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甫却也不是不可以扳倒的?”李诗语抵着下巴深思,“邪不压正,这是我从小就认的理儿。另外,我们这边倒也不无把握,只要努力设计,总会有结果。”
“那么卿姑娘打算怎么做?”
李诗语挤眉弄眼:“哪,我问你们。堂堂一个侯爷,做了什么事儿才会被杀头?”
莫璃大将军和陆子淳大人面面相觑,而后异口同声:“你是想……”
“我们只要让皇上相信他有篡位的嫌疑,那么他就活不成了。”李诗语沉着地看向陆子淳,“子淳不也不说了么,皇上原本就看不惯林耀甫。只不过迫于没有证据,所以凡事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倘若有证据呢。”
“可若林耀甫证明自己并无篡位嫌疑呢,那么卿姑娘又打算怎么做?”陆子淳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目的就是趁机考验她。
不过此举早就被李诗语看破:“子淳,你不用考我,其实我的想法你早就猜到了不是么?”而后她又一本正经地解释,“皇上想要撤了林耀甫,必然要有一个让众位大臣心服口服的借口。所以,无论我发现的这个证据是真是假。皇上也一定会揪住不放的。不然……”冰冷的双瞳一递,“就是皇上自己并不想动他。”
“这点儿你放心,陛下心里一定是想动他的。”陆子淳背手站起来,讳莫如深地分析道,“如若不然,现在坐在皇后宝座的就是那安芙蓉安贵妃了。”
李诗语激动:“所以说,我们是有机会的了。”一想到这点儿,她就握紧了拳头,“林耀甫坏事做尽,本就应该受到惩罚。可我并不想为了扳倒他,而胡乱去设计一个罪名。如此,我们跟他这种大奸臣又有什么区别?”
“那么,羽儿,是想?”
“我爹不能白死!”
虽然老娘并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但好歹听口袋先生,也就是陈于福将军说过。爹其实真正的死因。
李诗语团紧拳头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只要能让皇上相信我爹和福叔是无辜的,那么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么?”可当她说完,心中又不免惆怅。让一个君主去承认他曾经所下的命令是错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何况在皇上的心里,他的皇权至高无上,他不会允许自己有一丁点儿的瑕疵,落在史官的嘴里。
福林看着三人愁眉不展的面容,一时胆大地上前:“主子,今日年老伯又给您带来了一只土鸡,要不然您和两位将军吃完了再商量?”
陆子淳随和地一笑:“嗯。这么苦想也不是个办法,先填饱肚子要紧。”转身冲福林递去一个赞叹的眼神。
福林躬身,乐不思蜀。
深秋将至,红叶纷落枝头。
城外的青砖石瓦哭道上,传来一阵一阵马蹄声。那声儿悠扬动听。好像伴随着一个清脆的铃铛声。
“殿下,快回去吧,尤姑娘她……她不会再来了!”太子殿下身旁的小公公垂手拢在袖子里,“殿下,你又不是又不知道,尤姑娘的脾气,让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呆在牢不可破的王都里,真的就好么?”
“不行,本宫今日一定要把搁了这么久的心里话说出去?”太子殿下皱着干巴巴的眉头,说着就挣开了身后小公公的拦阻。
于是乎他循着那马蹄渐近的声音望去。
层层山峦下的蜿蜒小道便飞奔过来一个骑马的姑娘。
太子殿下瞟见,不觉欣喜地挡在了路中央。
那姑娘恰是尤果果。
她一身粉裙如桃似蜜,悠悠地坐在黑色的骏马上。
狂奔而来,忽见大道中央站着个人,她一时情急,勒马后退。幸好轻功不错,否则只怕要摔下马背。
她飘然掠到上空一寸,忽而又重新霸气地坐回了马背。
“太子殿下?”尤果果惊乎一声。
“果果,本宫终于见到你了?”太子殿下痴情地望着马头的女子,但却从她的眸中看到了自己并不想看到的困惑。
尤果果望了他两眼,拱手道谢:“堂弟曾同我说过,这一次幸亏太子殿下报信,否则我早就沦为了和亲的牺牲品。”
看着尤果果眉底的恨意,太子殿下拼命地解释:“果果,本宫知道,你还在怨恨本宫,但是……但是……”
“此事儿已经过去了,臣女不敢抱怨殿下!”尤果果侧身抱手,“另外,那一件事儿多谢殿下了。”
“果果,本宫今日来此,并非是为了你这个谢谢!”太子殿下吞吞吐吐地说,“本宫……本宫是真的有要紧的话要同你说啊!”
