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春母女顿时在凤瑶面前跪下,“此番多谢长公主了。若不是长公主,我们一家许是永远都团聚不得。”
凤瑶抬手将她们扶起,“莫要拘礼。当初在楚京,你们曾救过我『性』命,此番回报你们也是应该。”说着,神『色』微动,“只是,我与驸马仅是路过之地,不会久留。你们日后,有何打算,可要与我一道去大旭京都?”
她往日便曾答应过要待徐桂春一家去大旭京都。只是后来一道前行之际,半道却被楼兰安义侯埋伏,那时,为保住徐桂春一家,她让她一家先行撤离,却不料后来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的压在心底,便也没能记起徐桂春一家来,而今突然再见,倘若徐桂春一家愿意的话,她自然愿意实现承诺,真正带他们去大旭的京都安家立业。
却是这话一出,徐桂春眼泪便止不住的流,待得片刻之后,她低声道:“民女并无所长,护不住家人,若是民女一人,尚且在哪儿都会苟且活着,但民女委实不愿民女的爹娘与全儿一并受苦。倘若长公主当真愿意,民女一家愿随长公主去大旭京都。想必到了大旭京都,便该无人会欺负民女一家,民女一家,也能真正安稳的过活了。”
凤瑶听得怅惘,心头略是有些触动。
其实,徐桂春身上有很多地方都与她相似。遥想当初大旭国破之际,她姑苏凤瑶也是无人所依,为了征儿,为了姑苏一族创下的百年基业,只得强行努力的去争,去斗,去苟且的活着。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敛神一番,缓道:“当初在楚京时,我便邀你们一家去大旭,奈何中途生变,我不仅未能履约,甚至还差点连累你一家丧命,而今终于重逢,本宫自会对你们补偿。”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我们该是下午出发,你们先好生休息休息,待得下午出发之际,我会差人来唤你们。”
“多谢长公主。”徐桂春与其娘亲纷纷言谢。
凤瑶继续道:“莫要客气。待得到了大旭,我会差人为你们置办宅子,让全儿好生入得学堂就读,若是可能,你若遇上了心仪之人,我也会为你赐婚。”
徐桂春面『露』惊恐,急忙摇头,当即朝凤瑶跪了下来,“长公主,民女此生已被霍玄与县令祸害至此,此生不敢再嫁。”
凤瑶再度伸手将她扶起,极为认真的朝她道:“霍玄于你而言,并非良人罢了,你也莫要因为霍玄与县令二人,便将天下男儿全数视为他们之辈。我也不会『逼』你什么,只是说日后你若真正遇得有缘人,便莫要畏惧,更莫要觉得你自己有何不妥,只要你二人两情相悦,我便会为你赐婚,让你真正的风光大嫁。”说着,语气越发的有些宽慰,“你还年轻,日后还有诸多的好日子等着你。我也是希望,你能真正走出霍玄对你的阴影,真正的幸福。”
徐桂春满面悲戚,眼中染着层层的复杂,哽咽半晌,却是说不出话来。
凤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坐下,嘱咐她好生休息,随即也不再耽搁,仅是缓缓起身,朝屋门行去。
东临苍也顺势跟来,与凤瑶一道出了屋门。
微风浮来,略微卷着几缕花香。凤瑶转眸一扫,则见前方不远的角落,正有棵郁郁葱葱的桃花树。
“长公主倒是个老好人,竟还有意为徐桂春赐婚。”东临苍缓缓跟随在后,慢腾腾的道了话。
凤瑶缓道:“徐桂春曾救过我『性』命,我还她恩情自是应该。”说着,驻足下来,转身朝他望来,“倒是东临公子你,此番出了峡谷,你有何打算?是要回大英吗?”
东临苍下意识止步,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深了半许,却是片刻之际,平缓而笑,“不然呢?难不成长公主还会邀在下去大旭京都做客?”
