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林秀才放下警惕,说道:“是阿珂姑娘啊,我刚才肚子饿了,就去外面吃了点东西。”
陈珂也没有再问,林秀点了灯,看向她时,面色却微微一变,问道:“你受伤了?”
借着灯光,林秀发现她的脸色很苍白,一只手臂也在淌着血。
陈珂道:“我去刺杀黄韬了,不过没能成功。”
林秀惊异问道:“隐匿的能力,也没办法刺杀他吗?”
陈珂看了他一眼,说道:“隐匿并不是完全消失,即便动作再轻也会有脚步,移动之时,也会带起微弱的风动,普通人察觉不到这些,但却逃不掉强者的感知。”
林秀明白这些后,说道:“我帮你找伤药。”
虽然她所受的伤,只要让林秀摸一会就能痊愈,但毕竟和她只见过两面,有些秘密,还是不能轻易暴露。
而且她受的伤只是皮外伤,用普通的伤药就可以。
林秀拿出伤药,又找了一条干净的白布,陈珂将左臂的衣袖撕下来,露出受伤的手臂。
“嘶……”
林秀目光望向她手臂时,下意识倒吸口气。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臂,白嫩的皮肤上,有着大大小小十几道伤痕,有的是旧伤,有的还是新伤,疤痕并未脱落,最新的是今夜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
这根本不是一个女子会拥有的手臂。
陈珂看出了林秀的震惊,面无表情的说道:“做我们这一行的,这很正常。”
林秀平复心情,取出一个瓷瓶,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这瓶中是上好的伤药,是贵妃娘娘赏赐的,他说林秀总是受伤,万一哪天双双姑娘不在,用得上这些。
他将粉末洒在阿珂手臂的伤口上,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另一只手,却用力的握紧。
林秀又帮她缠上纱布,然后道:“知道那人的身边有强者保护,你怎么还去?”
陈珂淡淡的说道:“他多活一天,便可能会有多一位无辜的女子受害,还是早点杀了的好。”
她比林秀想象的还要嫉恶如仇。
林秀道:“你受伤了,今天晚上就不要走了,在这里睡一晚上吧,你睡床,我睡地上。”
陈珂没有拒绝,只是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林秀,说道:“你家也是权贵,但你和那些权贵子弟不一样。”
林秀道:“我家早就没落了,以前也和普通的百姓差不多。”
陈珂继续说道:“你杀了那人之后,我一直在跟踪你,我看到你让官差帮那老人,也看到你站出来保护那少女,在清吏司,你能坚持本心,没有被美色迷惑,也很不容易……”
林秀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多谢夸奖……”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只是白天在外面跟踪林秀,并不知道他晚上跑出去偷偷修行的事情,这让林秀稍稍放心。
陈珂看着他,说道:“如果所有的恶人都像你这么想,那么天道盟,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收留受伤的女刺客在房间睡了一晚,第二天,林秀起床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床头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残留着一缕幽香。
她行事真的很有女侠风范,林秀虽然不能加入天道盟,和她一起杀遍天下恶人,但他这里,永远是她的避风港。
今天林秀出门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
阿珂的通缉画像,已经贴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
昨夜黄国公家的二公子遇刺,彻底激怒了朝廷,一大早就在全城贴满了通缉令,誓要将她捉拿归案。
这样一来,她必须时刻保持隐匿的状态,一旦露面,必定会被发现。
而以林秀对这种能力的了解,进入隐身状态,是十分耗费元力的,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隐身,这样一来,她在王都活动,就变的十分艰难。
那些顶级权贵府上的人,果真不是这么容易动的。
林秀还从未见过,朝廷如此大肆缉拿一名刺客。
这让他心里有些担心,她可千万别被抓到了才好。
这种全城的大通缉,清吏司肯定会得到消息,林秀没有去异术院,而是先来到清吏司打听情况。
一大早,清吏司似乎就接到了一桩命案。
一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摆在清吏司院子里。
据说是某位二等伯的府的公子,当街打死了一位百姓,但那位二等伯,却动用了关系,让清吏司放了他的儿子。
林秀还以为是真的发生了命案,直到他看到那白布下方的尸体在动。
他看了看身旁的柳清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清风道:“朝廷为了抓那女刺客,故意演了一出戏,他们在全城放出消息,就是为了让那女刺客听到,朝廷早就在那二等伯府布下了天罗地网,一旦她晚上行刺那位二等伯府的公子,恐怕会插翅难逃。”
林秀面色微变:“谁想的这么阴险的主意?”