看着太子在自己的身后鬼哭狼嚎地叫,尤果果一时不忍,只能够勒了缰绳,停下了马驹。
“太子殿下想同臣女说什么呢?”尤果果苦笑了一下,“反正臣女是没什么话想要同殿下说的。”她见太子紧锁眉头,只能柳眉一挑,斜眼指着那个缓坡上的那个凉亭,“有什么话到那凉亭里去说吧?”
太子殿下喝退了身旁跟随的小公公,就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尤果果的后面。
在尤果果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他紧紧地抱住了尤果果。
他的手用力地揽着尤果果的的细腰,仿佛忍了许久,终于不负众望地吐了出来:“果果,求你不要走,不要走。本宫……本宫真的很喜欢你啊!”
“殿下,殿下你快放手!”尤果果用力地将太子殿下的手指掰开,然后深恶痛觉地解释道,“殿下,臣女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也从来也没有想过做你的太子妃。”
“本宫知道你是在担心母后?”太子殿下并不相信这是实话,于是一味地自欺欺人,“果果,现在没有谁能够阻止你我了。你妹妹莫莲已经嫁往了南林国。从今以后,母后再也不会想着要把你妹妹嫁给本宫了。果果,从现在起,你若愿意,就是本宫的太子妃。”
东北角秋风盈面,尤果果高高束起的发髻和粉色的裙角顺着风势而起。她红润的面颊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
狡黠之中有种沮丧和难耐。
“殿下,你是谁,你是太子殿下啊?莫莲妹妹远嫁南林国,固然不会再回来做你的太子妃。但是,殿下应该清楚,即便是没有莫莲,我尤果果也不可能成为殿下的太子妃。这一点儿,臣女认为,殿下早就明白的,不是么?”
“不错。母后确实希望本宫能够挑选一位身份尊贵的贵女为太子妃,但是那只是母后所想。在本宫的心中,从来就只有你尤果果一个。”他面含羞涩地从自己的身上取下自己包裹地甚似严密的东西,“果果,自从你曾经将这腰带……送给本宫,本宫就……”他拿着腰带,双腿发颤地走到尤果果的面前,“这些年,本宫的心一直嘱意着你。难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看着那深褐色的腰带,尤果果有些恍然不安。她捂着胸口退了两步,突然道:“殿下何以断定这是臣女送给你的腰带?”
太子殿下拎着那仿若心爱之物的东西到得尤果果面前:“这……自你送给本宫起,本宫就一直保留至此,这东西……跟随本宫已经多年了。”
尤果果侧目:“这不是臣女所赠。”
“怎么会?”
“怎么不会?”尤果果坚定的声音一瞬冷厉,“太子殿下连这东西是谁所赠都不清楚,却还敢说爱?”
“果果,你?”太子殿下木讷。
“若臣女真的爱慕殿下,必定亲自将礼物赠送于你。又何必让旁人转交?”
太子殿下彷徨间却仍牢记着当年的话:“可那时莫莲姑娘说是因为果果你……害羞才不敢……”
“害羞?”尤果果冷笑,而后才慢步近到太子殿下的跟前,“殿下,莫莲妹妹少时便同您在一块儿,您以为她成天在您身边瞎转悠就是因为无聊么?”她莹洁的手指指着那腰带,“她送这个给您,并说出那样的话,无非就是怕你拒绝,徒增尴尬。当然,臣女并不知道莫莲妹妹同殿下情意到底有多深,但臣女想,她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投其所好,想让殿下……”
“别说了!”太子殿下恼羞成怒地打断她,“果果你说这些,就不知道会伤本宫的心么。”他指着自己的心,面色苍白,“这里,这里,很疼,很疼。”
尤果果退后,然后跪倒在地:“殿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殿下能够放过臣女!”她匍匐一拜。
太子殿下手中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腰带忽然坠落在地。脸庞全是斑驳的泪痕,然后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凉亭的石凳上。
他手指微抬,声音低沉:“尤姑娘,你的意思……是说从来就没有……对本宫有过一丁点儿爱慕之意么?”