“你若要去,本宫自会好生招待。”凤瑶缓道。
东临苍则笑着摇摇头,“在下若随长公主去大旭京都了,许是某个人会心生不悦了,到时候那人有意打压我东临世家,在下倒是得不偿失。”
“你救了我『性』命,墨白对你也是感激,何来会打压你东临世家。”凤瑶漫不经心的道。
却是这话一出,东临苍无奈的摇摇头,“看来,长公主倒是不太了解男子心『性』。有些男子啊,看似宽宏大度,实则却是斤斤计较,且长公主前几月又一直与在下在峡谷生活了这么久,成日同处洞『穴』,那人此际虽不说什么,保不准心里已是不平衡了。”
凤瑶眼角微挑,面『露』淡笑,并未立即言话。
则是这时,东临苍叹了口气,面上的笑容格外的幽远风雅,“天下终究无不散之筵席,在下与长公主,终究还是得离别一场。毕竟,在下这人啊,闲散惯了,无拘无束,生活也是自在。只是啊,在下好歹也是与长公主熟识一场,更也还救过长公主『性』命,许是不久后,在下游历之际真正朝大旭京都来了,那时候,只望长公主莫要忘了在下。”
这话听得略是有些惆怅。
凤瑶沉默片刻,缓道:“你我好歹是生死之交,岂能说忘便忘了。东临公子放心便是,倘若你当真有兴趣来大旭京都了,我自会好生招待于你。”
“当真?”他笑盈盈的问。
凤瑶点头。
“但若那时长公主与颜墨白那小子游山玩水,不在京都呢?”说着,他目光再度凝在了凤瑶面上,越来越深,“那时,在下若重新来寻长公主,若有缘的在天下与长公主碰上了,长公主可允在下随你们一道去游山玩水?毕竟,在下会医,一路之上,对你们也是极有帮助呢。”
他目光极其的深邃,然而这脱口的嗓音却似玩笑般问得随意。
只是凤瑶却将他这话全然听进去了,心有叹息与无奈,待得认真思量骗了,她终究是迎上了他的目光,缓道:“你放心便是。我若与墨白不在,临走之际,定也会嘱咐我那幼帝一定要好生款待于你,顺便再为你择一位相配的姑娘,倘若你那时来的大旭京都与我们错过,我家幼帝定会遵从我的意思将你好生招待。”
这话一出,东临苍目光暗了暗,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
“长公主如今怎这般喜欢为人做媒?方才对徐桂春也是,如今对在下而是如此。长公主当真以为,如在下这般之人,不容易寻着良妻?”东临苍故作自然的问。
凤瑶微微一笑,“你若能自己寻得良妻,便是最好。但若寻不到,我也可为你介绍。大旭的女儿,大多也是贤良淑德,东临公子日后自然可以好生考虑。”
东临苍缓道:“长公主就这么喜欢在下择一位女子成亲?”
他这话问得直白而又突然,凤瑶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待得沉默片刻,正待回话,却是正这时,不远处突然扬来一道懒散柔和的嗓音,“你也老大不小,择一位女子成亲也是应该。好歹是东临世家继承之人,再怎么都该为东临世家繁衍生息才是。”
凤瑶一怔,下意识循声一望,便见路道不远之处,颜墨白正缓步而来。
他依旧是一身白袍,墨发却是已然高束,面容虽为瘦削,但脸『色』却是红润大好,眉梢也微微的带笑,雅然温润,整个人风华之姿,着实是极为好看。
记得昨日之际,这厮还一派瘦削凉薄,如今才短短一日,竟是如此的神清气爽了。
凤瑶眼角一挑,按捺心神一番,低声道:“你怎未多睡会儿?”
他眉眼含笑,春意盈盈的朝凤瑶凝着,“醒来不见你,便急着出来寻了。”
是吗?
凤瑶自是不信他这话的。
倘若当真急着来寻,自然也不是他这般打扮得一丝不苟的模样才是,再怎么都该如她这般蓬头垢面才是。
“他这是人逢喜事,激动在心,别说多睡了,便是昨夜一宿,怕是都没怎么睡。”正这时,东临苍出声调侃。
颜墨白笑笑,也未回话,待站定在凤瑶身边,才将目光落在东临苍面上,慢悠悠的道:“朕此番好不容易逢得喜事,东临公子不愿为朕高兴?”
东临苍眼角微挑,沉默片刻,缓道:“在下自然是为你高兴的。你与长公主,苦尽甘来走到一起,已是不易,如今自该高兴。”说着,神『色』微动,继续道:“今日听长公主说,你们准备今下午便离开这镇子?”
