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顿了顿。
目光落在了芙蓉手里的孩子身上。
又是这孩子在说话!?
上回在秋日宴之时,她便听到了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从宴席回来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没想到现在又能听到了。
想到刚刚孩子说的话,太后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手上拧着佛珠的速度明显变快了许多。
此时她并不知道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只有等这些嫔妃回去之后,她再去让人验一验这香。
若真如这孩子所说,这香有问题,那这姜雨宁,只怕早已与自己离了心,不能再用了。
在这后宫之中,人人都独善其身以求自保,作为太后也不例外,若是真摊上这么个智障侄女,不早些分辨出来,只怕日后迟早会被她拖下水,连带着整个姜家都会因她而覆灭。
晏昭容自然也听到了晏词的声音,坦然自若地把目光投向了那嬷嬷手上拿着的香盒之上。
这香若真是如小词儿所说的有问题,由自己说出来太后恐怕不会信,毕竟人家是姑侄关系,自己和太后又非亲非故,在太后那边自己没有理由如此好心的帮她,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想到皇后给太后准备的礼物,晏昭容心下有了打算。
心中也更加喟叹和后怕,如果当初自己听不到小词儿的心声,没有把她留下,此刻或许她已经在乡下过着凄苦无依的生活了。
每每思及至此,晏昭容就痛恨当初那个冷心冷情的自己,有时夜里她会辗转反侧问自己数遍,若是自己听不到词儿的心声,也不知道未来即将发生的这许多事情,是否自己的结局终会如小词儿所说的那样,凄苦而亡?
而小词儿和整个晏家又是否会按照原本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她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晏词那张娇小可爱的脸庞,心中滚烫。
又不由自主地开始自责,告诉自己,日后定要加倍对小词儿好,更要把那原本既定路线上被自己狠心丢弃的小词儿的那一份,也通通补偿回来。
正想到这里,就看到面前自己女儿咧着小嘴对自己咯咯的笑,小手也向前抓着,似乎想要抓到她的衣角。
见到她如此可人,晏昭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便从芙蓉的手里把她接了过来,抱在了自己怀里。
小孩子的笑声最是像银铃般动耳,在这无人敢多说一句话的大殿之上,显得格外突出,一下子就引起了满室嫔妃的关注。
“小公主真是可爱呀,真羡慕晏昭容,不过入宫两日就升了位分,像嫔妾等这种没有福气的,想来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陛下一面。”
“王婕妤可不要妄自菲薄,咱们入了宫,陛下迟早都是会见咱们的。”
“就是呀,陛下如今经常去晏昭容宫里,也不过是想看看小公主殿下罢了,毕竟小公主如此招人喜欢,日后若是你我有福,说不定几年后也能为陛下添个一儿半女。”
一群嫔妃就这么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虽然嘴上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但谁人听不出来这话里话外的说的都是晏昭容如今独霸圣宠,这是在表达他们的不满呢。
太后是个人精,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哪能不知道这些嫔妃在想什么。
但如今她可没闲心管这些,除了姜家的荣辱兴衰自己还稍微上点心以外,便只一心一意地为自己那还未出生,便胎死腹中的儿子祈福念经,实在是听不得这些嫔妃在这里耍小聪明。
一时之间太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觉得很是闹腾。
一旁的嬷嬷看到太后如此动作,哪能不知道太后心里在想什么,便笑着开口道:
“太后乏了,各位主子先退下吧。”
【太后奶奶,你可千万要记得不能点那香啊!】
【那个姜雨宁就是想要害你,你可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唉,要是我能说话就好了!毕竟奶奶也是被人蒙骗了,这么想来姜家真是该死!女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奶奶只怕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呢……】
【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奶奶知道这件事情,这东西阴毒的地方就在于上瘾的人还不自知,若是不知道此香方的解法,说不定从此以后奶奶就要受姜雨宁的掌控了。】
晏词心里喃喃道,恨不得立刻就使出自己的术法去画几张符,贴在姜雨宁那个坏女人身上,惩治一番。
只可惜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小太弱了……
另外即便她现在能够说话,跳出来跟太后说她的侄女要害她,姜家要害她,她可能也是不会信的。
就在晏词想这些七七八八的时候,嫔妃们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一跟太后请安告别。
转眼间大殿之上就只剩下了皇后和晏昭容,还有停在门口要走不走的姜贵妃。
姜贵妃回头看着皇后和晏昭容,心底有些诧异,但却并不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反而还转过身来,回头向太后甜甜的笑了一下:
“如今人都走了,宁儿也就不跟姑姑行这些虚礼了,这方子可是宁儿特意为您调制的,可以静心定神,定能让你晚上睡个好觉,姑姑记得每日用,用完了宁儿再给您做。”
太后看着面前对自己笑得开怀的侄女,一时间晃了神,若是换在平时,她只当这侄女有自己的目标,敢为之而奋斗是好事,碰上她给自己如此用心送礼,指不定自己还要感叹一番,这侄女改了性情,知道疼姑姑了。
可刚才听到那孩子心里说的话,虽不知那孩子说的是真是假,但她此刻竟突然发现雨宁在自己面前笑的十分虚假,竟从未到达眼底。
难道这二十年来,自己竟从未有一日真正看清过她?
虽然这么想着,但太后面上却依然慈爱地笑了笑,点头答应:
“好!咱们雨宁真是疼哀家,也不枉哀家这些年对你苦心教导,哀家甚是欣慰,先前你喜欢的那串玛瑙项链,哀家便赐给你了,也不枉你苦费了这番心意,稍后便让嬷嬷给你送过去。”
见太后没有任何异常,姜贵妃满意地对她屈膝行了一礼,很是开怀,一双眸子睥了眼皇后和晏昭容,里头满是骄傲与不屑。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晏昭容给皇后递去了一个眼神,皇后便秒懂,缓缓起身来面向太后,直直跪了下去:
“臣妾和晏昭容自知今日来的晚了些,犯了太后的忌讳,请太后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