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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璃大将军同李诗语两人同行的这一路,其实是有很多人在暗处保护的。

除了贴身保护的如痕以外,其他的人每每按照自己的方式,穿梭于杂草丛林间。

这拨人轻功卓越,无论水面上,还是树枝上,都如同蜻蜓点水。他们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莫家军。这是莫璃大将军自己训练出来的特别兵士,用来战场上自保和救人的。

这类人多数都是血性男儿,有着绝对的忠心和超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而且还有一点儿,他们都是自愿加入,未被强迫。本身单身,没有家庭的束缚和情感的牵绊。

他们活地潇洒。

面对死亡时也从容淡定。

但他们每一位的名字都被莫璃大将军抄录在案,随手一指,就知道是谁,有谁,某某是谁,替自己办过什么事,现在是生是死。

如痕是最特别的一个,是最杰出的一个。他常年陪伴在莫璃大将军的身边,是仆,也是朋友。

这样的朋友让人羡慕。

莫璃大将军曾这样发誓:“倘若你我之间真到了需要舍去一个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去自己。因为你不仅是我的同伴,还是我的朋友。”

正是因为这份儿相信,如痕才同其他兵士一样,誓死追随,不离不弃。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像你一样训练出一个出色的同伴!”李诗语对于如痕的跟随早已心中有数,“如痕是个忠心厉害的人,这点儿大将军很有眼光。可我觉得,我会……比你更有眼光。”

“是么?”莫璃大将军神情虽然凝重,却带着说不出的暖意,“那我就拭目以待。”

……

当日从龙行镖局返回的钟二伯此刻正焦灼地踱步在正厅。自从了解到魔教白刹收买了龙行镖局送了一份嫁妆和丧服到得忠勇候府时,他心情就糟糕透了。

若是被卿湄大小姐知道,断然会不顾一切前往魔教找人算帐。说起来,她对于当年之事,本就内疚。而且她还是一个绝顶孝顺的人,如若又知道自己的爹生命垂危,恐怕就不只拼命那么简单了。

始竹送上热茶,担忧地望了钟二伯一眼:“二伯,发生什么事儿了?”

“大小姐呢?”钟二伯却不实说,直接询问道。

“大小姐说闷,就在竹林练剑。”始竹回禀道。

“练剑?”钟二伯听后,原本该因为她出来透气感到愉悦,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直让他心中后怕。

他快速奔至竹林,隐在暗处,看她柔美的身姿如同挥出剑花,如何将地面上的残破的竹叶搅动四处,如何让最柔美的剑招使出致命的一击?

钟二伯以前看到过卿湄这样,可是他那时候只敢偷偷地看,默默地看。还是只有在剑平未在府中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去看。

他爱地卑微,爱地忠诚,爱地伟大。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未将自己的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并加诸在卿湄身上,给她万般压力。

任何时候,他只是默默地去爱。无论是在卿湄光鲜的时候,还是在卿湄狼狈的时候。

他就如同一棵摇曳不停的百年大树,随时为底下的卿湄这株花遮风挡雨。用自己坚强的身躯给她唯一一处暖阳,一丝祥和。

爱若如此,岂不让人垂泪?

只遗憾,老天无眼,不识情之何物?所以这痴情的人永远也等不了早已痴心错付的人?

哗啦,剑花一挽,钟二伯头顶上的竹叶簌簌而落。

冰冷的声音响起,卿湄望着他站的方向:“二伯,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钟二伯佯装淡定,啪啪数掌,拍着手走了出来:“大小姐的武艺仍然不减当年啊!”

“呵。二伯,你说笑了。”卿湄的脸上还是那双瞳光可以看见,很犀利的眼眸,冷冷一顾,就不禁令对方生出寒意。钟二伯内心生出的是心疼。

“大小姐,能看到您出来透气,二伯很欣慰。”钟二伯颔首道。

卿湄的声音嘶哑:“是啊,如果我不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大小姐?”钟二伯愣了一下,“您所指什么?”

