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在人群中查探莫璃大将军和卿羽大将军的,是艳人姐妹中的一个小丫鬟。因着前些日子,艳人老大会见主子,也就是皖南门门主的时候,曾经交代过让她查探两位将军的事儿。所以这会儿在天下第一酥的门口发现反常的事情,才匆匆地回到楼中禀报。
艳人姐妹听了小丫鬟的话,神色肃穆,不知道这卿羽大将军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生那么大的气。
“那莫璃大将军有什么动静?”艳人老大又道。
小丫鬟揉着太阳穴想了想,而后轻声回答,“大将军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只是差他的属下去忠勇候府取两万两银子。”
“那卿羽责骂的男子姓甚名什?”艳人老大沉默地看了那小丫头一眼。小丫头挠了挠脑袋,心思沉沉地转了转,“听他们说,好像是一个叫……叫什么方成的男子。”
“方……成……”几个艳人姐妹围拢在一块儿,感到十分地好奇。这名叫方成的男子,貌似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呢?是她们脑海中的那个人么?
“那男人是什么地方的?”艳人老大绷紧细眉,小心翼翼地再道,“可是云溪村的?”
小丫头支支吾吾地再想了会儿,而后高兴地跳起来,“哦,对。就是云溪村的。可是姐姐,你……怎么知道呢?”
几个艳人姐妹朱色的唇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是了,当初追踪卿羽将军时,就是在路上碰到了一个来自云溪村、名唤方成的男子。
倘若猜得不错,应该就是他了。
“因为何事,那卿羽大将军要如此说他?”艳人老大再次询问道。
小丫鬟说地大声,“那方成赌博,输了两万两。好像把……把什么田产输掉了。”
“哦?”听到这个回答,几个艳人姐妹又来了兴致。卿羽当初掉下悬崖,就是到了云溪村,也是在那里,她调动村民种地,向自己所开的饭店天下第一酥收购蔬菜。
这样好奇的事情传到几人耳中,还有些骇人听闻。不过亲耳听了这件事儿,她们便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
至于卿羽为何会如此憎恨方成,当年去刺杀的几个姐妹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不是那男子方成,她们就不会明白,被林耀甫截住的卿羽大将军是假冒的,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卿羽大将军去了哪里。
“大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好呢?”
“不要着急。既然这方成同卿羽关系这般差,不如我们就借方成的手去做一件我们想做的事儿?”
“什么事儿?”几个姐妹不觉诧异。
“你们过来。”艳人老大一倾手,几个人紧紧地凑上去。
其实,她们也做不出什么可怕的事儿,不过最可怕的事儿,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让人变得恶毒的事儿。
……
云溪村天气不错,过热的时候,也会下一场两场小雨,所以田地里的白菜什么的,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
生机盎然。
李诗语返回村里处理方成一事儿的时候,正好察看了各家种植的蔬菜。为了激励村民,她甚至提前支付了每位村民的一半工资。
各个喜笑颜开地看着她,一双干巴巴的手上全是黄色的泥巴,但满目笑意明朗欢快。
“这茄子您种得真不错啊,爹?”李诗语笑眯眯地望着方老头子脚前的那一小块茄子地,“这一次爹表现好,女儿准备奖励您!”
“啥奖励不奖励的,只要你同莫大将军好好的就成了?”方老头子欣喜之余,又忍不住偷瞧了李诗语一眼。耐心地蹲下、身来,握着李诗语的手道,“羽儿啊,豆豆好久都没回来了,什么时候也带他来看看爹?”
李诗语敲了敲脑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爹,豆豆在家调皮得很,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他带到飞云阁,让他的姨娘们教他习武去了。要不然下次,等豆豆一回来,我就带他来村里看您。”
方老头子有些悲伤地握了握手中的锄头,明明十分在意,却保持地万分镇定,“习武好啊,武功好了,以后也像你一样保家卫国。”
“爹。”李诗语眼泪扑簌直跳,两手紧紧地握住方老头子干枯的双手。
方老头子见女儿一直落泪,忍不住笑了声,连忙抬起手来,轻轻地擦掉身旁李诗语的泪水,“这孩子,大白天,哭个啥啊。爹没事儿,豆豆这孙儿迟早会见到的。”
就在这时,李诗语却再次将他紧紧地抱住了,“爹,有时候我可真是羡慕你,什么事儿都能看得开。女儿不行,一遇到事儿就不能心静,总犯糊涂病。”
方老头子拍拍李诗语的后背,咧起嘴来,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爹老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儿堆起来。可你呢,还年轻。先前所做的又不比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百姓,所以很多事情是要比爹这个老头子考虑得长远一些。”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无助地揉了揉眼睛,随即噗嗤一声笑,“爹,就你能说。”
方老头子倾身过去了一点儿,上下打量了李诗语一眼,而后有些诧异地问,“到底是怎么了,同莫璃大将军吵架了?”
