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面色一沉,并未伸手去接,他则笑得柔和,自然熟一般的朝她道:“可否劳烦姑苏姑娘为在下拿着这扇子?”
凤瑶淡道:“东临公子买这些东西作何?公子满身贵胄,这些民间玩物竟还入得东临公子的眼?”
他似是有些尴尬,朝凤瑶微微一笑,“此番出来得急,身上不曾携带太多金银,加之又不曾为楚王准备礼物,是以顺便在这楚京街上淘一些罢了。今儿在下可买了不少东西,虽不名贵,但数量定比其余诸国所送的寿礼多。”
若非顾及礼数,凤瑶定得朝着东临苍翻一记白眼撄。
数量多有何用处!这东临苍此番随意购买寿礼的态度,无疑是在变相的轻视楚王。
再者,他好歹也是堂堂大英的世家公子,便是自己未曾携带金银,身边的贴卫侍从自也是带足了银票。这东临苍如此在这楚京街上搜刮东西,态度随意,的确,是不曾将楚王放于眼里。
“东临公子所言虽是,但你如今购买之物,已是极多,早已超越了其余诸国所送贺礼的数目。是以,这把扇子,不买也可。”凤瑶默了片刻,低沉而道。
东临苍神色微动,竟仔细的思量片刻,似觉有礼,“长公主说得也是。只是,这扇子好歹也是付了银子了,总不好让摊主退还。倘若长公主不弃的话,便送给长公主了。偿”
凤瑶眼角一挑,这厮突然如此而言,又是哪出?
正思量,东临苍已是将扇子强行递到了她手里,随即便转身而行。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微沉,待垂眸朝手中的扇子一观,才见这把扇子通体为红,而待展开之后,只见扇子上梅花缕缕,栩栩如生,满目灿红之中,竟是莫名的,一派盎然春意。
待得走街串巷之后,东临苍领着凤瑶随意入了一家酒楼雅间,开始用午膳。
此番临窗而坐,顺着身边的窗户望出去,便见将楼下街道之景全数收于眼里。只见,街道上仍旧人头攒动,来往之人密集,若细细而观,却并未见得想要发觉的身影。
东临苍极是热情,多番招呼凤瑶用膳,凤瑶则兴致缺缺,心有思虑,吃得不多。
正午过后,几人便一道乘车前往梅林。
今日过了大半,这心底那股莫名的希冀,也随时间的消逝而逐渐变淡,而一股空洞悲戚之感,则越发的浓烈上浮,莫名难遣。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内心空荡,甚至无奈。
她一直都鄙颜墨白,敌颜墨白,甚至怒他,排挤他,鄙他,但到了如今,她不曾亲手杀他,他却是当真不见了。
她从不曾想过,颜墨白会以死亡的方式来与她全然不见,但这种方式,无疑是最为狰狞,令她一时之间,莫名的,难以接受,难以相信。
她也一直都认为,如颜墨白那种满心深沉之人,岂会命丧在野狼的嘴下,她也一直都记得,前夜漆黑之际,颜墨白突然与她分开后,那发热发汗的指尖,染了他掌心的半许凉薄。
而那种凉薄,无疑是森冷至极,就像是无温无度,像,死人一般。
瞬时,凤瑶放在膝上的手蓦的一颤,刹那,指尖上的红扇啪啦掉地。
身旁东临苍叹息一声,慢悠悠的将红扇捡起,朝凤瑶柔柔而道:“纵是这扇子比不上奇珍异宝,但好歹也是在下一片心意,望长公主拿好了,便是要丢,也莫在在下面前丢弃,免得,在下见了伤心。”
凤瑶这才回神,抬手将红扇接过,“方才手滑。”她极淡的回了句。
东临苍微微一笑,柔眼观她,瞳孔中了然一片,却并未多言。
马车一路驰骋,颠簸往前。
许久,终于是停歇下来。
东临苍依旧率先下车,随即主动将凤瑶扶下车来。
而此际,周遭淡风浮动,阳光弥补,鼻子里,灌来的尽数是浅浅淡淡的风,也是一股股清然别致的梅花冷香。
凤瑶放眼朝前方一望,便见前方,果然是一片烨烨而开的梅花,或鲜艳赤红,或粉然娇艳,当真是一片春意盎然,花海成片。
“这大楚的梅林,倒当真是个好地方。”东临苍不由感慨了一声。
凤瑶转眸朝他扫了一眼,并未言话。
此番赏梅的人着实不少,有单独出行而来之人,也有拖家带口之人,甚至于,还有不少大楚非富即贵之人,奴仆成群,浩荡蜿蜒。
东临苍似是极喜这片梅林,在林中四处走动,凤瑶跟得累了,兴致缺缺,便以为无心跟随,眼见他再度朝前而去,她与王能则驻足下来等候,本以为那厮赏完后会原路返回,不料久等之下,凤瑶也不曾等到东临苍归来。
难不成,那厮又迷路了?
