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布的脸色阴沉了下下来。
这噶丹干布,果然是他登上赞普之位最大的绊脚石!
然而,大祭司此刻却是气定神闲,仿佛早就想到噶丹干布会跳出来反对。
“既然有分歧,那我们便来表决一下吧。”
他抬手道,
“赞同先立新赞普,再处理后续诸事的,请起身。”
“赞同先查明凶手,为赞普报仇之后,再立新赞普的,请安坐。”
“请吧!”
话音落下,他自然是站立不动。
藏布也是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大哥出了意外,我很心痛!但现在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吐蕃之内诸部定然也会不稳!”
他神色悲恸,却是坚定的道,
“所以,当务之急是有一个新的赞普。”
“安稳国家也好,寻找真凶也好,我们都需要有一个人来引领我们呐!”
此言一出,在座诸多王公也是点了点头。
即便是新贵族们,也觉得藏布的话有道理——
任何国家,都不可一日无君!
君可以在外,但不能死!死了就必须立新君!否则群龙无首,必将分裂!
“我赞同,先确立新赞普。”
“我也赞同,藏布王爷说得对。”
“……”
几个王公纷纷起身,还有几个看向噶丹干布。
噶丹干布自然不肯起身,但看着面前的情形,也只能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有超过半数以上的王公站起来了,那么,我宣布,现在推举新赞普。”
大祭司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噶丹干布。
松赞都已经死了,你噶丹就是再强势,又能闹出什么花来?
“历代赞普,都是天神的后代。”
大祭司沉声道,
“所有,只有嫡系的血脉,才有资格担任我吐蕃的赞普。”
“那么,选择是显而易见的——藏布王爷是松赞干布的亲弟弟,是天神的直系后代!”
“他的年纪、阅历和能力,也都合适。”
“我认为,藏布王爷该当成为我吐蕃的新赞普!”
砰!
大祭司话音还未落下,噶丹干布已然是勐地一拍桌!
“什么叫显而易见?赞普又不是没有直系后代!”
他呵斥道,
“要立新赞普,也得是立贡日贡赞!这样才名正言顺!”
大祭司闻言,却是露出一抹戏谑之色。
“哦?您的意思是……放着一位成年的嫡系亲王不立,去立一个才五岁的孩童为赞普?”
他嘿然道,
“噶丹王爷,您是觉得,这吐蕃的赞普,是儿戏吗?!”
“又或是说,您生怕吐蕃不乱,想要底下的部族闹乱子?”
“亦或是说……你想挟持幼主,代赞普之实权?!”
这三问,皆是诛心之问!
噶丹干布的脸色不断的变幻着,心中极为愤满!
“你胡说八道!我要是有这样的心思,叫秃鹫啄瞎我的双眼!”
他起身大怒道。
砰!
大祭司也是收起了笑容,往桌上狠狠的一拍!
“既然没有这样的心思,那拥立谁,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他喝令道,
“唯一的选择,就是藏布王爷!”
“只有他,才能稳定吐蕃的大局,才能为松赞干布报仇!”
“在座的诸位,以为如何?!”
霎时间,在座的四五个王公皆是拍板道:
“我支持!立藏布为新赞普!”
“我也支持!别无选择!而且他也未必比松赞干布差!松赞干布看似英明,实则……哼哼!”
“没错!我相信藏布能带领好我们!”
几道附和之声,让藏布的局面一片大优!
就连几个中立的王公,此刻都开始摇摆,看着噶丹干布,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是勉强保持沉默。
藏布的嘴角,此刻都有些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大祭司踢了他一脚,让他注意自己此刻的嘴脸。
“噶丹叔叔,其实我也自认为没有这个能力当好赞普,我比我大哥差远了。”
藏布收拾好表情,看向噶丹干布,恳切的道,
“眼下,我只有一颗心,就是为大哥报仇的心!其他任何的一切,我都不想!”
“要论政务,我远远不及你……其实让您来出任这个赞普,才是最合适的!”
“新赞普,我也有推荐权——不如,我推举你为新赞普吧!”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
“那怎么可以!噶丹已经是支系了,让他当赞普,那是玷污了血脉!”
“对!他没这个资格的!”
“藏布王爷,您也不要看扁自己了!我倒是觉得您能比松赞干布要强!”
几个王公瞬间表示反对。
吐蕃这边对血脉看得,比中原还要重!
即便是中原王朝,也没有帝王驾崩,选择王叔继位的(朱棣除外,他是抢的)。
就算要选,一般也都是选择平辈,亦或是从宗室之中挑一个过继过来。
而吐蕃,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支脉的王爷,就跟嫁出去的女儿一样,注定是要凋零在别处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别来沾边!
事实上,藏布说这番话,完全就是为了打压噶丹干布的气势!让大家合起伙来反对他!
反对他当赞普的同时,也反对了他的意见!
如此一来,他便当不成他赞普路上的绊脚石了!
果然,听着众人的强烈反对,噶丹干布脸色异常难看。
他本就没有争位之心!是藏布这阴毒的小子,故意把他架在火上烤!
“惺惺作态,比狐狸还要阴损!”
噶丹干布愤然起身,拂袖道,
“你们继续在这里表演吧!我不会再跟你们有什么掺和!”
“哼!”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步伐还很快!似乎还带点熘号的意思!
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警醒——这个王宫,现在不安全!
他要赶回自己的营地里去。
顺带,保护好贡日贡赞!
冬冬冬!
噶丹干布撂下话就走了,让在座的众人微微一愣。
“他要走,便走吧!”
大祭司低声道,
“现在,我们继续推举新赞普!”
“我再度提议——藏布王爷为新赞普!”
“大家谁赞成,谁反对?!”
本来想留住噶丹这老东西的,谁料他脚底抹油跑得快!
