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虽然结束了,但黑弥天却无法被杀死,它甚至会在公孙飞龙死后变得更加狂暴,之后还会让公孙飞龙再度复活。
于是,我们的祖先用各种法术和禁制,封印了公孙飞龙,让他在深坑底下永远活着,除此之外,祖先还研究出了极其深奥的阵法,用于抽取公孙飞龙体内的黑弥天。
在这个阵法的影响下,随着岁月流逝,黑弥天会被法阵抽取,只要将这石瓮放在深坑边的祭坛上,被抽取的黑弥天,就会变作一滩黑水,灌入这石瓮当中。”
蚩尤重重拍了下石瓮,石瓮发出沉厚的金铁之声。
“只要喝掉这瓮中黑水,就能获得黑弥天的力量,若不能承受,则会变作一滩血水,鲜血之中,有黑弥天的部分力量,能让人的肉体发生蜕变。
明天,我会喝掉黑弥天,我可能会活下来,也可能变成一缸血水。到那时,就由你来喝掉我的血,成为下一任蚩尤!”
柳三盯着那漆黑石瓮,惊得说不出话,他可从未听过这些。他忽然回过神,激动大叫道:
“不行!蚩尤大人您没必要喝!让其他人去喝掉黑弥天不就好了?然后由大人来喝掉他们的血水,这不同样能获得黑弥天的力量吗!”
蚩尤低下头,望向柳三,恐怖的黑金双童中,带着释然和决绝。
“我曾经也向蚩尤大人问了同样的问题,但不是谁都能喝下黑弥天,像你这样,只一口,就会化作血水,千年来抽取的力量就会白费。”
“大人……我,我不行的。”柳三惊恐道,“我没有能力担负这个重任!”
“我知道你不行,”蚩尤没有否认对方的判断,“上一任蚩尤大人选中我时,我已经三十年没有使用乐太岁了,你的忍耐力,比我当年差太多。
但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这方寸地中的太岁一族,就快灭绝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若我没回来,你也没信心带族人一起离开这里,那就带上几人自己离开吧。”
柳三沉默地低下头,忽然像想到什么般,抬头激动道:
“大人,我们还有转机!公孙飞龙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我们能把他也变成太岁一族,就能借着他的身体进入深坑中,获取公孙飞龙的信任,或许能从公孙飞龙口中,打探到两界门的封印解法!”
“这个我也想过,但根据星相,明日我必须抽取黑弥天,那是法阵威力最大的时候。”蚩尤说,“那个预言之人,就交给你了。”
几千年了,想到今日终于可以移交肩膀上的重担,蚩尤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魁梧的魔神走到神庙的门口,站在这座石城的最高处,眺望这冷寂的废墟。
在千年之前,他偶然间走过那扇门,来到了这个世界,从一个人类,变成一个吃心鬼,然后变成蚩尤,至今已有千年之久。
而这具身体里的乐太岁,也早已不再为他带来欢愉,幸得如此,他才能进行冷静的思考,那简单的问题一想,他便想了千年。
吃心鬼和人类,到底是不是两个不同的种族?
他活得越久,就越觉得,吃心鬼其实和人类并没有差别,时至今日,他甚至常常产生自己是人类的错觉……或者,又不是错觉。
他想过,回到另一边,去更广阔的的世界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桉,但如今已经没机会了。
蚩尤抬起头,眺望远方逐渐西沉的落日。
猩红的弯月缓缓升起,月光如纱,为这座冷清的城披上一层血色。蚩尤对静立身边的柳三说:“你知道吗?在人界,月亮不是这种颜色的,它是太阳的颜色,但要比太阳暗很多、冷很多。”
“那就是白天的样子,就是要比白天暗很多。”柳三想象着说道。
蚩尤摇了摇头,凶神恶煞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柔的思念情绪。
“不是的。另一边的夜晚,月色很美,你去了另一边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
月光如纱,夜风如水,苏临的意识在一阵波动的凉意中逐渐清明。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洞穴里只剩下小武和天尊两人,他们沉沉睡着,而陆竹雨和南志贤却不知去向,连秋三福也不知跑到了哪儿去。
身侧的篝火已经熄灭,只余零星明灭的火星在灰尽中苦苦挣扎,一片月光从洞口照进来,在洞穴的岩壁上画下一块澹红色的亮斑,一半在墙上,一半在地上。
一碗灰色的粘稠药浆放在地面的月光里,是天尊熬制的药引。
苏临在稻草上坐起,拿起药汤一饮而尽,虽然稠厚的药浆令人难以下咽,他还是一滴不剩地将其全部喝光。
第二次睡醒,他精神头好了许多,除了手臂和脸上轻微的疼痛感,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与蛮二那一战中所消耗的精神,如今已经全部恢复。
而且不光是精神,好像连心情都好了很多,苏临对人类的身体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可能人体就如某人所言,被一堆激素和化学物质操纵着,令人快乐的并非美好事件本身,而是多巴胺。
苏临起身活动了一下右臂,轻手轻脚走到洞穴外,沐浴在月光下。
这洞穴在一片森林里,红色的月光让森林有些压抑,苏临顺着若有若无的溪流声寻去,在几十米外看到了一条潺潺小溪。陆竹雨选的休息位置很好,方便生活,也方便照料伤员。
散发着药草味的绷带下传来轻微的瘙痒感,苏临将右手上的绷带解开,捣碎的药草下是结块的血痂,将整条胳膊都覆盖住了,虽然活动会让血痂碎裂,但并不会脱落。
苏临走到小溪边蹲下,从倒映的溪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脸部愈合的速度较快,从已经愈合的边缘,可以想象出左脸颊恢复后的样子。
“真丑啊。”苏临看着水中的倒影说道。
他现在看起来,其实已经不像个人了,他的左手是黑色的焦炭,右手和左脸严重烧伤,胸口的一片,像覆了层碎裂的瓷釉。
如果就这样走上街,肯定会被人当做妖魔。
“你醒了?”压低的声音从溪流对面传来,“看来恢复得很好。”
苏临看向对岸,陆竹雨从灌木丛中走出:“我出去找槐南了,但还是没找到。”
“那个女人呢?”苏临问。
“秋三福?她也帮忙去找了。”陆竹雨说,“你睡了很久,我们只剩下三天了,如果三天出不去,门就会从外面封,我们就会被关在这里。
而且,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大,如果吃心鬼要找,很快就能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