尤果果抬起的手臂轻轻地颤了颤,但她垂下的脑袋,那双眼睛却莫名地合了一下。
她冷冷地回答。
“没有,从未有过!”
“罢了,罢了!”太子殿下瞥过脸,将自己心中的凄然全部付于了秋风,“也许本宫今日就不该在这里拦你。又或者本宫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尤果果在这一刻,突然叩首:“殿下!”
太子殿下顿步。
“朝局动荡,诸方势力虎视眈眈。还望……还望殿下能够……好好保重!”尤果果再次一拜。
太子殿下侧视,语气也因为这彼此的关系疏离了许多:“多谢尤姑娘提醒,此去……你也多多保重!”
黑靴踏在斜坡那平缓的蹬道上,太子殿下摇摇欲坠的身体便渐渐消失在眼前。
许久以后,秋风再次吹起,地上的那深褐色的腰带也跟着扑簌而响。
尤果果抬起脑袋,静静地凝视着那腰带,许久以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跨上了马背,踏上了回山的路途。
回来的这一趟,不过区区几日,就发生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她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如水的恬淡深夜。
她的堂弟如此痴情地向她坦白过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儿。
“堂姐,也许我告诉你这些,你会因此生气。但是请你相信,羽儿她并没有恶意。”
这句话是莫璃大将军同她聊天时的开场白。
然后她故意挑逗地一笑:“什么大事,你会在大晚上来找我?”
“是关于太子殿下!”莫璃大将军浓密的剑眉下,那双凛然的双瞳就冷如冰霜地瞅着她,“我知道,堂姐心中并非对太子殿子有过男女感情,所以今日我才想要和你说叨说叨。”
尤果果怔了一下:“阿璃应该不是要来同堂姐说这个的吧?”
“自然不是。”莫璃大将军起手,向尤果果拜了一拜。然后就将自己的夫人如何设计陷害莫莲的事儿告诉了尤果果。
尤果果感到万分震撼。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因此牵连。
“此事如此危险,你们……你们怎么……”
莫璃大将军直视她:“堂姐,我说过,你是我和羽儿的朋友!何况,此举除了保护你,还有我和羽儿的私心。”
“报仇?”尤果果质疑,“还因为这个对么?”
“是!”坚毅的脸庞迎向尤果果那双充满困惑的眼睛。
“为什么要把你们的计划告诉于我?”尤果果指着自己,“我虽然不是莫家的亲生女儿,但到底受莫家的恩情。”
“你是我们的朋友,我说过!”莫璃大将军专注地望着她,“我和羽儿都不想因为用这种阴毒的筹划来算计自己的朋友。”
“那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呢?”尤果果心疼地望着莫璃大将军,“既然你们把我当朋友,也不能为了我,就独自承担了所有的风险。万一……万一失败……”
“不会!”莫璃大将军盈盈笑开,“如果堂姐真的想要帮忙,那么下次同太子见面,就将自己的心说透吧,如此,我和羽儿也没有白白算计。”
尤果果点头,欣慰地笑道:“多谢。”
所以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用计陷害莫莲以后,就将此事儿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尤果果。这也是为什么尤果果在见到太子殿下时,她的语气会如此强硬的真正原因。
不错,很久以前,她心中就知道太子殿下对自己用情颇深。但每次都因为自己于心不忍不敢将此事儿说破。但是没想到她一直难以释怀的心事儿会被莫璃大将军看破。所以此刻回想起自己的这个知心朋友,心中真是快意。
但凡一想到自己差点儿被圣上挑选为和亲公主远嫁南林国,心中就有些发冷。党争到底有多残酷,唯有亲身经历才会感受得到。她尤果果,不过是一个在峨眉山习武的养女。可却在不经意间成为一颗被别人掌控生死的棋子。
真是险象迭生啊!