“你骗我!”卿湄猛地揪住钟二伯的衣领,“我爹身体到底如何?”

钟二伯细心安慰:“老侯爷的病会没事儿,何况,还有传亦在。大小姐,你也听说过传亦。他被江湖中人称为‘妙手回春’,是个……是个神医。”

“既是神医,我爹何已吐血晕倒?”一双犀利的双眸突然泪眼婆娑,“只可惜他晕倒,我都还是没有资格守在他的身边?”

“大小姐,您……您不要难过。”钟二伯想去安慰她,却被她冷冷的推开,“你永远都是这一句话,永远都是。您知不知道,断绝父女关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他是我最敬佩最亲的爹啊。”她捶打着自己的心,仿佛已经痛苦到极致。

那么,他如何会知道老侯爷咳血晕倒?

其实,还是她自己的过错。

本来和风缱绻,老侯爷是不打算起身的。可不知道为何,会因为在窗前的随意一瞥望见悄无声息回到府中的卿湄。

父女相见,当然会有些激动。可卿湄害怕,不敢见他。便急急离开。

老侯爷不能动,只能硬撑着身子坐起,唤来了屋外的路总管。路总管快步推门,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快,把鞋给我穿上。”老侯爷咬紧牙关。

路总管闷在地上,磕头:“侯爷,不可。传大夫走时已有交代……”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头顶苍老的老侯爷喝道:“传大夫传大夫,路宸,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本候的?”

砰地一声,路总管吓地腰杆有些弯。

他连忙扑过去,替老侯爷穿上了塌下放置着的鞋子。

老侯爷本不宜动,却因为过度用力,跳窗而出,在院子里,咳血晕倒。视线模糊之时,他是瞧见房顶上那个倩影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拉住她,握住那不曾握住的手。

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女儿。

对于一个死了夫人,死了儿子,又死了儿媳妇的老人来说,他心中的孤独寂寞就像一根针,随时随地扎一扎。

然而那个时候卿湄始终无脸见他。

她脸上那块无法抹灭的伤疤,即便随着岁月流逝,依然清晰地刻着。让人心碎无止境。

但是卿湄很孝顺。

她这个偷偷来看老侯爷的举动本就孝顺,不让老侯爷看到,则更为孝顺。

因为她知道,老侯爷当初的誓言还言犹在耳。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想让自己的爹因为誓言而悔恨,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有负罪感。更不希望让侯爷看见自己活地多么狼狈。还有一点儿,是属于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尊严。

因为她总不能让自己这独一无二的尊严被老侯爷的父爱啃噬。当初的路是她自己走的,当初的幸福是她自己选的。当初的一切一切都是事实存在的。她无法让那些事实不再存在。

所以她选择偷偷地,不让人察觉的,不让人看透的心思做了她身为子女的责任。

然而,她没想过,老侯爷会吐血晕倒。更没想到是见到自己,急火攻心。

“如果……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病得这么严重,我说什么也不会……”卿湄开始自责后悔。

钟二伯却随意地站了起来,心很凉,于是故作冷笑地说了句:“不会违逆他的心愿么?呵呵,可是大小姐,这点儿您似乎做不到。以前到现在,您无论受了多少苦,心里都一直想着那个人。可那个人就是害你父女关系断绝,你容貌尽毁的人。您如此袒护他的这个举动已经没有退路让您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了?”

他缓慢地起身,然后站起。

身心疲惫,却站地很直。

这些无情的话,他原本不想提起,可是这么久了,这个所谓的大小姐,所谓的心上人却还是不能意识到其中关键。有时候真的令他生气。

气急了就胡说的情况是常有的。可是气急了说真话那就是恨了。可会恨不就是因为爱么?

“这林子里很暖和,可您的心始终未能静过。所以……练一会儿就回去吧。”钟二伯握住身旁的竹子,背过身继续说,“这样又伤身又伤心,何必呢?”

