而去,宛如怒海之上的狂潮一般,端的是声势惊人。
而山巅的一人一马,却在风中纹丝不动。遥遥仰望过去,简直宛若沐浴在熹微晨光之中的一尊石雕。
随着这名骑士的到来,几只原本在悬崖上树窝内打盹的麻雀,顿时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在惊叫声中扑棱着翅膀高高飞起……在它们的视角之中,从空中俯瞰下去,可以看到数以百计的骑士和上千名步兵,正如同一条漫长的火龙,于蜿蜒的山道和峡谷之中,打着无数的火把灯笼,慢慢地跋涉前行。
而在这支军队的背后,一座在崇山峻岭之间坐落了上百年的幽静村落,已经变成了熊熊烈火之中的一地灰烬,其中的残酷情形,宛如炼狱修罗场——茅草顶土砖墙的简陋屋舍,在橘红色的烈焰之中轰然垮塌。【叶*子】【悠*悠】而村落中央的晒谷场上,更是到处都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粘稠的暗红色血液,在这里汇聚成了小溪,缓慢地汩汩流淌,散发着浓烈的刺鼻气味。
背对着熊熊燃烧的烈火,面朝着渐渐亮起的晨空,那位形貌憔悴的中年骑士,始终沉默地策马伫立于山巅的悬崖之畔,如铁人石像一般迎风不动……直到一位青年武官匆匆打马赶来,向他行礼奏报道:
“……启禀王爷,卑职已经绑了几个郊外乡民打探过了,李华梅那个贼婆娘的战船,昨天一早就全都拔锚出港,回到下游那边去了。这安庆城中,眼下已经没多少乱党留下,守备很是空虚。城内还有我族遗民愿意响应,我部若是果断突击的话,一举破城应当不难……只是……”
他缺乏信心地叹了口气,有些迟疑地说道,“……纵然夺回了安庆,我大金难道又还能有什么作为吗?”
——实事求是地说,也怪不得这位满人武官的心情如此沮丧:天下各省皆已叛离,帝都南京也已陷落,大金朝廷的黄龙旗下,从此再无寸土片地。他们这区区一两千兵马,已是大江北岸唯一遗存的朝廷官军。而在大江对岸的江南之地,康德皇帝的御驾也在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在**党四处散发的传单之中,已经把这位国破家亡的满洲皇帝,嘲笑成是“无地之君”了
面对着举国皆叛的绝境,纵使这些侥幸偷生的满洲人们,心中再怎么的不甘,但是仅凭着这么区区一两千勇士,前无去路,后无补给,举目皆是敌人,又还能有什么作为?
按照眼下的状况,想要乘虚发动偷袭,夺取这座毫无防备的安庆城,似乎并不算难,但问题是如何守得住?更别提什么力挽狂澜,恢复昔日的帝国——这根本就不可能办得到
“……我知道,我们满洲人已经输得不能再输,我也知道,我们的朝廷已经土崩瓦解……”
那位中年王爷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突然抬起头来,对视着青年武官的眼睛如此说道,平淡的语气之中,却隐约流露出钢铁一般的决心,“……但是,只要有胆量拿起刀来,我们就永远还有机会不要忘了,我们的祖先就是靠着区区十三副铠甲起兵,与拥兵百万,人口亿兆的中原天朝为敌
那时候,在别人的眼里,我们的这些祖先,就仿佛蚂蚁撼大树一般不自量力可他们最终却硬是百战百胜,以弱破强,打下了中原这片花花江山你说,他们当时的本钱,难道就比我们现在更多吗?”
一瞬之间,原本神态颇为萎靡的中年王爷身上,竟然一下子爆发出了压倒式的凛冽气势,震慑得眼前这位青年武官呐呐不敢做声,“……就算不幸兵败而死,身为堂堂武人,能够死于沙场也是得偿所愿要知道,这已经不是为了大金朝廷的兴衰荣辱而战,而是为了我满洲一族的生死存亡而战”
他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大声吼道:“……我这个王爷尚且不怕死,难道你这个佐领就怕了?”
说罢,这位王爷也没等对方的回答,就径自将大辫子缠在脖子上,又郑重其事地戴上了蟠龙银盔,然后抬手“噌”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御赐战刀。
——雪亮的刀刃,映着初升的朝阳,一时间光芒四射,几乎把人晃得睁不开眼睛。
“……我乃先帝御封巴图鲁(勇士),大金魏王完颜楚白最后的满洲勇士们,现在就是你们该亮剑的时候了都来随我陷阵杀敌”
伴随着这一声宣告式的咆哮,魏王殿下拨马回转,沿着小道冲下了山巅,向着目标疾驰而去。
很快,那郁郁葱葱的茂密山林,就从他的身边飞快退去。而大片开阔的水稻田,星罗棋布的茅屋村舍,以及布满了车辙和脚印的泥泞道路,则逐渐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在更远的地方,就是滔滔流淌的万里长江,以及在晨光中炊烟袅袅的江畔城市。
——直至此时此刻,安庆城中的**党人,依旧对来自北方的袭击者们全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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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三年十二月三十日,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形势,却再一次风云突变,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是日凌晨,魏王完颜楚白在淮上兵变之后,终于又一次率部现身,并且亲领满洲白甲兵一千八百余人,翻山越岭、潜行千里,于黎明时分突袭长江北岸的安庆城,发动了满洲人王朝的最后一波逆袭
此时,李华梅已率舰队及本部兵马,于二十九日登船撤离安庆,把城池留给新任的安徽督军文德嗣。
因此,安庆城中的守备极其空虚,只有文德嗣借助各种人情关系,在上海胡乱拉起来的一干乌合之众——这些家伙虽然扰民有余,但战斗力却基本为零,面对魏王精兵扑城,几乎毫无抵抗就一哄而散。
刚刚当了三天安徽督军的文德嗣,在仓促之间出逃不及,不幸于当日兵败身亡,被马刀砍掉了脑袋……
眼看着旧王朝都已经落到了如今这等田地,居然还能有反扑之力,一时间各省尽皆震动。刚刚走到铜陵江面的李华梅,听闻此等噩耗,立即组织舰队再次西征安庆,企图扳回局势。
然而,魏王完颜楚白同样深知自己实力弱小,无力在江畔对抗李家舰队,故而也无意死守于此。
在安庆城中草草地搜罗了一些钱粮之后,他就再次放弃安庆,搜集若干船只,乘隙渡江南下,临走之前还没忘了放上一把大火,只留给了李华梅一座被付之一炬的空城。
随后,预示着旧帝国满洲人残余势力垂死挣扎的新一轮战火,在江南之地又一次燃起。
——康德四年,或者说共和元年一月初,魏王完颜楚白及其所部兵马,在皖南乡间某地,与早已走投无路的康德皇帝御驾会合,随后又陆续收拢了一些散落在地方上的八旗溃兵,大致凑齐了三千人。
接着,这股最后的满洲人军队,借助**刚刚成功,各地政局一片混乱的机会,成功摆脱了后方少量**军的尾随追击,又突破了沿途地方团练乡勇的层层阻截,深入了地形复杂的皖南山区。
在攻破几处小村小镇,搜集到若干补给之后,魏王和康德皇帝经过一番讨论,并没有不自量力地反扑京城,而是继续挥师深入山区,来到了某处在近三百年来一直名震天下的禁地……龙空山
——终结旧帝国时代的最后战役,即将在这片隐藏了惊天隐秘的禁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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