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带火,是游离芝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母亲此举是故意想要支走自己的妻子。
然而,谁都知道,如果不是他府里照料着的那位陌生女子,也就是艳人起灵,澜夫人又怎么会吃醋?不是旁人利用了易老夫人对儿子的偏袒和爱护,澜夫人又怎么会气地离家出走?
一切的一切,需要怪罪的人都是十分模糊的。总的来看,没有谁对谁错。
爱情嘛,站在彼此的立场去想,也会有不同的道理罢了?
强势的易老夫人在听到儿子那些毫没心肝儿的话时,眼角泪水潸然而下。想她费尽心机地去到朝堂,费尽心机地让陛下给他指婚,不就是担心他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么?
在家里还有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的情况下,会对一个毫无关系的青楼女子产生兴趣并做出那种事情。
说明了什么?
他爱上了旁的女人。
为了儿子能够称心如意,为了偌大的游府家业后继有人,易老夫人才有理由有胆量到得皇帝陛下的面前,说出替自己的儿子纳妾一事儿。
而这背后每一次的努力与成功,都是靠着游府当家人在世的荣耀才做到的。
易老夫人捂着胸口,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地离开了。走得不急不缓。
但那个背影却像河面上冷厉吹来的凉风一样,透着凄凉萧瑟。
刚行不久,李诗语带着的那几个同伴也就到了。
眼看着两个家丁将大门布置得繁华喜气,她却不能说些旁的什么。
因她来过游府不下数十次,而每一次来,这两个家丁都是认识她的。
所以快步上前,作揖的时候,那家丁就十分谦卑地作了个礼。
说了几句某某将军好,某某大人好,某某夫人好。当然也包括那位只见过几面的云霞公主。
“你们夫人可有回来?”
李诗语低声细语地问道。
对于下人,她从来都是平稳着心态。不会多发什么火。
两家丁点了点头。
“你二位快去禀报你们老夫人,就说我卿羽前来探望!”她心急如焚地朝大门看了看。
那家丁也挺识趣,只听得李诗语这么一说,就连忙入了府。
易老夫人才伤悲了下,忽而听家丁这么一报,她胸腔里压抑而来的火就卡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同李诗语见面时,才轰然爆发。
“你们来做什么?”没有敬称。
只是面无表情的阴冷。
“老夫人,我不过是来看看我姐姐,这……应该不过分吧?”李诗语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
易老夫人起手,“她刚回来,正在后院。你们要想去,就去吧。”见对方不出招,易老夫人也决定按兵不动。
李诗语性子素来是不大沉静的,做事毛毛躁躁,这是莫璃大将军对她的了解程度。但实际上,遇到大事儿的时候,她还是比较沉稳的。尤其是在这种见怪不怪的婚姻大事儿面前,她更是特别地理智。
现代社会中,婚姻出现问题,并没什么。不过是一纸离婚书就罢了。可那个时候也要担心后代。于古代,面临的处境也是一样。
如果自己的姐姐真的不令姐夫欢喜了,他休了她也是维护自己的婚姻自由,没有什么需要责备的。
像这种强扭的瓜不甜的诸如此类的事儿,李诗语认为,其实她们没有必要参与进去。
容她将游离芝训上一训,反而会适得其反。
李诗语很是客气地鞠躬,“多谢了,老夫人。”身后跟着的几人面面相觑。心道,何时见过这么冷静的卿羽将军。
来到后院处,就瞧见自己的姐姐躺在长长的躺椅上,脚上穿了双浅青色的绣花鞋。
身形很瘦,不像是个生了孩子的女人。然,她面容苍白憔悴,唇角也干裂了开。
“姐姐?”
