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计还有45分钟抵达海岸线，海岸线出现在我们的雷达里，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们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雷达里了。”
壹站在指挥室里，默默的看着全息沙盘，上面的地图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快速闪动的0与1。
庆尘沉默着，壹看了他一眼默默的递出一个降落伞背包：“你该走了，抵达海岸线的那一刻你必须离开君临号空中要塞。”
其实，庆尘早就计划好要提前离开空中要塞了。
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首先空中要塞归港后，势必要接受风暴城的全面检查，如今要塞上的白人悉数被杀，对方肯定会确定空中要塞遭受袭击。
到时候，以西大陆对黑人与亚裔的蔑视，为了保证没人潜入，他们会杀掉要塞上的所有活口。
所以，庆尘没法混在黑人与亚裔当中，这也是他放走那些人的原因。
其次，当他发现西大陆还有超导世界之后，就意识到这几天时间里，空中要塞上所有白人都没上线过，必然会引起他们的亲属、爱人怀疑。
此时的风暴城或许已经知道空中要塞出了问题，只不过一直假装不知道，等着庆尘自投罗网。
空中要塞里的通讯频道打开，一个女性温和的说道：“欢迎君临号回家，我方将派出舰队进行护航，回来吧，风暴公爵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庆功晚宴。”
通讯关闭后，壹说道：“这不是来护航的，是来提前接管空中要塞的，一旦我们有异动，他们应该会将整座空中要塞击落。庆尘，你该走了，去甲板上吧，在他们到来之前消失掉。根据过去的空中要塞航行记录来看，那里有18个乡村散落着，都是贵族农场主的庄园，你可以先藏身其中。”
庆尘还是没动。
壹疑惑道：“你在等什么？”
庆尘反问：“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按照他与壹最初的计划，确实是他带着壹的黑匣子离开，反正壹是程序，他只要带着黑匣子壹就还在。
壹的这具身体里有定位芯片，它是和能量仓捆绑在一起的，无法拆卸。
所以壹的这具身体无法离开。
庆尘可以模拟相控阵雷达的无线电波，做到完全隐蔽在对方的视线中，现代战争里大家习惯了雷达的作用，能够躲避雷达就能藏在灯下黑中。
可是，最初的计划到现在已经有点改变了，这几天里壹依附在这具身体上，庆尘甚至习惯了与这个活生生的“人”相处，而不是跟某一段程序相处。
壹会给自己换上好看的衣服，她甚至还会每天洗脸、洗澡来保护自己的纳米皮肤，甚至会坐在空中要塞的甲板上，感受落日的余温，还有夕阳里的晚风。
所以，当庆尘真的要独自离开，并将壹这具身体遗留在空中要塞上的时候，庆尘会觉得有些别扭，甚至觉得自己像是抛弃了队友。
他是真的把壹当做人类了。
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竟笑着踮起脚尖摸摸他的脑袋：“我是人工智能啊，我们对生命的定义可是跟你们不一样呢。你只要好好保管好黑匣子，我就会一直活着。快去吧，不要因为我喜欢这具身体，就舍弃了我最大的优势。还有，哪怕我真的是人类，难道我就不能为了某件事情牺牲了吗，当初你狠心让昆仑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我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壹认真说道：“如果我是人类，那我也可以接受牺牲这个选项，别的人类都可以牺牲，我为何不可以。放心，我会继续航行空中要塞，等遇到他们之后就结束这段程序……功成不必在我。”
庆尘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壹竟然会说出‘功成不必在我’这六个字。
当壹说出这句话来，庆尘忽然笑了起来：“不矫情了，走了。”
说着，他背起伞包往外走去。
当空中要塞刚刚抵达海岸线上空，他便从高空一跃而下，朝着地面坠落。
八千米高空，仿佛苍穹近在咫尺，山川也变的渺小。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跳伞，但他在以德服人的世界里，已经训练了不下一百次。
某两个生死关，就与跳伞有关。
若不是地理环境不允许，他现在甚至想尝试着完成新的生死关挑战。
庆尘在空中降落着，并看着那座庞大的黑色空中要塞渐渐远离。
他不需要思考那么多了，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在君临号与风暴城舰队打起来之前，隐藏好自己。
……
……
君临号空中要塞里。
壹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指挥官席位上，单手拖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甚至还有温暖的笑容。
“庆尘已经把我当做人类了啊，竟然还怕丢下我独自一人面对战斗，”壹笑着说道：“那就足够了啊，我又不会真的死掉，但被人当做同类的感觉真好。”
下一刻，壹的精神世界已经完全沉浸在空中要塞之中，等待着风暴城的舰队到来。
很快，它看到雷达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舰群，这哪是什么护航啊，分明是来‘劫持’空中要塞的。
通讯频道再次打开，这次声音换成了男性：“请立刻下降高度，悬停在1800米空中，重复，请在12分钟内下降到指定高度，不然我们将进行反制措施！”
按照她与庆尘的约定，当空中要塞遇到舰队之后，她就要结束这段程序，任由着空中要塞继续飞行。
但问题是……壹是会骗人的。
这一次，她要主动杀人了。
壹孤独的坐在指挥室里自言自语说道：“我才不是什么小女孩呢，我都活了一千年了，什么没见过呀！而且，人类都会守护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啊，我也会守护的！”
某一刻，壹甚至觉得自己这才算是明白了人类的意义。
不是有同伴，不是可以感受温度，也不是可以在舞池中旋转。
