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屋中迈出，红着眼直勾勾盯着英氏。
“我也很好奇，丞相夫人既然如此容不得人，为何当年要将我娘买进丞相府做妾？”
英氏心虚的看了她一眼：“当年楚家被抄，朋友一场，我不过是见她可怜，给她一个好归宿罢了，没想到今日竟会被你反咬一口，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呵！”
沈南辰冷笑一声：“本侯倒是听闻了一件趣事，不妨说来给张大人听听。”
张大人站在沈南辰身侧，拱手道：“侯爷只管说，下官必当洗耳恭听。”
“本侯听闻，十五年前，丞相夫人原本与岳母本是闺中密友，可英国公和刑部尚书楚大人在朝堂上，意见多有分歧，吵得面红耳赤也是常事。”
英氏听了他的话，内心隐隐慌张，广袖中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期盼着他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可她注定要失望，沈南辰棱角分明的唇瓣一张，当年之事便从他口中侃侃而来。
“有一日呢！楚大人的女儿做生辰，这英国公的小姐，自然要来贺寿，可不知为何，这平日里好酒的英小姐，那日只喝了两杯梅子酒，便醉的不省人事，在客房休息了整整一晌午，酒气才过。”
“可奇就奇在，当天夜里，先皇便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说刑部尚书楚大人通敌叛国，往来书信就藏在他书房内的花瓶中！”
英氏听到这里，已经脸色煞白，她试图出言阻拦沈南辰：“平西侯，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丞相府现在刚出了一条人命！哪有心思听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张大人断案多年，敏锐察觉到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他眼神锐利，审视着英氏：“丞相夫人，侯爷也是为了还您清白，您也不想被诬陷虐待庶子妾室吧！”
英氏被噎的没话说，只能悻悻住口。
沈南辰察觉到她的紧张，故意停了片刻，才又继续开口：“哎呀！好巧不巧！禁卫军围了尚书府时，楚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正慌慌张张抱着一摞书信往外跑，却被禁卫军统领逮了个正着。”
“后来，她交代了许多不利于楚大人的供词，皇上盛怒，并未多差，就将楚家男尽数斩首，女眷则降为贱籍，终生为奴。”
“事后啊，那丫鬟却离奇死亡，而她的家人，倒是收到了一大笔银两，连夜搬离京城，音讯全无。”
“一年后，英国公嫡次女嫁入丞相府，刚成婚，便给做主给夫君纳了一房妾室，就是今日的楚姨娘。”
沈南辰说完，双耳微动，转向英氏，正对着她：“丞相夫人，本侯说的，可还有遗漏？”
英氏像见鬼了一般，疯狂摇头，像无头苍蝇一般在院中转来转去：“不可能！不可能！当年的人都死光了，你胡说！你胡说！”
她猛然顿住脚步，目光阴暗朝两人看过来：“对，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诬陷朝廷命妇，我要告御状！告御状！”
张大人见她已经疯魔，立刻着人将她拿下，一脸正色朝沈南辰拱手道：“不知侯爷所说，可有证据？”
沈南辰微微颔首，开口唤人：“青玄！”
“是！”
青玄将自己查到的证据递给张大人，他看完，脸色黑的几乎跟锅底灰一般无二。
“原来楚姨娘，便是恩师之女！”
“我就说，师父清正廉明，如何会勾结外邦，通敌叛国！”
他朝着沈南辰重重磕了个头：“多谢侯爷今日的证据，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将此案一查到底！”
“张大人无需客气，本侯查这件事，也不是为了你。”
沈南辰眼睛蒙着白纱，朝苏漫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抱歉，本想查清之后，为楚大人平反，待岳母脱离贱籍后，便向丞相府讨要放还书，没想到……”
苏漫怔在原地，眼神无措地看着他，泪珠不断从眼眶滑落。
沈南辰微微侧耳，精准地靠近她，两人揽在怀中：“娘子！对不起，是我动作太慢了！”
坚持了半天的苏漫终于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号啕大哭：“沈南辰！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不早说！我再也没有娘亲了！沈南辰！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沈南辰将人紧紧圈在怀中，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沈夫人牵着林清言站在一旁，也是忍不住直落泪：“楚妹妹凄苦一生，如今，可算是解脱了！”
那张大人曾经是楚大人的学生，今日突闻老师被人陷害，含冤而死，一时间悲愤难当。
当时就大刀阔斧将林丞相和英氏下了狱，一纸诉状直接呈上御书房！
沈夫人看了眼这简陋的院落，直接做主，将楚姨娘遗体抬回平西侯府办丧事。
起初苏漫怕沈老太君为难，还有些犹豫。
沈南辰却大手一挥，让人直接将遗体抬走。
“这平西侯府，我如今还是做的了主的，娘子尽管放心！”
“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将岳母接出这个困了她一生的地方，好让她轻松上路。”
楚姨娘的葬礼，办的简洁，低调，看在平西侯府的面子上，京中许多官员都来祭拜。
人们在茶余饭后，总是少不了唏嘘一番：“要不怎么说各人有各命，看看这平西侯夫人，原本是被替嫁过去的，没成想嫁进福窝了！”
每每听人这样说，沈夫人总要插上一句嘴：“我儿能娶到清也这样的女子为妻，才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儿媳妇多好！”
………………
楚姨娘过世百日之时，当年的案子终于得以大白天下！
英国公因陷害忠良被处以死罪，其余人等被流放北荒，终生不得回京。
张大人不解气，专门着人去雕了英国公的跪像，立于楚尚书坟前，让他死了也要日日赎罪。
林丞相因结党营私，苛待庶子妾室，利用官权，多次包庇儿子强抢民女，甚至还闹出过人命，数罪并罚，和林清泽一同被下了狱。
林府上下，如今便只剩下林清婉一人，她嫁权贵的计划泡汤，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沦为街头洗衣妇，日日都要与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抢活干，才能填饱肚子。
此为后话，不说也罢。
这日，苏漫在睡梦中，第一次见到了楚姨娘，她还是从前那般温婉模样，嘴角含笑看着她。
“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