澜夫人肩头一颤,抬目朝前方看去。
恰看到,日光下,那一身浅色素衣,容颜焕发的妹妹。
“羽妹?”轻叫了声,她就立了起来,语气里有些欣喜,“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就顺道和朋友过来看看你。”
澜夫人侧身,望向同行的几人,客气地笑道,“你们也来了。”
然后就唤来一个丫鬟看茶。
几人落坐在大理石凳上,眯着眼睛看着她。
“姐姐,听云霞公主说,你身子不好,现下还有哪里不舒服的么?”李诗语坐下来很久,都没有提过一句,姐夫游离芝要纳妾的事儿。
而且她从姐姐的目光里也看得出,这样的消息并不是一件让人喜悦的事儿。
“哦,对了,姐姐,听说你喜欢喝新茶,我大哥在我们府里种了很多,你要是喜欢,改明我来接你回去住上个几日。”李诗语佯装地格外天真,“哦,还有,我这每天都格外地想念南儿,豆豆走的时候,也特别地惦记他。不如……什么时候,我把南儿也送到飞云阁去锻炼锻炼。”
澜夫人想着那飞云阁也是灵秀之地,如果把自己这个被别人误以为的痴儿送到那儿去学学功夫。说不定很久以后,她的孩子也跟着活泼好动了。
李诗语侧过身,立马就问,“南儿在哪儿呢?”
一旁的丫鬟福了身,“小公子在阁楼里背书呢。”
“把他叫过来,就说姨娘想念他得紧。”李诗语吩咐一声后,那丫鬟竟把目光转向澜夫人,看她是否同意。
李诗语甩了个脸,“啊呦。姐姐,你看看你调教的好丫鬟,竟是我这位大将军也指挥不动她了。”
那丫鬟吓地脸色白了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澜夫人苍白的容颜,这才有了一丝红、润,“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听话的丫头,你为何说胡话吓她。”她转说头,“快去把小公子接出来吧。可别在阁楼里闷坏了。”
小丫头听了这话,高高兴兴地去接南儿去了。
片刻后,又是一片沉寂。
李诗语紧握住澜夫人的手,许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澜夫人,好心地问了几句。
“听说边关又起战事了?陛下他……”
李诗语拎起那个虎符,在澜夫人的面前摇了摇,“咯。看看这个吧。昨日就到天下第一酥来找我和阿璃了。”
身后的陆子淳同夫人一凛,近到跟前道,“这陛下此刻归还虎符,是想做什么?”
莫璃大将军冷笑了一声,“还能做什么,无外乎就是想让我们到得边关收拾烂摊子。”
“莫非是……”陆子淳神色严肃,“前不久,梁大人递了折子。说南林国有个公子魏卫,他很有大将之风。初初交战,就让我们风辰国将士狠狠地吃了些苦头。”
“魏卫?”
李诗语觉得这名儿起得不错。
“夫人知道他?”莫璃大将军紧跟着疑了一声儿。
卿羽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确不知南林国有这样的人物。当初跑到南林国辖区,却也是为了和平共处,逼不得已才如此。”
澜夫人心忧地看了众人一眼,忙拉住李诗语的手,“妹妹,那这次,陛下不会又让你们亲临战地吧?”
“若不如此。他来送我和阿璃虎符做什么?”
得虎符,如得兵权。见虎符,如听军令。这是风辰国历来的一个军事原则。
李诗语来了这古代,初初是不懂。后来常听身旁的莫璃大将军讲起。所以不懂也懂了。
“虎符?”卿澜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虽然常居闺中,年纪轻轻地又嫁给了游离芝。但是她饱读诗书,也是一位才女,相较当年她的姑姑卿湄。那会儿,卿湄在帝都城中,是何等的才貌双全。但事到如今,自从她姑姑嫁给了魔教弟子剑平以后,名声也随着人的离开而泯灭了。
再也寻不到当年才子踏破门坎儿的盛况。
李诗语兜着半块虎符点头,“是啊,姐姐,你也知道么?”
“我虽不曾见过,但书中也知道这虎符有关的一些圣令。”她随手兜过,专心致致地望了两眼,“想必这另半块虎符是在陛下手中吧。”
“那是自然。若是没有陛下的半块虎符,那这令就没什么意思了。”李诗语慨然分析着道,“说真的,我觉得可真傻。这虎符不能吃不能用的,皇帝陛下还那么看重它。”
澜夫人抿唇笑得开怀,“羽妹,这东西可不是儿戏。丢了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李诗语面容轻松惬意,“不至于吧,这虎符不是要完整的才可以调兵遣将么?”食指往一旁坐着的莫璃大将军身上一指,“阿璃说的。虎符要完整的,才可以统帅出兵啊!”