钟二伯走了。

卿湄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盯着自己的手,很认真地盯着。

嚎啕大哭。

望向消失的背影,有自责,有内疚。

她声音很低:“我就是知道无论我对你怎样,你都不会离开,才会忍不住发这么大的火,可我并不想这样,并不想……”

语声呜咽……

钟二伯对卿湄说了那些话,本就伤神。但而后一想,却又觉得说地正是时候。想来他发发脾气也没什么不好的,那魔教令龙行镖局护送丧服到得忠勇候府这一件事儿,至少她暂时没功夫过问了。

心中一想,刚刚的百般自责忽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地是为数不多的喜悦。回过正厅的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请假从天下第一酥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东家生气。而自己的徒儿史云到底接下他手头的活儿了没有。这些他都很想知道,于是再添了杯茶就走了。临走之时,只看着始竹交代:“大小姐心思重,你平日机灵一些,多劝劝她。我们所说的话,她多半还是要听的。这十天半个月的,我可能都得在天下第一酥,安分守己地做我的主厨了。”回神别有深意地瞥了瞥,“你我知道,她心里惦记着什么。你平时多当心,莫让魔教的人找到她。若是……若是再教白刹的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始竹点头:“那二伯打算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钟二伯摇摇头:“这些我也不大清楚。”

叮嘱完这些,他就大步离开了。时间赶得不巧,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到得天下第一酥的时候,就发现主厨给换了。是钟二伯的徒弟史云替代做了厨子。

李诗语一想着就开始发牢骚:“我就不明白了,他明明向我请了一天假的,咋地这几日还没回来?难道就不怕我扣他工钱么?”

莫璃大将军笑了笑:“横竖不过是多请了几天而已,你何必咄咄逼人呢。再说,这钟二伯是我们请他来的,若是真为工钱而来,又何必动用我们去请?”他语气又软了软,“何况,我刚刚也看了看,他的徒儿史云也不比他的厨艺差。这天下第一酥来往不绝的顾客可不就说明了一切么?”

李诗语啧啧舌:“你啊你,就比我好心肠。可是……人总该讲信用么。要不然以后谁还敢去相信他。就不怕自掘坟墓么。”

“嘀咕了这么久,累不累?”莫璃大将军竟然放肆地摸了摸李诗语的头,“大哥也不知道在哪儿,要不……一会儿随我去见见。”

李诗语紧逼过来:“真的么,好不好看?”望着莫璃大将军阴沉的面色,突然失声一笑,“放心放心啦,我闹着玩儿的。”

楼上立着的莫泉大公子正整理着家中账簿,却不想被属下司兴拽到了二楼前。

“大公子,快看?”司兴手臂往楼下一甩,指着那个乌黑直发的背影,“那位应该就是同大将军一起开酒楼的姑娘罢!”

从背影望过去,他只瞧见那一直垂到腰的黑发。柔顺明亮,如一泼墨直泄在雪白的宣纸上。风拂颈,犹见雪白的肌肤。

莫泉大公子笑了笑,当下放了手中的账簿,不疾不徐地迈下楼去。正面一看,整个人就傻了。

这……这个女人不就是鼎鼎大名的冷艳佳人卿羽将军么,难道阿璃喜欢的是她?

他兴奋地踏出步子,平和地朝着莫璃大将军而去:“回了酒楼也不坑一声儿,难道真把大哥当透明人了么?”

莫璃大将军和气地唤了声:“大哥。”

“哪,这位就是大哥么。”李诗语亲切地伸出手去,“大哥你好,多谢这几日您帮我们暂管天下第一酥。多谢!”

看着这一颦一笑,以及自己弟弟看这个卿羽将军的表情。莫泉大公子明白,好事将近了。一向不近女色的弟弟也终于有了人生中的另一半了。

见莫泉大公子傻愣着没动,误以为是嫌自己的手脏,缩回手来,尴尬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再次伸手时,已然握住了莫泉大公子的笑。大力摇了摇:“大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哦,也很高兴认识你!”