尤果果的手紧紧地握着亭栏,她担忧的目光徐徐地落进王都。
“阿璃,羽儿妹妹。你们也要多多保重啊!”
……
秋风再起,大道上的马蹄声又响起来。只是声音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就飘向了远方。
莫莲被择为和亲公主远嫁南林国主一事儿让皇后娘娘的心情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她又忧又喜。
喜的是,她只知道这头脑简单的莫莲是陛下心目中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如今远嫁,倒是一桩幸事儿。
惧的是,这次的联姻抢夺了张氏的爱女。也为此削弱了莫家的势力。两个月不到,莫潢大人流放西北,莫莲姑娘却远嫁他国。所以,此后,她对抗安贵妃,恐怕也会有些吃力。再则,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深知自己儿子的心情。他一心思慕着那位尤果果姑娘,如果不能娶到她,想必宁死也不会给自己选妃。
那么,她要如何劝说呢?
“殿下回来了么?”皇后娘娘闭着眼睛,问身后给自己梳头发的女官。
“回禀娘娘,殿下已经回来了。”女官梳着皇后娘娘秀气的头发,面色却有些惊恐,“但是……”
“但是怎么了?”皇后娘娘侧目瞅着女官。
“娘娘……”女官放下梳子,慢慢地附在皇后娘娘的耳边说了一通。
皇后娘娘惊恐:“丌儿他……”目色疑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回娘娘,奴婢听说今日殿下去了城外十里亭送别了回山的尤姑娘!”女官垂头。
“尤姑娘今日便走了?”
“是!”女官对着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你去把太子给本宫叫过来!”皇后娘娘吩咐道。
那女官急忙退下,前去唤太子殿下去了。
身后的又一名身穿橘色的小丫鬟便又躬身上前,替皇后娘娘梳妆打扮。
一柱香的时间。
太子殿下已经候在大厅。
他面容憔悴,人也有些失魂落魄。
皇后娘娘瞧了他一眼,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问道:“殿下今日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儿臣会怎样,母后不是最清楚的么?”
“混账,你怎么能同母后这般说话!”皇后娘娘怒拍光滑的桌面。
太子殿下漠然地瞧了她一眼,神色哀伤:“母后想做的,已经都做了,又何必在儿臣面前装地若无其事?”
“你……你在胡说什么?”
“呵。”太子殿下哑然失笑,“母后在父皇面前,提议让尤姑娘和亲。这件事儿,母后难道可以否认么?”他发颤的步子微抬,“正因为母后不希望儿臣迎娶尤姑娘为太子妃,所以才这样做的吧?”
“放肆!”皇后娘娘再次动怒。
“母后,这下你如愿一偿了。”太子殿下伤感地说,“从今以后,儿子再无心仪之人。”停了停,他双膝跪下去,叩了几个头,“日后母后想给儿臣迎娶什么样的太子妃,就任由母后决断吧!”跪拜后,他起身离去。
皇后娘娘瞧着大门口失魂落魄的背影,一时心也跟着黯然了。
这真的是她这些年想要扶上皇位的儿子么?就凭他这般贪恋美色,优柔寡断,真的适合那高高的皇位么?
她一时也有些发痴?所有的一切,她无法思考。只知道,如今骑虎难下,唯有一如既往地拼到最后。
也许她的儿子并不优秀。但只要他是个皇子,他有参与夺嫡的权力。那么她就不能认输?
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十分苍凉?
