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着其他人一起进了凉末城,即使公主和国师的仪仗队伍已经往王宫方向去了,人们还是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街上还是一翻普天同庆的热闹样子。
长安要带着王宝钏去寻医馆却被她制止了,只得扶着她进了最近的一家馆舍休息。
“三姑娘,你觉得怎么样?”长安看着王宝钏苍白的脸色忧心地问道,尽管有她相助,但王宝钏这十八年来根本就没有将养好,体质太差,坚持了这一路已算是难得了。
“梅儿,我……我看到了……”王宝钏坐下平静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开口。
“看到了……?”长安顺着王宝钏的目光看向窗外,街上还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了什么?
心中一动,小声地试探道,“三姑娘说的是……姑爷?在街上看见姑爷了?确定没有看错?”见王宝钏点头,长安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戏曲。
戏曲中薛平贵锦衣还乡回寒窑时,王宝钏根本就没有认出来,还被薛平贵大大地试探和戏耍了一翻。怎的现实中,这么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他,我不会看错的,他是我的夫君,是我这十八年来朝思暮念的人,我怎么会认错?……”王宝钏说完后却是神色黯然,不见欣喜。
“既然姑爷还活着,那我们便去寻他,然后一起回长安城。”
“只怕……只怕……”王宝钏摇了摇头,“梅儿,我……我想回去。”
“既然找到姑爷了,我们自然是要回去的。”
“不,我是说,我们现在回去,现在就走。”
“三姑娘,咱们千里迢迢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找到姑爷,这人还没见到呢,怎么能说回就回呢?”
“梅儿,你…不懂,我……”
“三姑娘,梅儿是不懂,既然看到姑爷了,那咱们这就去寻他,让他跟咱们一起回去就是了,怎么只看了一眼就要回去?”
“唉,你不懂。”王宝钏叹了口气。
这样的心思长安确实不懂,心心念念了十八年的人,还是自己的夫君,近在咫尺了却忽然萌生退意,为何?
“三姑娘,莫不是姑爷如今变了模样,老了,丑了,难看了?”
“梅儿且莫要胡说!当初飘彩择婿都未曾嫌弃过他乞儿身份,莫说现在?只是……只是,如今他身份地位不同往日,我见他高高在上,又与他人欢闹嬉笑…”
“……或许早忘了三姑娘这个结发妻子,忘了当日的誓言,是不是?”
见王宝钏不语,长安心思微转,王宝钏素来心气高,为了能跟薛平贵在一起不惜与父亲决裂,又苦守寒窑十八年等薛平贵归来,没想到薛平贵却在西凉作了驸马王爷,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当你还在深情相守着你们的誓言时,对方却早已风轻云淡,与他人缱绻情深,痴心执着地原来只是自己,这样的深情听上去多么的滑稽可笑。
“三姑娘,梅儿是不懂,但是梅儿觉得,既然咱们寻到了姑爷,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见,问个明白。若他当真负了三姑娘,咱们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这……西凉的王宫又如何进得去?恐怕就是见上一见也是难上加难。”说要回去终是一时气言。
“三姑娘,我们先住下,梅儿去打听打听姑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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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长安的想法,她利用【隐匿】潜入王宫,找到薛平贵给他留个口信,等两人见了面是去是留一切再做定夺。
然而,长安完全小觑了西凉王宫,仅过了宫门一关,她的【隐匿】便现了形,差点被巡察的宫卫发现,一时没找到薛平贵,只得先退出了王宫。
“小珞?”
【安,王宫内有人设了禁制,技能受限。】
“是那个琳琅国师?”在西凉能有这等本事的莫过于那位神秘的国师了。“小珞,搜索一下这个世界可有其他任务者。”
【当前历练者人数1,无其他任务者。】
不是任务者,却有凡人所有没有的术法,这个世界灵气微薄,当真可以修仙问道?这个琳琅国师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没有任何记载?
长安满腹心思地回到客栈,却在堂前看到王宝钏正与人交谈。
对方是一名约摸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五官立体,眼睛深邃,典型的胡人相貌,这容貌长安没有印象,但看身形却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看到长安回来了王宝钏便与那青年道别,一个仆童上前扶着青年离开。
等那人离去之后,长安才小声问道,“三姑娘,方才那是何人?”
王宝钏诧异道,“这柳郞君在路上曾与我们同行过,梅儿不记得了?”
“柳?”同行过?这一提醒,倒让长安想起来了,但长安确实未见过本人,只见过他的小厮,没想到这人竟也来了凉末城。
“这人还真是奇怪,生着病,还跋山涉水的跑这么大老远的,我见他肖似胡人,莫非他是西凉人?眼看着身体不行了,学咱们圣朝人要落叶归根?”
“唉,梅儿莫要胡说,这柳郎君虽是胡人血脉,但自幼生长在长安城,他有先天痼疾,听说凉末城有可医治的法子,便千里迢迢远赴西凉来求医。”
“那倒与咱们是‘志同道合’了,咱们寻人他寻医,还在一处地方。他如今可是打听到可医病的大夫或者法子了?”
“只说有了眉目,方才在堂前遇到,便打了招呼,正好你回来了,可有薛郎消息?”