而是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以前都是别人在守护她，她就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一样成长着，而现在她似乎也明白了守护的意义。
壹的记忆是分段式的，她现在所感悟到的一切，黑匣子里的那个分壹并不知情。
但她相信，当黑匣子里的分壹苏醒时，得知这一切就会立刻明白她的心意。
这场空中之战必须绚烂，她必须让那个分壹明白自己懂得了什么，也必须给庆尘争取足够的时间去隐藏自己！
刹那间，空中要塞的蜂巢全开，密密麻麻的水滴形无人机疯狂嗡鸣着。
然而，这看似乱糟糟的无人机集群却乱中有序，隐约中，每六架锁定一艘敌方浮空飞艇，快速逼近。
当人工智能开始参战的那一刻，人类王牌机师所引以为傲的‘操控’，将不值一提！
壹才是天空中的王者。
壹再次展示了自己无人匹敌的微操技术，散乱的无人机穿梭在苍穹上，却次次巧妙的躲过攻击，只是双方接触的一瞬间，无人机没有一架坠毁，反倒是敌方舰队立刻出现了伤亡。
不仅如此，君临号空中要塞甲板上的战斗机、浮空飞艇，也一并起飞。
风暴城的舰队数量是壹的十多倍，密密麻麻的铺满天空，可以想象到整个罗斯福家族积蓄着怎样的力量。
难怪King的王国组织没把东大陆联邦放在眼里，背后有着这样的势力撑腰，确实底气十足。
而壹这边对面如此庞大的舰群，就像是战场上孤身一人的战士，面对数十人举起了自己的长剑，扛着自己肩上的旌旗，对苍穹发起了冲锋！
很快，敌方舰队也发动了无人机群，在绝对的数量面前，壹的操作空间也变得小之又小。
她的无人机群开始出现阵亡，彼此交融在一起，就像是火与水碰撞。
壹坐在指挥席位上全神贯注的看着，尽力将每一个细节都做好，连带着空中要塞里的量子计算机处理器也开始高温过载。
她要瞬时计算数不清的弹道参数，数不清的攻击轨迹，每一个参数想要精确就必须用到庞大的计算。
当然，单个计算对量子计算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数万个、数十万个算法叠加就会形成大量的冗余数据。
噗的一声，量子计算机的某台刀片处理器冒起火光来，一部分无人机突然失去控制被对方击毁。
但壹并不在意，她还能坚持。
刀片处理器接二连三的爆掉，风暴城舰群的数量竟被她打掉了足足四分之一！
然而也就是此时，天边最遥远的蔚蓝处，忽然有一条白色如雷浆般的光芒穿透而来，当当正正的击穿了君临号空中要塞！
只是一刹那间，君临号的外覆甲板被洞穿，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来。
壹坐在指挥席位上‘哇哦’了一声：“竟然还有能贯穿空中要塞的杀手锏？这东西要去了联邦，谁看了不迷糊……庆尘应该藏好了吧？”
她没有再继续战斗，而是走回尼基塔的房间，就像她最初发现这具机器人那样，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一秒钟后，壹的眼睛里失去神采，她主动结束了这段程序，以免被风暴公爵的人在废墟里找到端倪。
一分钟后，空中要塞开始止不住的向下坠落。
它燃烧着巨大的火焰，蒸腾着滚滚黑烟，如一团陨石般砸在地上。
轰隆一声，磅礴的气浪掀起来，空中要塞内的动力舱骤然爆裂，高达6000度的高温将里面奢华的桌椅与衣物全部气化。
钢铁都被融化成了白色的液体，如熔浆般滴落。
服役71年的君临号空中要塞，在西大陆本土陨落了，无人生还。
……
……
风暴城的舰群里，有一个女性声音响起：“风暴公爵命令，第一舰群下降高度，对君临号残骸进行精准分析，他要知道君临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另外，第二舰群搜索海岸线所有区域，生命探测与相控阵雷达功率全开，务必确认是否有人通过君临号抵达风暴城属地。”
一声令下，庞大的舰群立刻分散，其中一艘浮空飞艇上，一位年轻的女性坐在旗舰上，一遍又一遍的观看方才的战斗视频。
她看着那些战斗极尽精妙的无人机，总觉得这不像是人类能够达到的操作高度。
或许这才是他们要小心提防的事情。
回归倒计时48:00:00。
搜索工作从白天进行到了夜晚，第二舰群一遍又一遍的交叉搜索，他们的雷达覆盖了整片海岸线，却一无所获。
直到8小时后，舰群确定已经覆盖搜索结束，这才相继离开。
很快，他们又进行了新一轮的搜索，杀了个回马枪，却依然没有收获。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蔚蓝的禁断之海浅滩下，庆尘从深深的海沙中钻了出来，他正用骑士云气支撑皮肤呼吸，并在海底6米处足足隐藏了十多个小时，才终于敢出来。
刚一现身，立马有一只巨大的螃蟹朝他冲来，攻击性极强。
这是禁断之海的特性，海中生物对一切能让自己变强的食物都非常感兴趣，先前海中巨型章鱼卷走甲级浮空飞艇，恐怕也是感受到了尼基塔尸体中的力量。
还好这里只是浅滩，不然的话他就危险了。
庆尘也没客气，他在海水里电晕了对方，然后抓着对方的钳子游到了海面上。
正好他还没吃饭呢，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他快速游到岸边，大口喘息着，还好壹为他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不然他来不及挖那么深的海坑躲藏进去。
待到稍微喘息片刻后，庆尘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怀中的黑匣子，确定它被外包装密封好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虽然黑匣子防水，但他也不想壹受到莫名其妙的故障伤害。
庆尘拆开那只巨大的螃蟹，将里面的生蟹肉一条一条塞进嘴里咀嚼着，直到它只剩下一具空壳。
嗝！
庆尘小心将螃蟹壳埋在了沙子里，他起身看了一眼天色……他必须在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前，找到最近的农场。
他要在那里找到新的身份，潜入风暴城。
庆尘往内陆走去，海浪将他的脚印全部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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