“哪能呢。我同阿璃可是几年都不吵一次架的。”李诗语抚了抚红彤彤的脸,长长地朝着村子里的田地吐了一口气,“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的。”
这话原是自言自语,却没想到被近在咫尺的方老头子听了个透彻,眯着深邃的眼睛,急问道,“女儿啊,莫璃大将军待你的心诚,你可不要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啊!”
“爹,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李诗语侧目看了方老头子一惊一乍的模样,“我是阿璃的妻子,我能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再说了,我们感情那么好,彼此之间又那么信任。还能有什么隔阂啊?”
兴许有些担忧,故而这方老头子急出了一头儿的大汗。他抬起袖子擦汗的时候,嘴边还止不住地叮嘱,“羽儿,你可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对不起大将军的事儿啊,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知道啦。”李诗语催促着方老头子到田边用午膳,而自己却独自找了地方歇脚。
毫无心思地散步在乡间小道,一抬头,竟然发现远处那棵百年梧桐树下立着一个人。
墨色长衣,身姿挺拔。最主要地是,他笑意浅浅,手上拎着个篮子。
“阿璃?”
看清了来人,李诗语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一口气来到树下时,还忍不住好奇。她抚着自己的膝盖,平了平自己跳动的心,然后笑意盈盈地说,“不是照看店么,你怎么来了?”
“店是要照看的,可夫人也是要疼的。”莫璃大将军两步近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李诗语的额头,起手拭去细密的汗珠,然后笑着道,“来,可口的午膳。”
李诗语接过去,一把将其打开,眼睛无意识地瞟了瞟,有些气不过地说,“什么嘛,就让我吃红薯。”
莫璃大将军笑了笑,眸光缱绻,“夫人再往下面看一看?”
这一下,李诗语再倾头时,却看见了黄灿灿的鸡腿。不说吃,就是先看一眼,也觉得非常美味。
李诗语放下午膳,情不自禁地扑到莫璃大将军的怀里,吧唧两口,就跳起来,“阿璃,你最好啦!”
莫璃大将军手指着自己的右脸颊,“可有什么奖励?”
李诗语诚恳地摇头,“没有奖励。”
莫璃大将军抱臂,脸色显地十分地沧桑,“哎,早知道我就……”
砰……
扑过来的太猛,唇对唇。一上一下地倒地。可还来不及缠绵,那油光满面的鸡腿却随着篮子的倾倒,格外英姿飒爽地掉在泥巴地里。
李诗语撑着手立起来,捡起那脏兮兮的鸡腿,十分惆怅地痛哭起来,“阿璃,没了,没了。”
莫璃大将军抚额,“看来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应该好好看看黄历。”
真是个不适宜吃荤的日子啊。
快到正午的时候,太阳却烧灼地不成样子。夫妻俩躲在梧桐树下,借着茂盛的枝叶,乘凉。
莫璃大将军靠着树身。
李诗语枕着莫璃大将军的大腿,一同享受着午后的温暖。
“哪,吃红薯。”李诗语举起剥得精、光的红薯举过头顶,伸到莫璃大将军的眼前。
莫璃大将军冲他笑笑,然后摇头,“不用了,夫人自己吃吧。”
李诗语故意愤愤地说,“怎么,嫌我剥得不好么?”伸手再抖了抖,“你要再不吃就掉地上了啊,掉地上的话,你就伤了我的心。伤了我的心,下一次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这一下,莫璃大将军倒是挺满足地收下了,只是嘴唇抿着那红薯的时候,心里灿烂的却是妻子的那一片心。
午膳用尽。
莫璃大将军才将视线从远方碧波荡漾的田地挪动到李诗语的身上。
“羽儿?”
“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李诗语合着眼睛,朝他点了点头,“可以,阿璃随便问。只要……只要我答得上来。”
“为什么那日在天下第一酥店门前,你会如此激动?”莫璃大将军终究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听说牛一曾经喜欢过你?”
李诗语恍惚错愕,她斜眸看向头顶神色正经的莫璃大将军,“阿璃,你不会以为……”
“羽儿,如果是,请不要告诉我。”莫璃大将军他搂抱着李诗语的力气更大了些,甚至有种害怕失去的错觉,“只要你不承认,我就永远都会相信。”
李诗语停了许久,才咯吱咯吱地笑起来,“阿璃,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不会对自己这么没自信。”雪白的细指缓缓地攀上他的脸颊,“你知道么,要是以前,这样没有出息的话,你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
莫璃大将军一笑而过,满目苍凉,“以前不说,或许是因为还没有爱上羽儿。又或者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而现在……”
“现在如何?”李诗语双膝着地,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她的皓腕揽着莫璃大将军的后脑勺,脸颊禁不住蹭了蹭,“阿璃,我们已经成婚很久了。但你在我的心里,还是跟初初一个模样。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抛弃你。当初我告诉过你,我那时被林耀甫追杀,失足掉下了悬崖。因为……因为酷似云溪村的方翎姑娘,所以才会被人误解。这个救我的人,你也认识。”她手臂朝田地里一指,“就是方老爹。”
“所以……那牛一?”
