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府是中西合璧风格。
苏音走过昏暗的督军府花园，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小洋楼面前。
“盛小姐，里面请。”
苏音刚跨过门槛，便听到里面传来砸杯子的声音。
“我说了，不要洋人给我手术！ ”
督军，也就是慕斌怒气腾腾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副官尴尬地说：“督军对洋人比较抗拒，也不喜欢洋大夫。但那子弹已经嵌入骨头里了，咱们南城的大夫不敢下刀。”
“还有，盛小姐您能留在少帅身边，定然是有能耐的人。等会若是少帅情绪不可控了，还请您尽量帮忙。”
副官继续硬着头皮说道。
情绪不可控？
闻言，苏音的眼眸里迅速闪过精光。
她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便抬脚往里面走去。
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传来。
苏音一抬头就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床上。
而慕湛礼就站在床边，他的脸在灯光下，半边阴沉半边明亮，嘴角挂着一个讥讽的弧度。
看着他那垂下的眼眸，苏音感觉到他的身上被一股阴沉沉的气息笼罩着，似在角落里偷偷恣意生长的的黑色曼陀罗。
“督军若是不想治，死了便是。”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一根根黑色的藤蔓，正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张牙舞爪地朝四面八方涌去。
慕斌闻言，他气得脸变得通红，抬手就将枕头砸在慕湛礼的身上。
“你现在有能耐了，南城的军队都听你的话，要不然你杀了我这个督军，你自己来当督军算了。”他阴沉着脸开口。
“父亲多虑了，我是你亲生的，又怎么会杀了你呢？现在南城乱的很，若是在这个节骨眼里传出你受伤的消息，岂不是会乱了军心？”
“所以父亲，我劝你……好好活着。”
慕湛礼走到慕斌的旁侧，然后不急不忙地将枕头垫在他的后背。
明明是“父慈子孝”的画面，但旁边的下人都哆哆嗦嗦地低着头，不敢吭声。
苏音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没有作声，但是嘴角却勾了起来。
是啊，如同慕斌所言，他虽是南城是督军，但真正掌权的是他这个自幼不受宠爱的大儿子。
慕湛礼是慕斌原配的儿子。
当年慕斌为了娶自己年幼的心上人，活生生将原配给折磨死，而这一切，都被慕湛礼亲眼所见。
他母亲的身体被丢去喂狗的时候，他才八岁。
慕湛礼对慕斌的感情，可以说是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但慕湛礼这个人性格和她有点像。
他不喜欢敌人死得太轻松，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忍辱负重，在督军府像狗一样活着。
终于在二十岁那一年，他替慕斌打下南城。
自此，慕斌开始重用他。
却不知，慕湛礼已经开始一步步架空督军府的势力。等到慕斌反应过来之后，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督军府大部分势力都被慕湛礼控制住。
外人看他们父子两人好好的，其实背地里，慕斌早已经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儿子给吓得像是老虎丢了牙。
感觉到慕湛礼阴沉沉的眼神落在慕斌的身上，他身体一僵，背脊发凉，竟也不敢再发火了。
“音音，过来吧。给督军取子弹。”
背对着苏音，慕湛礼突然唤了苏音一声。
他此时的声音，寒意褪去，变得温柔缠绵，似在呼唤自己疼爱的宠物一般。
苏音垂眸，然后温顺地走到他的旁边。
“你来干什么！”慕斌怒瞪着苏音，很显然是认出她来了。
“现在南城的局势不好，我不想任何外人知道督军出事的消息。音音，你懂吗？”
慕湛礼转身看着苏音，他旁若无人地拉起她的手指，放在手掌心把玩，然后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声音虽然随意，但威胁之意却让人发寒。
慕斌大概知道什么了，他忍不住呵斥慕湛礼：“你该不会是想让她一个舞女来给我取子弹吧，你要杀父你直说！”
“督军又误会了，我们是父子，我怎么会看着你死呢？”