跑了也好,最大的绊脚石走了,这赞普之位,已然是囊中之物!
“我赞成!”
“我也赞成!”
“那……我,我们也赞成吧,是该有一个新赞普。”
“……”
一轮表决过后,藏布顺利坐上王位,成为吐蕃第三十四代赞普!
而他当上赞普的第一条命令,便是问责吐谷浑!
而第二道命令,则是问责大唐!
……
长安,太极宫。
御书房内。
李世民关上了房门,脸上已然是绷不住了!
“听明!你的计划真的成功了!薛仁贵那小子是真行啊!”
他兴奋的道,
“竟然真的不声不响的就干掉了松赞干布!”
“现在吐蕃一定已经大乱了!慕容伏允朕估计都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朕要召见薛仁贵,朕要亲自嘉奖他!这小子……给朕太大的惊喜了!”
屋内,就只有李世民和徐风雷两人。
徐风雷此刻也是露出了笑容。
“我一直都说他是个将才。”
他应道,
“千里马好找,伯乐难寻。好在我这个伯乐,还是在一众苦力里面捞出了他。”
“陛下先别急着嘉奖,他这会儿肯定不会回来的,否则被人发现行踪,寻找到蛛丝马迹就坏事了。”
“他应该会到薛延陀绕一圈,再南下到幽州,返回长安。”
“估摸着,得两个月。”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
“谨慎,果然是足够谨慎!”
他抚掌笑道,
“朕就喜欢这种将帅之才!以后你多去路上发掘几个!”
“老东西们都不行了,得新人顶上来才行啊!年轻一代里,朕原本以为苏定方最行。”
“现在看来,还得是薛仁贵更胜一筹啊!”
徐风雷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也不看我砸了多少资源!
“先不谈他了,先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世民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骤然锐利,
“贞观八年了,差不多是可以出兵了!”
“那慕容尊王现在就在长安。”
“朕觉得……”
徐风雷摆了摆手。
“陛下不用跟我多言,就按照您的想法来,准没错。”
他应道,
“臣全力支持陛下完成所想所愿!”
李世民顿时露出笑容。
“好,好!好好好……”
他挥手道,
“你安排下去,立马控制慕容尊王!”
“朕明天就召开大朝会!”
……
长安驿馆。
慕容尊王坐在屋内,望着面前的锦盒,神色有些纠结。
他现在已经占得了先机!
但李世民好像并没有要召见他的意思,似乎是想等着松赞干布一起到来,再一同召见。
那这样的话……先发优势就荡然无存了啊!
他得想个办法,先去见唐皇一面!
“要先跟鸿胪寺的人打好关系,才有机会见到大唐皇帝。”
慕容尊王起身从锦盒里掏出一些金银珠宝来,下定决心道,
“时间紧迫,就先从他们开始吧!”
“那个唐俭,看上去如此的肥胖,他一定很贪财!”
他正欲拿着财宝出门贿赂,可突然间,他的房门被勐地撞开!
冬冬冬!
霎时间,无数黑甲士兵涌入了屋内,将他团团包围!
慕容尊王:“!
!”
“这!你们这是……”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道,
“什么意思!”
唐人,是要圈禁他?
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是要发生了吗!
“慕容尊王!”
为首的统领李君羡肃然道,
“得罪了!”
“来啊!将他绑着,带到刑部天牢里头去!”
唰唰!
两个禁卫上前,将慕容尊王擒拿住!
“啊啊啊!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慕容尊王大叫道,
“我是吐谷浑太子!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你们大唐竟然要谋害吐谷浑太子!”
“天可汗想要获得骂名和臭名吗!”
他知道大唐不怕和吐谷浑开战,但是李世民很爱惜自己的名声!
所以……这番话,应该是有用的!
然而,李君羡却是冷笑一声。
“谋害?你想多了,我陛下光明正大,从来都不做谋害他人之事。”
他道,
“只有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你有一些嫌疑,请你去刑部坐坐,调查一下而已。”
“带走!”
说罢,禁卫们已然是牢牢钳制住了慕容尊王,任由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被拖离驿馆。
……
政事堂。
这是一场紧急会议。
会议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他们都知道,松赞干布死了!
虽然是死在了吐谷浑境内,但却也是死在了来大唐求亲的路上!
大唐,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哎!”
李世民轻叹道,
“这松赞干布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他这样重要的人物,怎么就不多带点护卫在身边呢?据说他就带了两百个护卫,这够什么用?”
“可笑的是……那两百个护卫毫发无伤,他却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简直是太可笑了!”
徐风雷坐在一旁,看着李世民长吁短叹,有些绷不住。
啪!
李世民踢了他一脚,示意他严肃一点!
开会呢!
这件事情是秘密进行的,大家都不知道……那现在自然需要靠演技啊!
“嗯……确实。”
徐风雷勉强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严肃道,
“松赞干布太儿戏了!要是我,起码得带一千人以上,甚至上万人都不过分!”
“这毕竟是君王出行啊!”
“陛下,所以臣也建议您,以后出门要多带人马,而且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单独出现在视野开阔的地方。”
“松赞干布的教训,咱们要铭记啊!”
李世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太师说得对。”
长孙无忌沉声道,
“出了松赞干布这档子事儿,陛下以后出行一定要更加小心。”
“唉……好好一场喜事,却办成了丧事!这叫什么啊?”
“真是……现在吐蕃那个什么新赞普还来国书问责了,他问责个屁啊!跟我们大唐有什么关系!”
“人死在吐谷浑,他要算账,也得找慕容伏允才是!”
众大臣皆是点头。
“就是!他凭什么问责大唐?他有什么资格?!”
“搞得好像是我们唐人害死了松赞干布一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陛下,我们得顶回去!不能被吐蕃这帮蛮夷白白问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