莫璃大将军冷冷地笑着反问了一句,“羽儿,何时出兵的时候,我们是用了整块虎符的?”
李诗语迷糊一时,忽而挠头笑道,“哦,我懂阿璃的意思了。莫家军和卿家军是我们培养出来的。真是到了关键时刻,自当听从我们的号令。那这么说……”目光同莫璃大将军对视,“当初皇帝陛下之所以要想方设法地让我们交出虎符,实际是因为他害怕我们掌控着兵权。关于只有得到他手中的虎符才可以统帅出兵的原则,不过只是一个摆设。没有人听从?”
“嗯。”莫璃大将军低声笑叹,“孺子可教也!”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皇帝陛下还要把这虎符拿回来?”可能脑袋卡得太严重了些。以至于身后静默坐着的陆子淳大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闷声闷气地嚷了一声。
“这敌国都快打到脚底下了,他在藏着掖着的,不怕到时候江山不保么。何况你同阿璃还有这么大的名声!”
莫璃大将军立即附和,“不错!”
澜夫人听这些话都听得瞠目结舌,这几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竟然胆敢在私底下这么谈论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但是于李诗语而言,这没什么。
他们如此相处,才真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不然,为何李诗语会同他们结交呢?甚至有一位还成了自己最亲密的爱人。只是,她下意识地发现,这人堆里还有一个不怎么亲密无间的女人。
是,那云霞公主不是一个愚笨的人。这两位将军以及陆子淳大人口中那大逆不道的话,她是听得一清二楚的。而且连最深层次吐槽的话,她也觉得非常在理。
她性情豪爽,谈吐得体。是以,这看人的本事也非常地强悍。对于她的前辈,卿羽大将军和莫璃大将军他们就是她学习的榜样。
只不过因为身份的关系,李诗语会疑上一疑。毕竟当初她爹朱泉大将军是云霞公主的亲爹。另外也是卿羽大将军和莫璃大将军的手下败将。
谁知道于一个手下败将的女儿不会怀恨在心,将他们适才口中那大逆不道的话传扬出去呢?
在十分别扭的尴尬气氛中,澜夫人干咳了两声,打抱不平道,“羽妹,你们都别在意。云霞是姐姐很好的朋友,我相信她不会将你们这些浑话说出去的。”
看澜夫人,她的亲姐姐都这么圆场了,她们也不好再怀疑下去。只能尴尬地拱手抱歉,“云霞公主,不好意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云霞公主看见这闻名风辰国的大将军竟然如此客气地向自己作揖。一瞬,乐得开怀。她摇摇手,“不,不,是我事先没有说清楚。”
李诗语言行举止格外清晰。
明明在场的夫君和好友陆子淳大人都如此怀疑过。但她只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见她是一个多么重情重义的女子。
陆子淳大人的妻子在旁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这件小事儿上,就可以充分地明白。在自己夫君,陆子淳大人心中,为何这两位朋友如此重要。原不过是彼此的那种不求回报的付出而已。
她有些感动,仓皇地拭去那挂在眼角的一滴泪水。
“姐姐,你看我,明明是来同你说会儿话,可我来这儿净挑了不合时宜的话。”李诗语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
澜夫人抚着李诗语如瀑般闪亮的黑发,怜爱地摇着头,“在这么个境地下,还有羽妹来关心姐姐,姐姐真是开心地不得了。”
“胡说什么。我可是你亲妹妹,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李诗语大概是一时忘记了,却没来由地露了行迹,“而且姐姐现在你正是需要……”
在场众人惊呼。
她自己便也噎在了当场。
“没,没什么?”
“羽妹,倘若……倘若姐姐只剩下一个人了,那……”澜夫人说不下去,泪水却啪嗒啪嗒地坠在她洁白无暇的手臂上。
李诗语知道此情再无法挽回,只能硬气地开口,“姐姐,你莫要害怕,若真是游大人对不起你,我……”
莫璃大将军一旁点醒,“你又能如何?”