“他是这云溪村里的一个懦夫。”李诗语朝他挤眉弄眼,“因为他暗恋着方翎姑娘。”说到这个名字,她禁不住伤感,“可是阿璃,你知道么,因为我,那个方翎姑娘死于非命。虽然我最终还是替她报了仇,可……可终归还是欠了她一条命!”
“所以你认方老爹为自己的爹,努力带动云溪村的村民挣钱。”莫璃大将军听罢,柔和地笑了,“原来我的羽儿……这么善良,又这么孝顺。”
“阿璃,还有件事儿?”李诗语欲言又止,她下意识地想,如果告诉卿羽将军已经死了,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有些卿羽将军的脸,却无卿羽将军的魂儿的女人?
为了避免自己夫君的心痛,李诗语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她没有说过一句关于自己灵魂穿越的话。一来,不容易相信,二来,还容易伤人。
伤害自己爱的人,她似乎做不到。
“说什么?”
李诗语目光甚笃,如火深情,“阿璃,我爱你!”
莫璃大将军愣了,忽而薄唇笑开,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却又至深至情的笑意,“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李诗语不待他说完,就及时地阻断住了那句话。那红意阑珊的脸颊里是她对他的真心。
莫璃大将军在等待着她未能说完的话。
“阿璃,我比你想象的更爱你!”
“单凭羽儿曾经为了我做的那些事儿,我就知道。”莫璃大将军回答的话又给了李诗语当头一棒,那仿佛是在告诉她。你不是卿羽,你抢了卿羽的一切,你不配做莫璃大将军的妻子。
这一切就像一个诅咒,一刀一刀地剜着自己脆弱的心。
李诗语泪流满面,她又吃醋又心痛。于是她紧紧地扯住莫璃大将军胸前的锦袍,“阿璃,你记住,我并不比以前的我少爱你一丝一毫。”
看到情绪再次失控的妻子,莫璃大将军也开始心疼了,这种精神上的恐惧也让他陡然生出了一丝内疚和自责。
总感觉他不该说那些话。
总感觉那些话会害得他妻子受伤。
可是什么感觉,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我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莫璃大将军抱住她,软语真诚地安慰,“无论是以前的如何,还是现在的如何。我只知道,陪着我经历风雨,走到现在的。是你,羽儿,只是你。”然后他低下头吻住了自己的妻子。
这吻缠绵悱恻,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愁意。像感情的毒,淬火人坚强的心灵。
李诗语的心结说起来,是没有得到释放的,但是她自己也明白,在成为卿羽将军之后,所得到的一切,所进行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如果卿羽大将军本人能够看到的话,也请原谅她如此自私的做法吧。就好像她时常午夜梦回,欺骗自己的话就是。
卿羽,我也不想这样啊,你要是能活过来,我就把阿璃还给你啊!
但是在这一次事件之后,想必她不会在这么胡思乱想了。她已经得到了莫璃大将军,也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并且他们彼此相爱。只要是这样,就够了。不过,她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夫君早就意识到的问题。
他知道眼前的人或许不是曾经的卿羽大将军。
可是感情没有道理。
他爱着的,就是眼前这个陪着她风里来雨里去的女人。有了她,就有了天,有了地,也有了家。
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她,知道这点,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
傍晚时分,两人又在云溪村的家里蹭了一晚上。虽然床小了些,被褥潮了些。但是心是在一起的。
李诗语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鼻翼贴在莫璃大将军的胸膛上,然后她问,“你冷不冷?”
莫璃大将军笑着实话实说,“还真有点儿。”
听到这儿,李诗语就翻身起来,边抱怨边自责,“也不知道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被褥都潮成这样了。”她睡不着,便一把将也没有脱衣服的莫璃大将军拉起来,“阿璃,你要睡不着,我们就出去逛逛吧。”
“大晚上的,黑漆漆的,能去哪儿?”莫璃大将军盯着窗外的夜幕。
惨白的黑,黑到顶儿。
“我倒是有地方,不过你可能会受点儿罪!”李诗语邪笑着,食指定着窗外那颗大树。
“哪儿?”
“田边。”
“去田边做什么?”
“……不知道。”
莫璃大将军笑出声儿,“羽儿真是好精、力。”低着下巴,想了瞬儿,他悠悠道,“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件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儿。”
李诗语立马双手抱胸,“拜托,你做了很多遍了。”
食指往额头一点,莫璃大将军无奈,“羽儿,你想哪儿去了。”
“不是么?”李诗语指甲摸着樱桃红唇。
“不是。”莫璃大将军翻身下床,随之摊开一只手,“走,出去比一比。”
李诗语顿时如同焉了的茄子一般,“天哪,你不会是要和我打架吧。”
多少年了,这货还惦记着谁输谁赢?
破旧的门闩一启,两人偷偷摸摸地就跑出去了。梧桐树下,借着那微弱的萤火虫光芒,二人开始空手上的较量。
微风拂叶。
声声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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