正思量,耳畔突然扬来一道低哑的嗓音,“姑娘的这把木扇,倒是好看。”
凤瑶微微一怔,循声一望,便见身前不远,不知何时已立了名年轻女子。
那女子,一身素裙,面上虽带笑,但笑容不达眼底,并无温度。
眼见凤瑶凝她,她也毫不避讳的迎上凤瑶的眼,而后随手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折扇,朝凤瑶道:“姑娘的扇子,可是也是一把红梅扇?”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她已主动打开了她的扇子,上面一片红梅,栩栩如生。
凤瑶瞳孔一缩,面对这样突然的搭讪,倒是心生戒备。
她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流转片刻,才低沉而道:“我这扇子是否是红梅扇,有何重要?”
她不答反问。
那女子沉寂的目光终于摇曳半许,随即唇瓣一启,低哑无温的道:“倘若姑娘的折扇也是红梅扇,便与我手中的扇子一样。如此,你我便是有缘,而更有缘之人,也会在某处,等候姑娘相会。”
这话听着倒是略微深厚,实则却不过是故弄玄虚,故意夸张。
凤瑶淡道:“不知你口中的有缘人是谁?”
她目光一垂,径直凝在凤瑶的折扇上,执意而问:“可否让我看看姑娘的扇子?”
凤瑶神色微动,深眼凝她,随即指尖微微一动,将手中的折扇微微展开。
瞬时,扇子上的红梅鲜红刺目,栩栩如生,与那女子手中的折扇图案一模一样。
那女子瞳孔微缩,面色越发有礼起来,连脱口的嗓音也突然一变,低沉而道:“长公主,且随奴婢来。”
这回,不止是称呼变了,便语气都变得恭敬开来。
凤瑶啪啦一声瞬时收了折扇,语气压得极低,“你家主子是谁?”
“长公主随奴婢去了,自然知晓我家主子是谁。”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立即言话。
王能则满面刚毅戒备,足下顿时上前一步,满是茧子的手迅速扣住了那女子的胳膊,“还不快回长公主的话!”
那女子满面平静,并未被王能唬住。她仅是斜眼朝凤瑶望来,“主子说,长公主乃极是特别之人,且胆大心细,但如今,长公主是心生惧怕,不敢去见我家主子了?”
眼见这女子态度硬气,王能捏在她喉咙的手越发用力。
凤瑶淡道:“既是龙潭虎穴,是否要闯,本宫自得好生考虑不是?再者,这楚京之中,有人三番五次要要本宫性命,本宫自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家主子未有对长公主不利之心。仅是,想见见长公主。”那女子略微艰难的出声。
凤瑶深眼凝她,细致将她打量,待得片刻后,她低沉而道:“王统领,松开她吧。”
王能眉头一皱,“长公主不可。此女来路不明……”
未待王能将后话道出,凤瑶出声打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宫倒也要看看,这楚京之中,究竟还有人对本宫好奇,欲图用识别折扇这等烂戏码,来引本宫一见。”
她嗓音极是淡漠,清冷之中,也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怒气。
这把扇子乃东临苍挑的,若这婢子为的便是见拿这折扇之人,自也该寻那东临苍才是。奈何此女独独唤了‘长公主’三字,显然是要见她姑苏凤瑶,如此,那东临苍误打误撞的买了这折扇送她,又是否,也从中为这婢子的主子从中搭桥?
是以,今日之事,可是那东临苍一早就帮这婢子的主子,设计好了的?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心底便越发复杂阴沉。
这种被人盯上,被人算计,甚至被人引路的感觉并不好!她也着实不料,那东临苍今日邀她出来,也是别有目的,甚至想必他此际突然失踪不见,定也是故意而为,就为,让这婢子以红扇为信物的过来认人,从而,再将她姑苏凤瑶引去见她那所谓的主子。
是以,今日之事,与东临苍脱不了干系。
如此,她自然也得去看看,能让大英的世家公子专程帮助之人,又是,何等的特别与神秘了。
眼见凤瑶态度坚决,王能眉头皱得厉害,犹豫片刻,却终归是松了那婢子的脖子。
婢子分毫不惊,面色平静,随即也不耽搁,抬眸便朝凤瑶望来,“长公主,请随奴婢来。”
这话一落,分毫不待凤瑶反应,她开始缓缓转身,在前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