寝殿的女官们听地瑟瑟发抖。
……
而后太子殿下成了婚,东宫里也多了一个女主人。不过太子再没对女人动过心。每日仿佛一个行尸走肉。对于他母后所筹谋的任何事儿,他除了点头,就是履行。
不会说不,也不会表达自己的心。
身旁的贴身小太监看着这样的太子殿下,分外忧心。因为从那双眼睛里,他看出了自己这位主子的绝望。
在这冷漠无情的皇宫里边,也许太子殿下是最不符合的皇子了。
别的皇子在计划着夺嫡,他却犯了相思之苦。
三殿下祁真知道这个消息,心中无不快慰。想着这东宫过不了多久必定易主。所以他的重心又转向了二皇子祁禹。不过想要扳倒二皇子祁禹,首先就得推倒他身后的那位‘大树’。
但是卿湄已死,他又无法掌控卿府。所以想要做成这件事儿,便有些吃力。只是没曾想到,李诗语却私自派人相邀于天下第一馆。
“卿羽将军,这似乎是你同本殿下的第一次见面?”祁真语气温和,但那双眼睛折射出来的深沉便一眼被李诗语望到顶。
“是,这是臣同三殿下的初次相见!”李诗语起手给祁真看茶,“不过殿下这等深藏不露的人真是让臣好生钦佩啊!”
听出李诗语话中的深意,祁真开门见山道:“卿羽将军相邀,应该不是想要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意吧?”
老娘此刻恨不得挖了你的心,砍了你的头!
李诗语心下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当她收到钟二伯留信的时候,心里就注意到了这个三皇子。能够私下把她的姑姑折磨成那个样子,可见也是一个阴毒的高手。
高手相逢,想要分出一个胜负。
就一定要看谁地动作更快。
李诗语知道,如果单方面同他做对,不但给姑姑卿湄报不了仇,反而还会被反咬一口,所以她想利用眼前的这个三皇子,先来对付她明面上的敌人。
林耀甫。
“三殿下真是爽快之人?”李诗语微微勾了勾唇,“如果臣投奔殿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祁真一愣,嘴角上扬,有些脑子自信地说:“本殿下没有听懂卿羽将军的意思,可否说个明白?”
李诗语言简意赅地说:“臣觉得三殿下有天子之风,故而想要依附!”
“卿羽将军不会是在说笑吧?”
“三殿下认为本将军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么?”李诗语笑着反问。
尽管李诗语如此对答,但还是不能彻底消除三皇子祁真的防备。所以李诗语决定拿前不久的事儿赌上一把。
“臣同三殿下说实话吧,林宰相林耀甫一心致臣于死地,前不久……还派暗卫刺杀。幸得家人以命相救。所以……臣再三思量,既然臣同殿下有共同的敌人,那为何不可以联合起来实现共同的愿望呢?”李诗语干净的目光里没有一丝可供祁真琢磨的破绽。
“卿羽将军凭什么认为你有这个能力?”祁真傲慢地瞪了她一眼。
李诗语撑着下巴,笑地异常妩媚:“那么现在三殿下觉得卿羽能有这个机会么?”
祁真一顾,和其相似一笑。
李诗语在还没有和三皇子祁真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反应。
如果卿家不是有些很好的诱惑力,他不可能去控制自己的姑姑,因此他势必会有所图。既然这样,她自己送上去,祁真还会白白地漏掉这次机会么?
当然不会。
也正因为不会,所以李诗语才敢毫不犹豫地来此同他结盟。这就好像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随时和敌人周旋?除了对付的敌人,还有同自己结盟却不知什么时候会出其不意、背后通刀的敌人?
“卿羽将军愿意依附本殿下,一定也有所图吧?”祁真一语中的地说破。
“是。”李诗语抬头,“对付林耀甫,保卿家安全。”
“可你夫君莫璃大将军不是依附东宫么?,那你……”
李诗语听后兀自笑了:“臣的夫君同莫家有深仇大恨,三殿下觉得自己此刻的揣摩合情合理么?”
祁真不过只是试探猜测,但看李诗语的态度,一时又担心得罪于她,只好伪装地客气和善:“也对,是本殿下多心了。”他举起手中的茶杯,“那本殿下便以茶代酒,敬卿羽将军一杯!”
李诗语端起茶杯往祁真的茶杯上一碰,闲散地回道:“合作愉快!”