莫泉大公子感觉自己的指骨都闪架了,心中对卿羽大将军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以前只道这为女将军是纸糊的女将军。因为自己的身份背景好,才被圣上挑了坐上了女将军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同样为自己的弟弟鸣不平。可是真地见到,他才发现有些地方不对,起码这样的手劲儿是真的厉害,像一个习武之人的作风。

“大公子。”

莫泉大公子一时感觉眩晕,及时被身后的司兴拂住了。

李诗语吓地脸色发白:“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使力使大了。”

莫泉大公子轻轻地摇头微笑:“是我自己身体不好,不关你的事儿。卿将军不用自责。”

“可,可你……”李诗语拿手指了指,“但是……”对于晕倒之事,她有些纳闷。

但是莫璃大将军也不怪她,只是冷静地说:“司兴,快扶我大哥到二楼躺躺。”

司兴领命。

莫泉大公子脸色微红,笑着道:“不好意思,失陪了。”

李诗语点头应承。之后看着司兴搀扶着莫泉大公子上了楼梯,不见了身影,李诗语才胆大地问:“你大哥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呢?”

“没关系,大哥只是身体不大好。”莫璃大将军说着再次回身坐好,“你可知我大哥是什么人?”

“生意人。”李诗语果断回答,“要不然你不会想着让他来帮忙。”

“呵,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莫璃大将军开始卖关子。

李诗语摇头:“我不懂。你说来听听?”

“其实,我只是想拿天下第一酥来拴住大哥。”莫璃大将军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伤心,整个人的面色也开始痉挛,“羽儿,你说我这样真的对么?”

李诗语扁扁嘴,其实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大哥身体不好,可他却始终喜欢在外面去做生意。”莫璃大将军开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以前和我一样,特别喜欢呆在家里,最喜欢……赖在阿娘的身边。只可惜……这些都是奢望。”不知何时,李诗语也瞧见了他凄楚的目光中充斥着的盈然的泪光。

早知道如此,她刚刚就该掐断这个话题。可是她问地是:“然后呢?”

“然后……”莫璃大将军握着的茶杯碎了,“阿娘死了,我们的梦碎了。”

说起死。李诗语已不想再继续下去,于是突地握上了莫璃大将军的手,轻轻地擦拭着他指尖因沾上碎片而划出的小口:“过去痛苦的事儿就不要再想了,活在当下不是很好么。咯,大将军,这可是你告诉我的。别连你自己都做不到。”

莫璃大将军抬起袖来,不动声色地擦掉了眼泪。神情恍惚,忽然怔住那双手来:“你……还叫我大将军?”

“这个大将军听起来比较神勇。”李诗语呆怔了下,然后问,“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

“唤我阿璃。”莫璃大将军霸道地盯着她。

“可不可以换一个?”李诗语祈求的目光迎上去。

“为何?”莫璃大将军不明白。

李诗语笑笑:“实在太肉麻了些。”

“若我偏不呢?”莫璃大将军眉中闪过冷意,他威胁她。

李诗语被说服了一般,平静地低下头:“那也只好叫你这个了?”

莫璃大将军满意:“真乖。”顿了下,抚上李诗语的脸庞,“叫一个?”

李诗语从善如流地伸出食指,去抬莫璃大将军的脸:“乖,先让我亲一个?”

