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郁的密林坠入了涌动的火海,倾倒的火树掀起灼热的高温气浪,带着致死的毒气拂过焦黑的大地,将皮肤表层的水分彻底蒸干,滚滚的黑烟遮蔽天空,赤舌在目力所及内缭舞。
眼球干燥到无一丝水分,每一口呼吸都是足以烧伤生物的高温毒气。
苏临的身体被痛苦的洪流所淹没,但并非惯常之痛,而是来自于身体的最深处的,排除在神经之痛的另类痛楚,仿佛折磨着全身每个细胞,每个脏器都在发出极限的哀鸣,它们在说——快逃!
“啊啊啊……”
模湖的血色从视野的最上方缓缓流下,粘稠如浆,剧痛如高频振荡的电锯,将思维粗暴地切割为镜子般的碎片,一切的想法都粉碎了,但痛感却像光线般在镜片间无限反射,碾磨着苏临的理性。
思考无法持续,但十指的斩仙丝依旧如预期般挥出,在面前交织成无形的锋利刀网。
苏临的行动如计划一般没有丝毫拖延,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周遭空间的命数朝着双目汇聚,伴随一声释放到极限的怒吼,比视角还要浓稠的红潮从双目喷涌而出,目力所及之处烈焰熄灭。
西边燃烧的林木仿佛沉入冰冷的海水,火木在接触红芒的瞬间散去了烈焰,万分之一秒,木材中的可燃成分被消耗殆尽,无法解释的化学反应让有机物瞬息成碳,焦木被气化为二氧化碳,空气中的氧气如压缩般汇聚,氧含量急剧降低,短时间内无限逼近于零。
树木消失了,肉眼可见的一切都被荡平,自苏临往西只剩下赤红的大地。
苏临的发泄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停歇,力竭般扶膝而立,几乎差点跪下。
那个赤裸这上半身的男人如磐石般,站在砂砾岩石熔化的岩浆中,脚踝被岩浆浸没,他魁梧健壮的上半身散发着熔铁般滚烫的光泽,密布着数百个蜂窝状孔洞的强健背嵴,无数指节大小的昆虫正从中不断钻出。
它们在空中散开薄如蝉翼的翅膀,发出蜜蜂振翅时的嗡鸣,它们环绕在男人周边,如尽职尽责的护卫,危险而致命。
而与这种昆虫酷似的尸体,在这火风肆虐的焦土之上,足有成千上万。
男人如山岩般岿然不动,皱眉眺望着陷入虚弱状态的苏临,表情困惑。
狂蜂不能理解。
究竟是什么神通法术,才能让这家伙能不断地死而复生,越战越强?莫非他与自己一样,承载着整个国家的气运吗?
不。
大夏不应该有承载国运之士,在这无可抗争的天条笼罩之下,没人能将这千万凡人的运势与诸多修仙者融为一体,大夏从根源上,便注定不会有承天命者。
至少现在绝不会有。
狂蜂不明白,对方已经被他的妄苦蜂蛰了上百次,那发源于无尽苦海的极致痛苦,连狂蜂自己都无法忍受,苏临为什么还能坚持站着?
妄苦蜂的每次蛰咬,都会在神魂中烙上印记,若仅一两次,尚能凭借顽强的意志抵挡,但随着蛰咬次数增加,到最后痛楚将变得无比强烈,难以消解。
并且每一只妄苦蜂死亡,烙印在被蛰人身上的苦痛印记便会剧烈爆发一次,这种引爆的痛楚将直接侵入当事人的心景,对当事人的元神造成损害,从而扭曲当事人原有的性格,使其变得懦弱、胆怯、惊惧,只想要逃避。
即便被蛰者此前是修炼千年的元婴大能也无法幸免,哪怕对方曾经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击溃无数挫折磨难,建立起了坚若磐石的冷静性格,也注定被慢慢摧毁。
通俗点讲,妄苦蜂是靠着引爆标记,改变被蛰者人生记忆中的情感体验,不管是美好的童年时的天真烂漫,亦或是壮年艰苦奋斗的坚持,亦或是最后功成身就,登临顶峰的骄傲,都会被修改成难以忍受的精神之痛。
这等于将现在的痛苦,灌注到被蛰人过去的人生当中。
也正因此,凡是被妄苦蜂咬中的人,到最后只有道心崩溃的下场,不管对方的意志有多么坚定,只要被蛰咬的次数足够多,便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对方同为元婴,也极难失手。
唯一行之有效的对抗办法,就是不被蛰咬。
然而,苏临已经被咬了上百次,烙印爆发的次数也达到了上百次,他此刻理应彻底丧失斗志,沉沦在无尽的苦海当中,怎么可能还站着?
虽然狂蜂对苏临强横固执的道心极为震撼,但他也从对方的表现中看出,苏临已是强弩之末,刚才的反击已是拼尽全力释放的力量,此刻绝不可能在持有斗志。
狂蜂右手双指并拢在左手腕划过,抛出一大片薄而均匀的血水,将蒸汽腾腾的土地全部覆盖,当血水落在岩浆般的地面上时,没有发出水火接触的滋啦声,红色的薄膜仿佛隔绝一切高温,将热度上下分开。
狂蜂缓缓踱步上前,来到撑膝而立的苏临面前,他全身每块肌肉都因剧痛激烈颤抖,失去自制力的肌肉不再拥有协调的收缩能力,出现多个大面积的反向拉扯,苏临的手臂、小腿,呈现出如蛇般蠕动姿态,青紫色的从皮肤深处快速浮现,有的部位甚至拧毛巾般拧出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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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我死了吧。”苏临嘶哑地说,但并非对任何人,仿佛无意识的梦中呢喃,绝望的自怨自艾。
狂蜂盯着苏临身上完好无损的衣裳,伸出手摸了摸,粗糙平庸的质地与材料,并非法器,但却在无数次损毁后依旧恢复了原状,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怪事。
“什么法术,能做到让光阴逆流?”狂蜂双眼神采奕奕,对苏临所表现出的神奇能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作为正日国的承天命者,他见识过很多妙到绝巅的神通法术,逆流光阴的能力,也的确在一些强大的妖魔身上见识过,但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此作为法术施展。
完全损毁的衣服能够恢复原状,死尸可以恢复原状,那若是法宝呢?法宝是否也能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