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乌梢岭,山道前聚集了不少人,长安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熬药的小厮,大家都神色凝重地望向山谷方向。
轰隆隆如地动般的声响从山谷深处传来,夹杂着人的惨叫声,人们面面相觑,山谷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乌梢岭的传言莫非是真的?不是什么山贼作乱而是出了吃人的怪物?
片刻之后山谷又恢复了寂静,那些前去探路的人无一人归,这边等待的人惊恐万分,又不敢高声议论生怕惊动了山里的怪物。
“是山贼吗?是山贼吗?”有人茫然地问着。
“这不明摆着嘛,山贼多是求财,也有杀人性命的,但像现在这般,凡经此处无一活口的情况那是少见的很。”这位仁兄颇有见地,想是经历的多了自然有经验了。
“肯定是出了怪物,还是个吃人的大怪物,不然哪有人能生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乌梢岭是西去必经之地,如今出了怪物可如何是好?”
“是啊,是啊,山谷中情形未知,大家伙一起想想办法啊!”
“唉,这能有什么办法呢?进去的人就没一个活着出来的,听说孟塬县县丞原是派了几波人去查探的,但无一人生还,至今也没探个究竟出来,又恐人心浮动才下了禁令,只在这谷外张贴了警戒告示。”
长安这才注意到道旁的一棵大树上果然贴着一张告示,大概是告诫行经此处的人,前方道路不通请绕行之类的话。
“那岂不是没了活路?唉,我看大家还是散了,各回各家,等什么时候怪物走咱们再来。”
“你怎知那怪物会离开?”
“哎,这条路我可是走过很多趟了,从未听说过有怪物,想必是个路过的怪物,呆个一阵说不定就走了。”
“若那怪物见此处风景甚好不想走了,想长居此处怎么办?”
“那我哪知道,要不,兄台隔着山且去问问那怪物何时离开?也好告知我等。”说完哈哈大笑,刚笑出声立刻又噤了声,可别真引了那怪物跑出山谷来。
问话的人才知被人戏耍了,有点愤然可又无可奈何,现在是所有人都困在这里前行不得。
听人说得这么玄乎长安想着该怎么寻个机会偷偷进谷去看看,这个世界又不是什么玄幻世界哪里来的怪物?指不定是什么人在山上做了机关,但不留一活口这点当真恶毒狠辣了些,什么深仇大恨嘛。
忽听人群中一人高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我家郎君说,刚才谷中声响并非怪物,乃是山上巨石跌落山下的声音,进去的那些人定是被巨石砸中,想必是有人在山顶设了机关袭击进入山谷的人,诸位或可遣个能人攀上山脊破了山顶机关便可安然通过乌梢岭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是人为的机关怎么可能无一活口?声响那么大得有多大的石头?”
“对呀,巨石既然是从山顶跌下,那怎么把石头运上山的?可别说是山顶本来就有的石头,这出事总有个把月了,但凡有人进谷机关就会启动,那得有多少巨石备用?”
“不对,不对!上次我见到过一波人他们进去后并没有听到巨石滚落的声音,同样也是惨死谷中,又是怎么回事?”
那说话的小厮本是信心满满,被人这么怼来怼去一时不知怎么反驳,恼怒道,“我家郎君的话不会错的,言尽于此,你们爱信不信!”
这熬药小厮的主子倒是颇有见地,山路崎岖山石滚落时撞击山道和跌落地面的声响自然是有差别的,可山谷中除了山石滚落和惨叫声外并没听到其他人声,若是山贼劫道,怎么也得出来喝呼几声吧。
“三姑娘,府下觉得那位郎君的话有几分道理,待府下前去打探一翻,若真是人为,想来见到我们的驿骑定然不敢拦截。”高士纪道。
这话确实,天下间的盗贼匪徒们,什么都劫,唯独不劫驿兵,一来没什么油水,二来真招惹上了引得官府不死不休地追杀清剿得不偿失。
“那就有劳高府院了,路上小心。”王宝钏此时也下了马车,叮嘱道,行程受阻最心焦的就是她了吧。
高士纪领命来到山下,一个腾跃移步登上旁边的峭壁,中途只在岩壁的山石上借了几分力,顷刻间就到了山峰之上,不多时便看不见踪影。
这番好身手引得山下一片喝彩声,只觉过岭有望士气大振,那些想离开的人又返了回来,驻足观望。
没想到这高士纪轻功了得,还是个攀岩高手啊!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山谷中传来震耳欲聋的隆隆雷响,比之方才更甚,山道上的人都感觉到了脚下的地动,惊得随行的马匹嘶叫狂动,一时混乱不堪。
长安拼命拉住马的缰辔,稳住马车,等过了这乌梢岭一定要建议王宝钏马匹减半,虽说咱是公费出差,但也要秉持一贯的节俭之风,不能浪费,四匹马的辕驾跑得是轻松,可疯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梅儿……你……你……”混乱中旁边人不会注意,可站在长安身边的王宝钏看得一清二楚,指着长安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劲儿大得很,得是的?”为了掩饰,长安连方言都飙出来了,朴实无华活脱脱一个憨丫头。
王宝钏茫然地点点头,以一人之力能拢住四匹惊马,四个成年男子都未必做得到,这岂止是劲儿大呀!她的老母亲真是身藏不露,随便指配一个丫环就这么厉害,以前咋都没看出来呢?
山谷中雷声渐歇,又过了一刻钟,高士纪从崖上飞身而下,又惹来一片惊叹声,高士纪倒是不骄不躁面色平静,回到车前亦语气沉稳声音宏亮。
“三姑娘,山中情形确如那位郎君所言,但未见任何贼人,府下便将顶上机关尽数破除,已无落石之忧,前方可以通行。”
“太好了,这下有救了,多谢这位小郎君相助!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喂,你说破除就破除了吗?这万一要是里面还有怪物再出事怎么办?我们的性命谁担?”
“是呀,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以前那些人不是枉死了吗?”
“小郎君说可以通行了,可有凭证?那孟塬县令都不敢明言承担,小郎君可能保我等不出事故?”
“………”
乌梢岭通畅本是好事,被人这么一质疑,很多人开始犹疑不定,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竟是无人再敢驱车上前,多数人仍是观望中。
长安扶着王宝钏上了马车,回身面向众人施了一个平礼,道,“萍水相逢,我家主人自是不敢拘着任何人的进退,也担不起任何人的安危之责。山谷中情形尚未可知,但这乌梢岭我家主人定是要过的,至于大家的进退取舍我家主人绝无定夺之意,就此别过,还请见谅。”
文绉绉地一番话说得好累,其实长安更想大声地吼道,你们爱走不走,
关老子啥事?别以为我们好心就赖上了!
若不事先言明,平安无事还好,若出半点差池他们定然心生愤恨怨怪于你,就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该有义务为他服务一般,这是大部分人的通病,无端地惹人心烦。
长安说完跳上马车,高士纪再次扬鞭,马车飞快地往乌梢岭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