莫璃大将军骇然。

吧唧一声,李诗语就趁其不备,再次吃了莫璃大将军的豆腐。

正吃着饭菜的客人不好意思地瞥了两人一眼。

莫璃大将军的手心已经起汗。

可李诗语却还悠哉地很呢。

“阿璃,你脸红得真好看。”李诗语拖着腮,“你说,如果以后我天天这么吃你一块豆腐,你是不是会变成螃蟹了。”

莫璃大将军伸手将人一揽,冷语萦绕耳畔:“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儿?”不安分的手禁锢着她细若柳枝的腰。

李诗语叫苦:“我以后不敢了,你先放下我。”见莫璃大将军不动,自己便伸手去挣那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却不想脑袋刚垂下,便感到温热的气息扑过来。小半会儿的功夫,唇对唇,她的初吻就没了。

楼中看着的人都傻了。

光天化日地。

莫璃大将军被女子调戏,又主动调戏上了女子。

“走走,结账去!”楼中两个打扮普通,却带着佩剑的小厮唧唧歪歪、慌里慌张地走了。

这时,犀利的瞳光一顾,莫璃大将军才放下了李诗语。

他是将自己的命运同眼前的女人彻底拴在了一起。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喂,你你你……你做什么?”李诗语轻推了一下莫璃大将军的胸膛,微瞠薄怒地说,“虽然我做为现代人,思维是比你们开放。但是大庭光众之下,你要吻也要吻得好看一点儿嘛。”

她生气地竟然是因为……专注地……这个?莫璃大将军无奈地抚了抚额,目色阴沉,起身之后,大步走到柜台处。

团拳往柜台上磕了磕:“刚才那两人吃过饭么?”

柜台处的伙计摇头:“没有,东家。只是要了两杯茶。”

“那二人长相如何?”

“看上去挺有规矩的。”柜台处的伙计隐隐约约地说,“不过他们应该是当官的。不然为啥手上要握着剑呢?”

莫璃大将军不说话,不过那剑他确实是看见了。如果猜得不错,他们肯定是那边的人派过来的。

“他们该不会是游府的人吧?”李诗语挠挠头,又扯住莫璃大将军的袖子,“哪,你说是不是因为上次我把那林氏说了一通,所以易老夫人心生怨恨啊!”

莫璃大将军冷笑:“我想易老夫人恐怕还没那个闲情来管你的事。”

“那你觉得他们是谁?”李诗语语声木讷,“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可能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啊!”

“无妨,你不必担心。”莫璃大将军安慰她,“天子脚下,那边还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你要干预?”李诗语难得地感动了一下,“是为了我?刚刚所做也是为了告诉他们,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意思差不多,可说地却很难听。”莫璃大将军挨近耳边,微微地轻声细语,“你怎么不认为其实我是把你变成我的人呢?”

“啊。”李诗语恍然如梦,“这的的确确是比我说得要文雅的多?”她继而又纠正了一句,“其实还可以说地再文雅一点儿。”

莫璃大将军咦了一声。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刚刚的举动不正好说明你爱我爱地死去活来,连性命都不顾了么?”李诗语抚着楼梯扶手,乐呵乐呵地上了二楼。

莫璃大将军当场愣在原地。

貌似她说的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他自己是喜欢她才愿意和她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罢!

……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忠勇候终于在第二天清晨醒来。

陪伴在其身边的神医传亦也不眠不休了多时,见忠勇候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动了动,他心中狂喜。

大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了老侯爷的手喜极而泣:“侯爷,您……您可终于醒了。”

老侯爷神思惘惘,放在裤旁的手却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腿,脸色疲倦地看向神医传亦:“传亦啊,我……我的腿还在么?”

“还在,在。”神医传亦按住老侯爷挥东挥西的手,余光扫了扫老侯爷被银针扎满的双腿,“侯爷,您别动。腿正治着呢。”他开始想法安慰他,“放心,有传亦在,一定不会让您的腿废掉的。”

老侯爷满心欢喜,终于放心地阖了眼。珠子似的泪水便趁着这样的机会顺势掉了下去。

他虽阖眼,意识却是清醒的。

“传亦啊,你知道么。昨天……昨天湄儿回来看我啦,她……愿意回来看我啦。”老侯爷念叨着说。

神医传亦只称他思念成病,所以会出现大小姐所在的幻觉。看着一言不发,神色暗淡的神医,老侯爷气急败坏地说:“你也不相信,连你……也不相信我是么?可……可传亦我……我是真的看到湄儿了。”