李诗语犯赌,“不如何。杀不了他,大不了用棍棒收拾一通?”本是说笑,澜夫人却拉着她的手阻止。
“羽妹,这是我……我和他的事儿,你千万不要插手进来,我不想让别人误以为我卿澜是那么的难堪。”澜夫人说着就站起来,背身无助地回答道,“你知道么,姐姐这一生,独立去做的没多少件事儿,也许,这是第一件。”
澜夫人少时循规蹈矩,平日处事也不干脆利落。遇到难事儿,也总有家人方面撑腰。再不济,那些有身份地位的皇族,也会因为她才貌双全,而倍受欣赏。
“那姐姐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儿?”李诗语愤愤不平地感慨道,“难道任由游大人纳妾么?”
“不,我想当着你们的面,问问他的真心话。倘若……他真的是因为厌倦我了,那也没什么。我会带着南儿,好好生活。倘若……倘若他是因为母亲的逼迫。那么……那么……”
李诗语立起来的速度极快,她似乎又要开始同她摆谈一下,女人的地位问题,“姐姐,如果他说他两个都爱呢。”
“不,他一定要做出抉择。”澜夫人固执地咬着红唇,“除了这个,他别无选择。”
以前的澜夫人很温柔,也很容易顺从。但是现在,她变得如此坚强,霸道,恐怕同易老夫人对她儿子的态度有些愤怒。大概是这样,澜夫人才暴跳如雷。
“倘若……他是被自己的母亲逼迫的呢?”
澜夫人,抬起那双明亮如夜明珠的双眸,呆呆地直视她,“那姐姐就只问他一个问题。是愿意跟我走,还是继续伺候膝下。”
陆子淳大人同游离芝毕竟也算半个朋友,见他妻子态度如此强硬,心里莫名一颓,只能犹豫地解释道,“澜夫人,我相信,离芝一定是喜欢你的。可是如果你要逼着他从你和自己母亲中选一个,恐怕……”
澜夫人冷哼一声,“害怕他会选择抛弃我是么?哦,陆大人说得不错。这么些年,他很少违背他母亲的意愿。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在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些话时,李诗语想得是,如果那游离芝真的受不了逼迫,同自己的姐姐一刀两断。那深爱着姐夫的姐姐,真的能够熬过去么?
这不是她生活的那个世界。
女人离了婚,照样可以潇洒过活。但在这些思想封建的古代,姐姐如何抵挡得住外面那些人的唾沫星子?
正想到此处,那丫鬟便带着那有些痴呆的南儿过来了。
刚走到身前,南儿一把抱住了李诗语的双腿。粉嘟嘟的小脸微微抬起来一些,像是特意看向李诗语的。
李诗语低着头,眸光同南儿对视。她食指向众位示意了一下,仿佛在说,这孩子多么迷恋我这位姨娘。
“看来南儿真的很喜欢羽妹呢?”澜夫人的面庞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欣慰,“南儿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
李诗语趁此,矮下身,用自己洁白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擦过南儿的前额,“喂,小南儿,帮姨娘一个忙好不好?”
浅浅的笑容透着真诚。
好半天,南儿道了一个字。
“好!”他说。
李诗语欣喜莫名地笑了。
在场的一众也笑了。
南儿被说成痴傻的孩子,李诗语这个姨娘是看不下去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坚持说服澜夫人将南儿带离游府的真正原因。
幸好这南儿非常喜欢她,不然她是没办法将这孩子带离姐姐身边的。
“姐姐,你放心吧,南儿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的。”李诗语笑着承诺。
澜夫人知她一片好心,轻轻地点了下头,“羽妹,南儿能有你的栽培,姐姐很放心!”
之所以带走南儿,李诗语还是想着给姐姐和游离芝一点儿充足的时间。不希望他夫妻二人的情绪影响到这个孩子。当然更不希望姐姐在遭受到易老夫人言语上的说教后,进而将火气转移到孩子身上。
这几日,两人都是情绪失控的。
所以,她这样做,是以防万一。
莫璃大将军很满意妻子的这个举措,微笑着同李诗语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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