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德犍山是草原诸多部落心目中的圣山,每年开春,高山上的冰雪融水倾泻而下,形成一条条蜿蜒的河流,滋养着沿途的大片土地,使得乌德犍山周围一带的水草尤其丰美。
正因为乌德犍山附近水草丰美,历来就是草原上诸多民族的必争之地,只有最终的胜利者才有资格占据这一片最肥美的土地。
如今羯胡人身为草原霸主,也将王庭设在了乌德犍山以西,以王庭为中心散布着大大小小的部落,如群星般拱卫着王庭。
伏罗可汗南下河西带走了这些部落的大部分青壮,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留守在家,因为如今外面一片冰天雪地,这些牧民便一个个躲在自家的帐篷内烤火取暖。
就在他们心中还在憧憬着南下的族人能从中原给他们带回来什么战利品之时,东边却传来一阵阵如雷的马蹄声。
有人大着胆子出帐篷查看,却惊恐发现一支黑压压的骑兵从东边的方向杀气腾腾朝他们部落的方向冲来……
他们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在帐篷中间奔走,大声呼喊着敌人来袭,招呼留守的族人拿起武器骑上战马去迎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多时这些骑兵便大喊大叫着杀进部落内,他们没有一点招降的意思,也不分男女老幼,见到人就杀,很快整个部落内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流成河,将雪地染得一片刺目的殷红,宛如人间炼狱。
就在部落不远处的一处丘陵之上,霍恂静静看着山下的屠杀,面沉如水,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在他的身后,是五千徐州骑兵,他们全都骑在马上驻足而立,并没有参与这场针对羯胡部落的大屠杀。
倒是一旁的副将姚成面色有些不忍,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策马上前,低声对霍恂道:“霍将军,要不要约束一下扶余人和东胡人。”
霍恂看了姚成一眼,淡淡反问道:“姚将军是不是有些于心不忍。”
姚成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霍将军,羯胡兵年年南下劫掠汉人百姓,是可恨,是该杀,但山下这些羯胡人都只是一些老弱妇孺,若是放任扶余人和东胡人屠杀他们,只怕会坏了大将军和我们徐州军的名声。”
姚成乃是老将姚襄之子,出身将门,一直渴望为朝廷建功立业,名扬天下,因而这次他是主动请缨跟着霍恂来远征羯胡王庭,为此他甚至愿意给年纪比他还小资历比他还低的霍恂当副将。
在他看来,徐州军携天威而来,自当面对面真刀真枪击败羯胡人,而不是如眼前这般,只会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绝非一支仁义之师所为。
霍恂淡淡一笑:“我知道姚副将可怜这些羯胡的老弱妇孺,不忍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扶余人和东胡人屠杀,但姚副将有没有想过,这些老人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跟着他们的首领南下劫掠,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汉人百姓的鲜血。”
“那些孩子长大之后也会成为一个战士,年年跟着他们的首领南下,到时候又不知有多少无辜的汉人百姓会死在他们手中。”
“至于那些妇人,她们打心眼里支持自家的男人南下中原,劫掠汉人,因为她们身上那些漂亮的衣服和精美的首饰,就是那些羯胡男人给她们抢回来的战利品。”
“所以说,有其因必有其果,他们如今遭受同样被人屠杀厄运,不过是在冥冥之中一报还一报罢了。”
姚襄一时哑口无言,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因为他也多少听到过一些关于霍恂的事,知道他的父亲就是惨死在羯胡人的铁蹄下,自然对羯胡人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也更能体会得到羯胡人带给中原百姓的劫难,或许当真是自己少不经事,太过天真了吧。
……
大概一个时辰后,这场屠杀才终于结束,整个部落几千口人无一人幸免,全都成了扶余人和东胡人刀下的亡魂。
毕竟自从羯胡人称霸大草原,便不断在扩张势力,抢走了大片水草丰美的土地,逼得东胡人和扶余人只能不断东迁,偏安一隅。
如今好不容易在朝廷的带领下,趁着羯胡人主力南下,前来攻打羯胡王庭,自然要对羯胡人展开最凶狠的报复,好好出一出这一百多年来的恶气。
人已经杀过瘾了,接下来就是抢夺战利品了。
这些扶余人和东胡人就跟疯了一样冲进一顶顶帐篷内,看到什么都拿,最后甚至连死去的羯胡人身上的厚衣服都不放过,硬生生从身体上扒下来,看得一旁的徐州骑兵连连摇头。
霍恂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
但是很快,就有一个扶余士兵和一个东胡士兵为了争夺一只小羊羔争执了起来,都是是自己先看到的,理应归自己所有。
两个人越争吵越大声,很快吸引来了其他扶余人和东胡人的围观,都在帮腔自己的族人,两边都不肯相让。
毕竟扶余人和东胡人虽然都是被羯胡人赶去东边的部族,但可没有什么同病相怜的认同感,两个部族之间之前没少因为争夺土地和牛羊爆发冲突甚至战争。
如今他们只不过是在下邳朝廷的说和下,暂时放下往日的恩怨一起联手对付羯胡人这个宿敌,但两个部族之间的矛盾一直还存在,一旦遇上什么摩擦,便很容易引起争端。
面对两波人越吵越烈,扶余人的主将大王子朱蒙骨力和东胡人的主将单于楼泉却丝毫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反而将目光投向霍恂,就是想看看这个年轻的汉人将领如何处置此事。
毕竟三家联合出兵攻打羯胡王庭是下邳朝廷促成的,霍恂这个主将就是这支临时盟军的盟主,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的就是下邳朝廷的态度,自然比朱蒙骨力和楼泉有分量得多。
霍恂明白朱蒙骨力和楼泉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亲兵将那两个人和那只小羊羔带上来。
不多时,亲兵便将人和羊一起带到。
霍恂翻身下马,在扶余人、东胡人和徐州骑兵三方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那只羊羔面前。
“汉人将军,这是我的羊,是我先看到的。”
见霍恂走过来,扶余人便抢先开口用很蹩脚的汉话说道。
“你胡说,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东胡人自然也不甘示弱,同样用很蹩脚的汉话反驳道。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霍恂却是星目一寒,突然间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将小羊羔砍死。
众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相信看着霍恂,不明白霍恂为何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