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眨了眨眼,看到上一秒还在眼前的叶冬冬消失了,而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黑轿子也无影无踪,徒留他这个腐败溃烂的身躯静静漂浮在半空中。
什么情况?触发了法阵?还是陷入了幻境?
为什么……
哦~是往昔之影。
“用搬命术把全身都换成厚土之体。”
天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临虽然不明状况,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进入了那被命数填满的特殊空间,选好了适合的部位。
但这一次,当他想要搬运命数时,却发觉这些命数搬运起来格外“沉重”,隐约已经有搬不动的迹象。
虽然具体原因不明,但苏临知道这一次应该是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最后一次使用搬命术了。
最后,苏临集中精神,才堪堪完成命数的交换。
而四魔和所有观战者,也终于找到了他的身影。
此刻的苏临肤色犹如黄土,较之此前少了几分光泽,更加内敛厚重,外表看似变化不大,但气质却远较之前厚重。
一道戏谑锐利的视线射在身上,苏临体内血液轻微翻涌,随即安定下来。
“玩不动了,有意思!变成厚土之体了,这是咋回事?”杀渊惊讶道。
苏临感受着四魔吃惊的目光,内心平静如水。
这四个魔头说到底,在大夏未建国前,不过是元婴境中较为出挑的老怪罢了,但他修炼的可是九大仙门之一,信徒最多的真武大罗天真君飞升遗留下的不传秘法《混元道体》,这四个鸟人若是没地理优势加成,有屁个资格与他同台竞技?
但现在,苏临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底牌尽出,没有更强的杀手锏了。
命数死光对猖狭和杀渊没有效果,对付杀渊的控血之术,必须用厚土之体抵抗,没了臻金之体,他也难以将金刚六灭佛罗经发挥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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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唯一的肉搏优势大打折扣,摧锋的神效也难以发挥,真不知道能不能拖到一个时辰。
不,其实仔细想想,并不是所有底牌都出完了,只是稳定的底牌打完了,但往昔之影的时空交换和黑弥天都还没用出来。
死了这么多次,苏临已经猜到黑弥天是死后必然触发的一种防御机制。
起初他对这防御机制还抱有疑惑,但在确定他与大夏的天条有关后,苏临对这黑弥天的源头自然也有了猜测。
大雍的飞龙将军叫他国师,将黑弥天残骸交还给他,吃心鬼也被黑弥天镇压,现在这具身体与穿越前的大夏天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继承了来自上古的黑弥天也顺理成章……只不过,若是自己能像飞龙将军一样主动使用就好了。
思考间,猖狭已起身逼近,双手双脚齐出,狂风骤雨般噼头盖脸打压过来。
没了巅峰叙述的附魔,苏临只能凭借肉体硬抗,而体内翻滚的气血却时不时给他捣乱,只眨眼的功夫,一道匹练闪过,苏临发现自己的手臂颜色单薄了几分,容纳在肉体中沉稳的炁,正透过半透明的胳膊缓慢发散——是幻追的神通。
眼前的猖狭忽然消失,身侧一座山头莫名其妙平了。
脚下翻腾的云海上,一条汹涌血河正激流回荡。
“还有六十分钟。”天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临看到可供回朔的虚影已经没了,并且也没有再产生,苏临知道他又回朔了,并且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朔机会。
“被杀到这种程度吗?”苏临喃喃自语道。
完全没有战斗的实感,任何战斗的记忆都没有残留下来,只多出了些许莫名其妙的疲惫,还有一点奇异的梦幻感。
他仰起头看向如天魔般凌空站立的四魔,他从猖狭的脸上看到了畏惧,而那个令人讨厌,一直桀桀桀笑个不停的杀渊,现在也只剩下沉默,看来在自己遗忘的这段记忆里,他给这四位难缠的对手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家伙究竟死不死的掉?”猖狭咬牙道,他没见过比自己还难死的人。
“我看他的记忆好像有点错乱。”幻追说。
杀渊:“赶紧的,累了,我的血流的够多了。”
坤和:“为什么我的神通对他没有效果呢?得把他纳入身内洞府好好钻研一番。”
四魔各自发表完意见,猖狭突然闪身至苏临身前,又阴又毒的鞭腿擦着苏临鼻尖掠过,紧接着双拳连珠炮似的攻向苏临面门。
苏临茫然地躲闪着,疲惫感带着疏离撩拨着神经,最要人命的是那做梦般的虚幻感,他用巅峰叙述所看到的精准的文字描述正在变得单薄模湖,而一些乱七八糟的狂想却像放大的黑体字般,不受控制地在眼前冒出来【什么是人?】
【弱者值得被拯救吗?】
【无限制的倾轧,不属于弱肉强食的法则,自然之道……】
【遵循个体情感,亦或繁衍?】
【全人类的成功标准,是总人数的增长,亦或是个体幸福感的满足?】
一个接一个类似哲学的问题在眼前冒出来,像失控的幻灯片般快速掠过,而苏临更需要的【猖狭疯狂挥拳向你攻击】这种精准的现实性描述,却隐没在虚无的哲学问题背后,颜色澹到几乎不见。
当苏临想要努力看清放大黑体字背后的现实性描述时,才赫然发现,战况已经朝自己不利的一边彻底倾斜。
他看到一连串的描述都证明着他已逼近死局,【几乎完全变得透明的躯体】证明身体已经被幻追彻底侵蚀,【你看不清猖狭的拳头】、【你感觉很疼很疼】……【你的疼痛感几近麻木,时感模湖,快慢不知】,则昭示着他的意识辨认度降到最低。
然而神奇的是,他却逐渐在听到、嗅到、尝到、看到……
猖狭最后一拳砸裂了苏临的颅骨,那半透明的眉骨像瓷器般碎裂了,海量的血液被杀渊从破碎的口子里倒吸而出。
猖狭还从未见过除杀渊外,有哪个修士身体里有这么多血,仿佛里头灌进了整片湖泊。
但即便血多,还是被吸干了。
猖狭没再出手,只是冷眼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尸体”,那颅骨裂开的口子很黑,粘稠得像不透光的墨。
在那毫无生机一片漆黑的孔洞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看”,那视线带着狂癫到难以表述的混乱,精准地锁定在自己身上……猖狭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猖狭,快回来。”幻追沉声开口,“他不应该再有颜色了!”
猖狭心底一寒,抽身急退,而一点微弱的红芒,却在苏临颅骨的裂口中,缓缓亮起。
“人……你们……是……是不是人~~”令人汗毛倒竖的诡异声音从黑洞里幽幽传出。
猖狭打了个哆嗦:“什么鬼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