见不少目光望向他,林秀才道:“这个主意……简直是太妙了,这下,那女刺客应该跑不掉,她杀了郑建不说,还差点嫁祸给我……”
走出清吏司时,林秀心中有些着急。
为了抓住阿珂姑娘,朝廷居然钓鱼执法。
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如果贸然行动,恐怕有去无回……
而他,根本没有办法提醒她。
……
夜,城阳伯府。
城阳伯的爵位并不高,只能算是末流的权贵,往日一年半年都不见有人提起,今日城阳伯的名字,却在百姓口中不止一次的谈到。
区区一个二等伯之子,当街打死百姓,竟然能免于律法的惩治,就足以看出,这些权贵的特权到底有多大。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清白女子被他们糟蹋,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枉死他们之手,只因为他们权贵的身份,就能逍遥法外,为所欲为。
权贵欺压百姓,官府包庇掩饰。
百姓触怒权贵,轻则伤,重则死,虽然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但谁心中又不渴望一个公平?
对此,百姓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在路过城阳伯府门口时,偷偷的吐一口吐沫再走。
夜已深,这条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多少人影。
只有一个乞丐,靠在城阳伯府对面的墙上,面前摆了一个碗,碗中放着半个冻的硬邦邦的馒头。
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这种无家可归的乞丐,怕是很难听到新年的钟声。
京都城大概每年冬天都要冻死几个乞丐,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更夫敲过四更天的梆子后,整个王都,便开始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熟睡之时,除了鸡鸣狗盗之徒,一般不会有人出现在街上。
那乞丐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被冻死了,靠在墙头,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此刻,万籁俱寂,城阳伯府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似乎是脚步落地的声音。
但偌大的院子里,却连一道人影都没有。
片刻后,府中某间厢房的门,缓缓的打开,又无声无息的关上。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却在下一刻,陡然传出一声怒喝。
“你果然来了!”
砰!
那房门直接炸裂开来,木屑纷飞,与此同时,从城阳伯府的各处厢房,忽然闯出十几道人影,数个火把被点燃,火光将院内映照的如同白昼。
几人手持火把,站在院子的四角,其余之人,则是用木盆将面粉洒泼洒到院中,很快的,院内就铺上了一层雪白。
几个脚印,立刻出现在地面上。
一名中年男子单手持刀,凌空挥了一刀,虚空中传来一声闷哼,点点鲜血洒在雪白的地面上。
真气外放,这中年男人,竟然是一位地阶武者。
“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持刀逼近,虽然院中没有一道人影,但地面上的脚印却十分清晰,他手中长刀乱舞,一道道凌厉的刀气挥出,地面上时不时的绽放出血色的花朵。
最终,一道带着血迹的脚印,消失在了院墙之下。
中年男子望向院墙的方向,冷冷道:“你跑不掉。”
他一跃而起,直接越过丈许高的院墙,来到外面的街道上。
街道上,一名黑衣女子显露出身形,她身上多处伤口都在流血,此刻正踉踉跄跄的走在街道上。
中年男子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嘲讽道:“藏啊,你怎么不藏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黑衣女子就倒在了一处墙边,身受重伤,元力也耗尽,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着了。
她倒下的位置,还有一道身影,似乎是一个被冻死的乞丐,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尺。
中年人看着那黑衣女子,眼中也浮现出一抹热切。
十万两白银,即便是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可想象的巨款。
这笔钱,足以让他在寸土寸金的东城中心,买一座三进的宅院,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豪宅。
如今,实现梦想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迈步向前,打算擒下这名朝廷通缉已久的女刺客。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那女刺客身旁不远,像是已经冻死的老乞丐,忽然暴起,一个骨碌滚到女刺客身旁,抱起她之后,竟然直接飞上了天空。
中年人双眼猛然睁大:“还有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