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城门回到太守府之后,田柏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太守府,不许任何人打扰。
虽然经过他派人出城大肆追捕,大概抓回来了一万逃兵,如今他手中还有六万兵马,兵力还在徐州军之上,但他却感到了空前的危机。
因为他心中很清楚,他的青州兵一向疏于操练,远不如萧恪的徐州军训练有素,唯一的优势便是兵多。
可是现在,这个优势已经是微乎其微,很难抵消得了徐州军的精锐和勇武了。
而且今夜相比起损兵折将,更让田柏恼怒的是,他发现自己中了萧恪的奸计,一头扎进了萧恪一早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他之前明明知道青州军不如徐州军精锐,还是义无反顾出兵北海迎战徐州军,就是因为轻信了萧恪与统领丹阳兵多年的将领姚襄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至于丹阳兵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根本难堪一战。
在田柏看来,当年萧儁入主洛阳之时,将麾下大多数精兵都带去了司州,只留下了一万丹阳兵镇守徐州,也正是因为这一万丹阳兵的存在,其他势力才不敢轻易动了染指徐州的心思。
若是丹阳兵与萧恪离心离德,其他几路徐州军根本不足为惧,因此他才敢放心大胆率军前来北海郡迎战萧恪。
可今夜营陵城下一战,萧恪仅以一万人便轻松正面击败了三万青州军,虽然其中离不开他的用兵有方,但他率领的一万徐州军如此骁勇善战,必然是丹阳兵无疑。
这也从侧面上说明了,萧恪跟统领丹阳兵多年的将领姚襄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矛盾,否则这些丹阳兵不可能还能做到如此令行禁止。
之前的一切,不过就是萧恪为了引诱他出兵北海郡设下的陷阱,可笑自己竟然深信不疑,一头钻进了他的圈套之中。
但事到如今,田柏知道自己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眼下的危机,否则他和剩下的六万青州兵便都会葬送在这座无险可守的营陵城中。
想到此处,他缓缓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封信,眼睛落在了上面的“田柏亲启”四个字,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信是之前远在洛阳的天子龙璟派人秘密送来青州给他的密诏,上面的旨意是要他联合兖州大都督刘昇、豫州大都督张登和扬州大都督孙鸾一起出兵征讨徐州,为国讨贼。
他之前刚拿到密诏之时,确实也有些心动,因为这确实是一个吞并徐州的天赐良机,只是因为忌惮于朝中的萧恒,加上兖豫扬三家迟迟没有出兵徐州的意思,担心自己一家单独出兵反而有可能白白为他们做嫁衣,便也决定坐山观虎斗,暂且观望局势再做打算。
可他没想到萧恪能够如此迅速安抚住哗变的丹阳兵,稳住了徐州的局势,彻底掌控徐州。
一想到这儿,田柏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恨自己当时怎么会被猪油蒙了心。
萧恪一个如此善于洞察人心之人,怎么会自毁长城对姚襄下手,自己怎么就中了他的奸计。
但如今既然已经栽在了萧恪手中,田柏便决定乖乖认栽,主动向萧恪服软,将北海郡割让给萧恪,换取两家的罢兵言和。
这个选择固然屈辱,却是解决眼前困境的最好方式。
况且,这对于田柏而言也不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决定,毕竟当年他就敢在白巾军陷入困境之时,毅然背叛白巾军投靠朝廷,受尽了世人的鄙夷和唾弃,认为他不忠不义,可他却丝毫不在意世人如何看他。
毕竟在他看来,生逢乱世,唯有不择手段才能生存,什么礼义廉耻都应该丢却到一边。
不过他也知道,若是想与萧恪罢兵言和,一个北海郡或许份量并不太够,而这一份来自洛阳的密诏,无疑是最好的投名状。
至于将这封密诏交给萧恪,会导致洛阳的那位天子有什么下场,可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的人生信条从来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牺牲一个傀儡皇帝就能够保全自己,又有何不可!
不过他很快觉得,光是一个北海郡和一封密诏,似乎还是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诚意,思索了片刻,终于打开书房的门,命人将自己的同乡屠昌叫来。
不多时,亲兵便将屠昌带到了田柏的面前,随后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在书房内。
屠昌也听说今夜三万青州军兵败营陵城下的消息,知道田柏此时心情不佳,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田柏此时将他叫来有什么用意。
田柏目光平静看着屠昌,缓缓开口说道:“屠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跟了我好多年吧。”
屠昌闻言不由微微一愣,不知道田柏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但尽管心中不解,也不敢多问,只是连连点头,顺着田柏的话有些讨好讪笑道:“是的,属下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追随了大都督,若是没有大都督,属下又怎么会有今天。”
田柏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屠昌的答案,随后话锋一转,淡淡说道:“今夜兵败之事,你都听说了吧?”
屠昌不明白田柏为了突然之间又换了话题,但还是只能继续顺着田柏的话头,小心翼翼安慰道:“大都督,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晚上不过是让萧恪小儿侥幸得手而已,大都督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如今兵力还是比他多的。”
田柏闻言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但凡屠昌说这话之前稍微过一下脑子,他或许还会犹豫一下。
但是现在屠昌的愚蠢反而促使他下定了决心,当即摇摇头道:“如今初战失利,形势对我不利,我已经决定派人去跟萧恪求和了。”
一听田柏竟然想要派人去跟萧恪求和,屠昌的心不由凉了半截,这么一来,北海郡还能回来吗?要是萧恪不归还北海郡,他这个北海郡太守怎么办?
但看到田柏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屠昌只得家里心中的困惑和不甘都硬生生咽了下去,干笑两声,有些言不由衷道:“大都督英明。”
田柏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口是心非,冷冷一笑,故意说道:“可派使者去跟萧恪求和,总要带点见面礼,你说说看,这个见面礼该准备什么最好?”
屠昌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看着田柏玩味的目光,总觉得内心有些发慌,但也只能摇摇头道:“属下不知。”
田柏阴恻恻一笑:“我觉得将你的人头送给萧恪最合适!”
屠昌听完顿时如遭雷击,一脸不敢相信看着萧恪,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可还不等他求饶,门外突然冲进来几名亲兵,从背后制住了屠昌,就要将他给拖出去。
屠昌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拼命挣扎,口中还不住告饶道:“大都督,看在属下跟随你多年的份上,求求你饶了属下吧……”
但田柏面上没有一丝动容,只是有些厌恶摆摆手,示意亲兵赶紧将人给拖下去。
屠昌眼见求饶无用,也是心一横,不再求饶,开始破口大骂道:“姓田的,你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你卸磨杀驴,老子就是最鬼也不会放过你……”
面对屠昌的破口大骂,田柏脸上依旧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看着屠昌被亲兵拖了出去,很快外面传来一声惨叫,随后便看到一个亲兵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回来复命。
看着眼前这颗死后还是闭不上眼的脑袋,田柏只是一声冷笑,随后命人叫来参军李简。
李简也听说了今晚兵败之事,听到田柏要见他,心中本就忐忑不安,一被亲兵带到田柏的书房,还未见礼就看到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吓得几乎就要当场昏死过去,心中更是以为自己命将休矣。
可随后,他便听到田柏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你立即带着这颗脑袋和这封信去见萧恪,如果不能说服他退兵,我就要你去阴曹地府陪着屠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