看着李诗语这怪异的举止,祁真怔了许久。
李诗语敷衍:“三殿下不要奇怪,乡下待久了,养成习惯了。”
“哦,哈哈……”祁真大笑。
等到三殿下悄然离开了天下第一馆,莫璃大将军才从二楼步下来。
“为什么要将我支开?”莫璃大将军责备道。
李诗语笑意盈面:“一来不想让你担心,二来不想让你掺合进来,同我一起腹背受敌!”
莫璃大将军覆上她的手,宠爱道:“你以为我会孤身让你一个人去承受风险么?”
李诗语果决:“自然不会。”
“那你还……”
“我不让你掺合进来,其实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李诗语笑笑,“我要是危险了,你不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救我么?”
莫璃大将军乐了:“你啊,鬼灵精。”
“呀,同我爷爷说得一样。”李诗语吐了吐舌头,身子往莫璃大将军近了近,“那这样的鬼灵精的我,你喜不喜欢呢?”
“我很喜欢!”
“那不就得了。”李诗语调皮地回答。
“你刚刚同三皇子说了什么?”
李诗语言简意赅:“联盟!”
“联盟?”莫璃大将军诧异,“你想同三皇子合作?”
李诗语拍手赞道:“聪明!”
“合作对付林耀甫?”
“是!”李诗语捏着下巴,“这样做的话,胜算更大一些!”目光不经意之间瞟到了莫璃大将军蹙起的眉头,李诗语连忙赶话安慰道,“你放心,对付林耀甫的过程中,我会时刻防范着这三皇子。另外我会在林耀甫临死的时候,临阵倒戈。”
莫璃大将军拍了拍她的脑袋:“三皇子本就不是我们自己人,说什么临阵倒戈?”
李诗语尴尬地笑笑:“呵呵,你说地对,我成语误用,误用了。”
“阿璃,你说,我要不要将福叔一事儿禀报给三皇子呢?”李诗语捧着脸,有些拿捏不准。
莫璃大将军摇头:“在还不能肯定三皇子对你绝对信任以前,你万不能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出去。福叔一事儿,关系重大。若处理得当,倒可以让陛下治林耀甫的罪,可万一被其利用,你不就犯了欺瞒陛下的大罪了么。”
“你分析地也对。福叔虽然是被人陷害,但到底是我救的。”李诗语应和道,“如果没办法找到林耀甫陷害福叔的证据,那么我就会被皇上看成背后心怀叵测的人,想要喊冤也是不成的了。”
“总算是开窍了。”莫璃大将军感叹,“对付林耀甫,不过是需要一个理由。既然你已经向三皇子表明了投奔之意,不如就先看看他如何出招?”
“你的意思是让他对付?”李诗语怀疑,“一结盟,他就帮我对付林耀甫,也太不现实了吧。”
“错!”莫璃大将军果断,“羽儿,你要知道,林耀甫并非只是我们这一方的敌人。于他而言,也是一个必须跨过的障碍!”
穿行在集市里的马车格外地普通。
但里面坐着的人却衣着光鲜。
这是刚刚从天下第一馆离开的三皇子祁真以及他的那个贴心手下。
“殿下,你真相信那女人的话么?”
祁真回答地模棱两可:“既信,又不信。”看着身旁挠首的手下,他继续笑着解释,“于本殿下而言,那林耀甫本就是一头老狐狸。他也确实是本殿下夺取储君之位的障碍,所以即便没有这女人的参与,本殿下也会想方设法地对付。”停了停,露出舒心的笑容,“先前本殿下对付林耀甫,并没有多少把握。但是现在有了卿羽将军的加入,胜算总算是要大一些了。”
“所以殿下是打算行动了?”那手下狐疑地一问,“属下是要去揭穿那人了么?”
祁真扬手:“不急,这事儿得慢慢来!”
“是!”