“侯爷,我相信。”神医传亦不得已只能点头忽悠,“大小姐乖巧孝顺,若是侯爷想她,她……她一定会愿意回来的。”

“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老侯爷叨叨地念着,“她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回来了。”

这其中缘由都只有老侯爷心里清楚。所以就算神医传亦安慰他,他还是会不假思索地吐了那个回答。

卿湄不会回来,卿湄不愿意回来。

“侯爷,您不是常说你想大姑娘了么?”神医传亦很快扯开了话题,“如果不放心她,不如明日去游府瞧瞧吧。打发去那边的人回来,说是大姑娘的肚子都有些大了。”

老侯爷听后,眉开眼笑:“是啊,澜儿要做娘了。我这个做外公的也当去看看她。”

大姑娘卿澜嫁给游离芝的时候,除了婚后第一次回娘家,似乎就再没见过。老侯爷先时心中一直记挂,都算好时间准备去瞧瞧了。却不想那个当口,二姑娘卿羽卿将军下落不明。一时急火攻心,老毛病就犯了。一个月卧病在床,双腿不能动弹。

神医传亦见他目光凿凿,拼命地撑着自己暂时毫无意识的双腿,心中一凉,只好道:“我打发府里的木匠师傅给您做了一把躺椅,到时候传亦命人抬着你去。”

老侯爷一听,心中又是哀伤不已。

“传亦啊,我的腿真的没用了吧?”老侯爷怀疑地看向他。

神医传亦呵呵笑道:“侯爷,传亦说地也是最坏的打算。谁又知道您这腿两天后就不会自己好了呢?”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浮夸,但对于梦想幻灭的老侯爷来说也算是几丝希望。

“哦,传亦啊。”老侯爷红肿着眼眶,又想起了什么,“上一次你同我说,羽儿……她有下落了,是吧。”

老侯爷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病中幻听。

尽管还未见到卿羽将军本人,但好歹他得了地址消息。只要按照好友钟二伯说地,断能找到二姑娘的下落。

于是,他朝老侯爷点头:“是,二姑娘的人已经找到了。到时候,传亦亲自去接她回来。”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老侯爷强撑着的瞳孔慢慢地合上。

这些年,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生活中,他都累极了。

神医传亦担忧地望了一眼,轻轻走近,将盖在老侯爷身上的棉毯往肩膀上拉了拉。

走出大门,路总管立马站了起来,似有心事,面色惨白一片:“传大夫。”

“什么事?”神医传亦兜着袖子,瞥了瞥他泛红的眼睛,不明其意地问,“你哭过?”

路总管慌张摇头:“属下……没有。”

“没哭,眼睛怎么像猴子屁股。”神医传亦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诚恳地拍了拍晚辈的肩,“不要担心,老侯爷已经醒过来了。”

“传大夫!”路总管在神医传亦踏下门前石阶的时候,及时跑了前去,单膝跪地,严肃认错:“属下……属下有罪!”

“你有罪?”神医传亦淡然一笑,“老侯爷的病是突发的。你未能阻止他,也还正常。不用如此自责,老侯爷若再调养几日,身上的伤应该就能好了。”

路总管声音哽咽:“不,传大夫。属下……属下对您撒了谎。”

“你想说什么?”

“老侯爷强行下地是因为看到了……看到了……卿湄大小姐?”路总管声音都是哆嗦的,似乎很害怕因为自己的没阻止造成什么意外的后果。

神医传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觉他双目炯炯,整个人看起来神采焕发:“你起来吧,这事儿老侯爷已经同我说了。老侯爷生了病,而你却武艺超群,所以下次万勿再出类似的事情。”

路总管朗声一喝:“是,传大夫。”

他脚步刚顿下去,路总管又犹疑地叫了声儿:“传大夫?”