慕湛礼睨着慕斌，突然笑着开口，笑意不达眼底。
“音音，有信心把子弹顺利取出来吗？”慕湛礼睨着苏音的手用力，上面出现了红印子。
“自然是有信心的。少帅，劳烦你的人弄来一套手术设备。”苏音侧眸看着他。
慕湛礼轻笑了一声，他摆了摆手，就让人去办了。
很快，手术用的东西被从医院运回来了。
苏音检查了一下，虽然极其简陋，但也能用。
她给自己穿上简陋的手术服，走进临时搭建的手术室，结果见到里面……
慕斌躺在床上，而慕湛礼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他闭着眼睛，手指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椅把手，声音“哒哒哒”的，十分有规律。
“少帅，你在这里会影响我做手术，而且会有细菌的。”
苏音拉扯了一下自己的手套，声音冷淡地开口。
“那会死人吗？”慕湛礼抬眸，那黑黝黝的瞳孔就这样盯着苏音。
“死不了。”苏音背对着他开口。
“那就行。”慕湛礼又道了一声，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打算。
行吧。
苏音开始动手术。
子弹是打在了慕斌的膝盖关节中间，因为距离中弹时间已经很久了，伤口感染，差点这条腿就要废了。
苏音给他的腿消完毒之后，就拿起刀扎下去。
慕斌惨叫起来，那痛苦的喊声，让外面守着的下人都吓得不轻。
他拼命挣扎，但慕湛礼早就让人绑住了他，并且还用特殊工具钳住他的腿，所以他根本动弹不得。
“给我上麻药，上麻药！”他痛得死去活来，只能面目狰狞地命令苏音。
那边，慕湛礼也停下敲手指的动作。
他盯着苏音的后背，然后幽幽开口：“是啊，音音，你怎么不给督军打麻药呢？”
“你的人失误了，没从医院带来麻药。”
苏音的手没停下来，她轻飘飘地开口。
闻言，慕湛礼轻笑了一声。
果真是一个小骗子。
明明那麻醉药就在她的左手边，她却装作不存在。
怎么办，他越来越喜欢她的狡猾了呢。
苏音在将子弹钳出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阿难对她说：“音音，慕湛礼现在对你的好感度到10％了。”
她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将子弹丢到一边去。
紧接着，她开始生缝伤口。
慕斌还在惨叫，他骂完苏音又慕湛礼。
而慕湛礼听着那些辱骂声，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了。
这惨叫声，可真好听啊。
等到最后一阵缝上之后，慕斌已经晕死过去了。
扫了一眼他那个鬼样子，苏音神色极其嫌弃。
听闻慕斌是土匪出身， 照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有点魄力。
但这点痛就让他原形毕露了。
果然，能当上南城督军，他真的得好好谢谢慕湛礼。
“小骗子，督军他怎么样了？”
慕湛礼走到苏音的身边，他慢条斯理地帮她将手套给取下来。
那些血迹沾在他的衣服上，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深处有兴奋在蠢蠢欲动。
小骗子？
听到他给她取的称呼，苏音轻嗤了一声。
真难听。
“他手术的时间太晚了，要是别人来救，这条腿得废……”取下口罩，苏音淡声开口。
“那你有办法让它不废吗？”
慕湛礼抬手，冰冷的手指将她鬓角凌乱的发丝给别到她的耳垂后。
明明动作是那么的温柔，但眼睛却是半点温度都没有。
“我当然有办法让他的腿恢复如常了……”
苏音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杀气就要冲出来了。
她嗤了一下，下一秒语气骤变，“可是，我不打算这样做。保住他的命就很不错了，我为什么还要帮他的腿恢复如常？”
“哦？音音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不想他好过。”苏音昂起头来，眼神坦荡与慕湛礼对视着。
慕斌作为南城督军，怎么可能没有去过百乐门那样的神仙窟？
她在原身的记忆里，清清楚楚记得，慕斌之前差点就要霸占原身的清白。
他们父子，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着苏音这满是冷意的话，慕湛礼满意地笑了。
他捏着苏音的脸颊，然后微微俯身，亲吻着她的红唇，然后一遍遍地索取她的气息。
“音音啊，你真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