林耀甫的家林府修了一条长长的密道,那密道直直通往安贵妃的寝殿。但是无人知道,这是林耀甫密密修建的。他的目的很明显,是想借安贵妃来掩饰自己谋朝篡位的野心。
皇家宫殿为了防止内乱,常常会修建一些密道。所以林耀甫私自派人将密道挖到安贵妃的寝殿,其实也是担心会被察觉治罪。
这条密道的起点便是他的书房暗室。
只是没人知道,他的书房暗室还有一个出口,是通往城门口的。也许他是想留给自己一条退路。倘若篡位失败,他会立即遣了手下挡住所有官兵,自己则带着家人,拿着家财从密道里逃出。
不过,这条密道,三皇子祁真却知道。
为了同林耀甫合作,他曾经私下闯过林宅。那时候差点儿被府兵发现的他,却偶然触动了书格的机关。于是暗门打开,他便成功地进入了密道。
在那条密道里走了许久,他终于成功地逃了出去。不过逃出去的地方是城门口,而非安贵妃的寝殿。是以那时候祁真才明白,他其实早已有了谋朝篡位的野心。
……
林宅。
密室。
“爹,这样看来,剑平终究不是一条好狗?”禁军统领林驰尴尬地自嘲道,“儿子果然不如爹慧眼识珠。”
“哈哈。”林耀甫笑了一瞬,手掌拍上案几,“儿子,东宫如今不足为惧,现在我们为自己林家争一口气了?”
“爹现在就要打算……”
林耀甫仰头,神色黯然:“不错,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林驰忧心:“可是爹,如今内忧外患,我们就这样贸然是不是有些不妥。”
林耀甫握了握茶盅,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爹倒忘了他了。”
“三皇子?”林驰困惑。
“他明着同我们合作,但暗地里在算计什么,谁都不知道?”林耀甫目露凶光,“所以要想此举大胜,还得除掉此人。”
林驰犹豫:“爹,一个卿羽就难让人收拾,更何况是三皇子。”
林耀甫邪笑了一声儿:“不,这事儿是做得出的。只需要借助你姨娘的力,便可将他……”
“儿子听不懂?”
“驰儿,爹密信一封,你替我送到你姨娘的阙如宫。”
林驰点头之后。林耀甫便伏案写了一封密信。
这信上写到了,宁妃还未皇妃之前,曾经嘱意过一名唱戏的男子。此事儿皇上本就知晓,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对宁妃的喜爱,不愿惩处,故多年以来一直视而不见。所以现在只要有人能够将往事儿提起,并且暴、露在众面前。那么皇上必定为了自己的颜面,处死宁妃。
这事儿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丽妃那边,说实话,安贵妃安芙蓉从来就没有看在眼里。但是自从皇上宠信宁妃以后,她就感到了威胁,故而此刻见姐夫林耀甫提供这么一条线索。心情说不出的激动。
“娘娘,奴婢还有一事儿想同您言明?”丫鬟梅鸢贴耳相告。
“真有这回事儿?”安贵妃动怒,“你当日为何不禀报?”
梅鸢扑通跪下:“娘娘,清明节时,丽妃曾命身边的丫鬟珠儿在宫外烧过纸钱。这事儿奴婢虽然好奇,但终究不敢妄自揣测。所以一直以来,奴婢都把这事儿压在心里。”
“罢了罢了。”安贵妃叹了口气,“要怪就怪那会儿宁妃气数未尽。”她手臂微抬,缓慢地立了起来,“鸢儿啊,宁妃这事儿毕竟陛下不愿意提起,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够旧事重提呢?”
梅鸢聪慧过人,想了想,忽而笑道:“娘娘,派人查一查宁妃的事儿,不就成了么?若真是有这么个男人,还怕不能给宁妃降罪?”
宁妃曾经是浣纱阁里的红牌姑娘,她心嘱一名男子,此事儿阁中的姑娘大多都知道。不过往年皇上就派人查过,查过之后也没有大动干戈,没有因为宁妃给自己戴绿帽子而恼怒。所以这是一个并不被人待见的事儿,也是一度让人琢磨不透的事儿。
当梅鸢从浣纱阁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察觉此事儿并不好办。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浣纱阁主以及那些姑娘是有意替宁妃遮掩,那么再秘密的事情也是问不出结果的。
那么钱财都打动不了她们,说明了什么呢?