颜墨白转眸朝凤瑶望来一眼,慢悠悠的道:“凤瑶该是归心似箭,下午自然该启程上路。”说着,嗓音微挑,“东临公子你呢?”
“我也该是近日启程会回大英。国都经此一劫,也不知东临世家如何了。再者,在下还得回去为我母亲迁坟……”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话锋也跟着一转,“不知,百里堇年……”
不待他后话道出,颜墨白便已出声回道:“当日极乐殿上一战,百里堇年假装昏死,躲过一劫。”
东临苍松了口气。
颜墨白继续道:“只不过,他虽保得一命,但却受得重伤,如今,已截了双腿,被墨玄养在了你的东临府。”
东临苍面『色』微变,眼中略有复杂之『色』起伏,待得片刻之后,才叹息一声,“他此生不易,从小不曾受过家人照拂,往日虽也是做过错事,但他终究是我东临世家之人,如今留得一命,便是废了残了,我也会好生将他养着,直至他终老。”说着,略是认真的朝颜墨白弯身一拜,“多谢皇上饶他一命,在下在此先谢过了。”
颜墨白微微而笑,“百里堇年最后弃暗投明,恩怨相抵,朕不会杀他。倒是你东临苍,回得大英之后,打算作何?是真正留在东临世家好生发展家业,还是继续流浪晃『荡』?”
“暂时还不知。”
“也罢。你东临苍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是你也老大不小,的确该好生成家才是,那些不必要的心思,该葬则葬,莫要留念。朕也是期待,倘若他日相见,你我的子嗣,能环绕在膝,那时,流觞曲水,朕与凤瑶,请你。”
东临苍眼角一挑,眼中的复杂之『色』全数掩下,勾唇缓道:“皇上这是在与在下定约定么?”
“倒也可以说是约定。总不能下次再见,你东临苍仍是个孤家寡人,朕与凤瑶则儿女双全,已享天伦之乐,如此的话,你东临苍可好意思与我们同坐?”
嗓音一落,越发悠然的将东临苍凝着。
东临苍面『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垂头下来,待得沉默片刻,终还是勾唇笑了,缓道:“今日皇上之言,在下便记下了,希望日后相见,我们皆能把酒言欢,那时,也愿所有之事一切安然太平,心境,也能彻彻底底的安下,再无任何的烦忧。”
颜墨白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道:“如今凤瑶已回朕的身边,朕今日开始便再无任何烦忧,心境也彻底安下,何须等待下次见面之际才得这般心境。反倒是东临苍你,着实得好生调节调节,毕竟,有些东西不属于你便不属于你,你是聪明人,自该知晓其中的厉害与取舍。”
东临苍沉默片刻,郑重点头。随即也无心多留,低声告辞。
凤瑶与颜墨白双双客气而应,待得东临苍转身离开之际,颜墨白继续道:“今下午朕与凤瑶会启程回大旭京都,墨玄公子则会回大英去,下午,你便与墨玄公子一道出发吧,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嗯。”
东临苍足下微滞,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随即不再耽搁,继续往前。
待得他彻底消失在道路拐角之处,凤瑶才叹息一声,缓道:“他本也是精明之人,行事也极有分寸,便是当初在峡谷之时也不曾对我说过什么无礼的话,你如今又何必拐着玩儿的威胁他。”
颜墨白眼角一挑,“他犯我忌讳,我说他几句怎么了。正是因他救了你『性』命,我才能真正饶他一回,若不然,就凭他对你那些心思,我岂能留他活命。”
凤瑶眉头一皱,蹬他一眼,“你莫要随意揣度东临苍,他对我并无任何心思。倒是你,昨夜倒地好生休息了么?怎眼圈这般黑,更黑鹰的眼睛差不多。”
他顿时笑得风情,“黑鹰那东西能与我相提并论?”
凤瑶撇他两眼,不言。
他则抬手牵紧了凤瑶的手,笑道:“罢了,今日与东临苍说的那些,不过是随口之话罢了,你也莫要多想,且先随我去好生梳洗一番,堂堂的大旭长公主,甚至还是大周的皇后,怎能这般蓬头垢面在外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