“还有事儿。”神医传亦困惑地负手。

路总管声音沙哑:“上一次你让属下将龙行镖局送来的东西处理了。但是府里两个小厮不听话,在晚上将它偷了去。然后……”

“什么,东西不见了?”神医传亦蹙着高高的眉头,一把揪住路总管的衣服,“现在找回来了么?”

“东西找回来了,可是……”路总管面露不忍,“那两个手下却消失在了后院墙角。”

“消失?”神医传亦听不懂。

“传大夫,属下已派人将弟兄死的地方围了起来,正要向你禀报。”路总管说完,立刻垂下头去。

“快带我去!”神医莫名惊慌,抬步大步流星地朝后院而去。

自走廊而出,再过了个拐角,便来到植了一棵秋桂的后院。此刻,桂树还未开花。是以还只单纯地残留着水露青草的花香。

再往里走一小半会儿,就来到了后院墙角。后院墙角外面通往大街,看样子那两个盗了东西的小厮是想将东西从后院给移出去。

路总管指着院墙,向神医传亦介绍:“看来他们两个小厮是想从这里将嫁妆和丧服给偷出去。”

“就算他们逃出去了,怎么会连东西也不要了?”神医传亦专注地盯着地上放着的嫁妆和丧服,心中揣测,“真是太奇怪了。”

路总管抱手:“传大夫,这两个兄弟所穿的衣服在这儿。”

“连自己穿的衣服都没带走?”神医传亦更加好奇了,随意拿着衣服看了看,不仅内衣,就连亵、裤都脱了下来。掂量衣服之时,不觉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传亦面色一黑,当下喝道:“快,快让开!”

围拢在院墙的几个弟兄见传大夫如此心慌,各个纳闷地退了三步。神医传亦朝身旁的路总管摊开掌心:“快,拿棍子来!”

“是!”路总管转身,扑腾一下跃上房梁,从院墙外的大树上扭断了一根再次奔下来,“给,传大夫。”

传亦缓慢地朝着那一件红色绚丽的嫁妆和雪白丝绸的丧服移动。

随后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一根银针,插到衣服上,忽然,银针尖头变地奇黑无比。

神医心中一冷,瞳孔睁地极大,暗暗道:“莫非这东西上面啐了剧毒,那么那两个兄弟逃到此处,也是因为剧毒才身亡至此。江湖中什么样的毒能让一个人尸骨无存呢。”

莫非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尸骨散”?

在想到这个骇人的毒药时,他几乎是疲累地退了几步。

原本好友钟二伯的提醒不算什么,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关键。

魔头白刹会送出这样的东西前来,真的是起了杀心啊?

那么老侯爷他,真的……

一想到这里,神医传亦就疑神疑鬼起来,他一倾手,黑面上如同阴风一扫,愈发让人心惊肉跳:“路总管,用泥土将院墙角填满。”

“是,属下遵命!”路总管垂头拱手。

“这件事儿不能告诉侯爷。”神医传亦交代以后,谨慎地把脸转向四周的府兵,“今日之事若有半点儿被泄露出去,必定严惩不贷。”

四周所有府兵脸上冷漠,军纪严明地跪下向身前立着的传大夫拱手应承。

此事儿一出,神医传亦便知道,忠勇候可能会面临一场血光之灾了。虽然说地是有些夸张。那魔头白刹再怎么不好对付,也总会觊觎一下朝堂大臣的实力吧。这一件事儿已经对忠勇老侯爷的生命构成威胁,近几日来,他必定要在老侯爷跟前,寸步不离。

其实他下意识地觉得这约莫是一个套,可是明知是套,却还要勇往无前地去钻。可见下套之人是多么的高明,又是多么的歹毒。

“真是可恶至极!”神医传亦兜在袖子中的手狠狠地团紧。

……

“你……你说什么?”卿湄在猛烈的夜风中接见了一个人。

听其声音,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一身青色锦袍,手上一把折扇。但是这把折扇绣着的是一条黑色的蛇。

不,应该说是三分像蛇,七分像龙。

他的脸隐在夜色下,看不清五官轮廓。可是听其声音却能猜出大致年龄。

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

“卿湄,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看清发生的这一切么?”男子阴瑟地冷道,“难道在你的心里,对那人的信任从来就没有变过?”