这事儿并不难猜,如果陛下都不让人提起。必定派人调查过,说不准儿还同自己一样拿出钱财诱惑。
只不过陛下的是封口费,而她的则是开口费。
“什么也没问到么?”安贵妃神色古怪地看着身旁立着的梅鸢,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
“但凡奴婢问过宁妃的事儿,阁中一众都避口不提!”梅鸢摇头,“娘娘,看来这事儿真是陛下的意思,我们想要将它掀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那我们该怎么办?”安贵妃摊手,怨愤道,“白忙活了么?”
“不,娘娘。真相查不出,但我们可以……”
梅鸢想做的,只是给陛下一个下不来的石阶。就算陛下再宽宏大量,再不计较宁妃当年的事儿。但他若再是发觉宁妃的心中藏着个男人,一定会碍于颜面杀了宁妃。对于帝王来说,他们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面对地是自己的嫔妃。所以如果这件事儿堂而皇之地现在众人的面前,就算陛下于心不忍,也到底会为了维护皇家颜面惩罚。
做这事儿的时候,安贵妃慢了一步。自早朝后,就先后有数名大臣递了弹劾林宰相林耀甫的奏折。他们刚正果断、言辞犀利。目的都十分明显。
揭露林耀甫的罪行。
皇上在看完众位大臣的奏折以后,心里倒是暖洋洋的,不过面上却要保持地格外平静,甚至他还需要发点儿火气。
当然了,林耀甫也不是吃素的。待他一回林府,当天晚上便派人将那几位大臣给灭了口。
第二天皇上再召几位大臣进宫面圣时,已是一桩惨案。不过陛下还没有证据,所以并不敢贸然抓捕林耀甫。
弹劾林耀甫的大臣是皇后娘娘私下命人安排的。不过他的这一弹劾,因顺合皇上心意,所以时机恰当。皇上也不深究几人的真正用意,只是随着这个借口,想方设法地给林耀甫治罪。
但是这几位大臣弹劾的奏折上所写的,没有哪一个有确凿的证据。即便是有,也早已毁了。
圈地、养马、收税。
这些也可以说成是在替自己卖命。
那么又可以治他什么罪呢?
皇后娘娘这出其不意的一招给三皇子制造了很好的开断。所以当陛下宣召三位皇子进宫的时候。为其开脱的只有二皇子祁禹,太子殿下浑浑噩噩,不表明态度。而三皇子祁禹却拿出了所有的证据。
不过在两位皇子面前,他并未直接递出去。
那证据,是私下呈给他的父皇的。
皇上一看,眯起深邃的眼睛打量着他:“真儿,父皇没想到,你还会有空算计他?”
祁真颔首,笑着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职责。”
皇上对此话感到十分震撼,不觉地咦了一声:“哦,是吗?”
祁真扑腾了一下锦袍,双膝跪地,恭敬起手:“父皇对宰相大人的事儿早就心中有数,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儿臣心知父皇所忧,故而派人私下打探,收罗了这些东西。”他知道眼前这个父皇一向多疑,所以说地全是真话,就是哑谜也一个不打,“父皇,若是儿臣一个人来算计林宰相,此事儿绝对做不成的。这一次,能够冒死给父皇呈上这个,不过是借皇兄的势,做一个捡漏之人罢了。”
此话很明显地交代了,那些上书弹劾林耀甫的几位大臣是东宫的人。而他祁真不过是在这么个关键时候,递上一些他查找的证据而已。
皇上讳莫如深地打量了他几眼。
这一刻,他的眼中终于有了三皇子祁真的存在。
那在他的眼中本是一个透明的存在。
是金子就会发光,皇子们中的金子,一旦发觉,更会脱颖而出,令人刮目相看。
三皇子祁真所递的这些证据,足以成为皇上光明正大地捉拿林耀甫,将林耀甫关进大牢的一个所谓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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