卿湄捂着胸口,往悬崖边在走近了些。山谷的风荡着她的网裙,簌簌几声响:“不,不会的。他……他一定是有事儿瞒着我的,他不会……不会这么毫无人性的。他……他一直是这世间最有情意的男子。”

“人性?”青年男子邪魅的冷如一条咬住后脊的蛇,他一把扯下卿湄脸上的纱,得意飞扬地笑,“这就是你口中世间最有情意的男子,若他有情有义,何至于把你害成这样一个可怜的丑八怪。”

他几乎是用猛力扯下地。

没有所谓的怜香惜玉。

当然了,这又不是他心上人,何必手下留情?

“不过,我可以替你把他给杀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儿!”青年男子盯着她,猛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卿湄却笑了:“呵,帮我杀他,你有这个本事么?”

“没有么?”青年男子握着卿湄的手加重了力道,直让她的手背奇痒难耐。

卿湄用力挣脱,却是有心无力,许久,她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下去。

青年男子一怔,缓慢地松开了手:“我也不是要逼你,可是你似乎只有我这么一条路了呢。”

卿湄倔强地偏过头去。

“难道你不想要解药了?”

这下卿湄却笑地更大声了,低哑的嗓音中充斥着冷意,还有放松一切的潇洒。

“毒药,呵,毒药?”卿湄眼泪还是无休止地在夜风中吹拂着,只是她的心还是像当初那样坚决。

坚定。

永不后退。

也许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这种坚定是源于什么。

“这么多年我都坚持下来了,难道……还怕你在我身上种下的毒么?”卿湄淡然地对上那双瞳孔。

“你信他,就不信帮了你这么久的我?”青年男子会生气,只是觉得自己所养的这个“玩物”还有自己独特的思维。

这些年,他是多么希望能将卿湄这个女人变成相助自己的工具。因为这个目的,他几乎彻夜不眠,甚至动用自己培养的‘艳人’也要帮助卿湄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可她想要的东西都很渺小。

小地如同米粒。

渺若尘埃。

她抓地甚辛苦。

那个男人是她的心头宝,即便扎地她全身是刺,她也不想抛弃他。

现代的词来说,她就是很贱。贱地很矫情。

青年男子动怒了,于是他想方设法去摧毁她心中唯一不变的信任。换句话来说,他想赌一赌那人在她心目中的信任。

只是遗憾卿湄的信任撞上了一件奇妙的事。

“他伤了你,你可以原谅他。但是伤了你的小侄女儿呢,难道……”这青年男子把脸磕到她的肩上,贴耳吐着缭绕的气,“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自责?”

其实这句话撞上了卿湄心头的旧伤疤。不过还好,卿湄依旧能笑。虽然惨淡,却还是能笑。

她抬头蔑视了这青年男子一眼,回地却很平淡,如同茫茫原野里一株随风而起随风而静的花草,毫无顾忌地释放恬淡的心绪。

“他若害了羽儿,我会亲自杀了他!”

青年男子低低一声:“哦,你会狠得下心?”

卿湄抬起手来,泪眼凝目地望着:“但我想,我也许下不了手。”

“那么?”

“我可以杀了他,再杀了自己,陪他一起死去,就不会心痛了。”

青年男子没料到卿湄会说这样的话。

可是他摄人的双瞳却充满了震惊。

他应该是相信了的。

“不过……”卿湄笑颜如花,“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饶恕他!”

青年男子好奇了:“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卿湄坚强地爬了起来,“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绣花鞋往男子的脚尖逼近了些,“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再也……威胁不到我了。”

我的侄女还好好地活着……而她……再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踏着夜风,从密集的野草里穿行而过。

悬崖处,风吹地青年男子的衣襟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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