长安摇了摇头,“没有,西凉王宫戒备森严,梅儿没找到机会。”
“嗯,适才听人言,三日后国王寿诞,会有四方使节朝贺,凉末城加强戒备是必然的,今日也确实是托了那位国师的福才进得了凉末城。”
“那我们岂不是没有机会见到姑爷了?”
“只要他在,总会见到的。”到此时,王宝钏显然已冷静了下来。
到了晚间,安顿了王宝钏睡下,长安决定再探王宫,这次夜探却意外地顺利,没有任何禁制阻挠。
白日里长安来过一次王宫,那时觉得这王宫的外观布局神似唐宫,此时细看,觉得不止是相似,简直就是凉末城山寨版的唐宫。这西凉国还当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欲取而代之的野心。
王上寿诞在即,宫内烛火通明,除了频繁巡逻的宫卫,到处都是内侍们忙碌的身影,倒是方便了长安潜藏。
“小珞,能搜索到薛平贵的具体位置吗?”
【没有设定追踪定位目标,无法搜索,安。但小珞已为安扫描了整个王宫地图,是否打开?】
“打开。”
长安面前出现了一面充满了无数线条的透明屏幕,屏幕上闪烁着很多绿色光点,有静止的有不断移动的。长安知道,这些光点代表着地图中的生命体,当系统判定生命体有危险级别时会显示不同颜色的,绿色代表着安全。
当然,在默认情况下这个判定标准自然是以长安的武力值为准,所以,大部分时间长安看到的代表生命体的光点都是绿色。
要从这些绿色光点中找出哪一个是薛平贵显然是不可能的,长安只得在暗处劫了一个内侍,用了最简单的阅心术,得知了薛平贵的所在,银安殿。
有地图的指引,长安七拐八绕很快就找到了银安殿。一路上,长安原本思考着,自己是只送信还是直接将人带回去的好,到了银安殿,才知计划不如变化来得快。
银安殿内同样灯烛通明犹如白昼,胡笳丝竹不绝于耳,一群胡姬在殿内跳着轻快的舞蹈,殿中两旁边侧位上坐着衣着饰样各不相同的男男女女,这种异族装扮想必就是那些前来贺寿的使节了。
不时有人起身向主位上的一男一女敬酒,长安望过去,这一男一女正是白日里在城外辇驾上见过的两人,公主和她的驸马爷。薛平贵果真作了西凉国的驸马。
长安暗忖,西凉老国王这一国之主,只怕是象征性的存在,这玳瓒公主才是西凉国的真正掌控者。
今晚要带走薛平贵恐怕是不可能了,而且,看殿中情形,薛平贵与公主之间其乐融融,看不出任何被胁迫的迹象,他愿不愿意走还是另一回事呢。
长安隐了身形,避开殿中众人到了银安后殿,这里的布置倒与前殿的奢华完全不同,是时下流行的大唐风格,家具物什看上去朴实无华,却内蕴雅致,价值不菲。这西凉公主对薛平贵倒真如坊间传言般情深意重,光是这般纵容就足以令人心驰了。
这对王宝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薛平贵这么多年来音讯全无,所有人都当他已阵前殉战,他竟也从未想过捎个讯息给他的结发寒妻?整整十八年!
虽不看好,但长安还是在后殿的案几上留了讯信,他能否赴约则完全是未知数。
才出了银安殿,长安的隐匿正好进入CD,她在王宫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目的已达到,长安刚准备传送离开,却被身后的叫声打断了。
“喂,今日可是你当值?”
长安身体一僵,这人发现她不应该是大喊“有刺客”的吗?殿外灯光昏暗认错人了?当即一动,锦绫天衣化作了内侍女官的服饰,转身低头应诺。
“是,侍官有何吩咐?”
只见不远处蹲着一名内侍官双手捂着肚子,痛苦难忍的样子,见长安回应了,忍着痛指着身旁边地上奉盘上的盒子吩咐道,“将这盒子送去国师的琅月阁,公主特别嘱咐的,别耽搁了。”
“……”
“快去,快去,……若不是我今日吃坏了肚子,这等差事岂能轮得到你!”
“……是。”长安无奈只得应了,总比引来一群宫卫追杀自己的好。见长安应了,那人捂着肚子就跑远了。
长安端起奉盘看了看不到半尺大小的木盒,什么贵重东西值得大半夜的送?见四下无人忍不住掀了掀盒盖,没曾想这木盒虽看着普通,又不见外锁,盖子却扣得严实,长安沿着缝隙划了一周竟没打开。
想了想,长安放下盒子,让小珞开启了地图,琅月阁。
琅月阁外,一名弟子正领着一人从阁内出来,长安与那人擦肩而过,不禁一怔,这人虽换了衣着样貌,但分明就是白日里才见过的‘柳郎君’,莫非他寻的‘医’是国师?能无视宫禁深夜来拜访国师,这人可不是普通人。
长安本想进琅月阁一探,无奈如何说破了嘴,门口的弟子只接收了盒子却不让进,只说国师已歇下不便打扰。
想到又会是无功而返,总有些不甘心,【隐匿】CD中,国师非一般人,谨慎期间,长安只得使用了【化形】。一般情况下长安并不太喜欢用这个技能,这个技能虽好,无奈续航时间太短,仅有半个小时,还有副作用,使用【化形】后人会进入一段虚弱期,速度和力量都会大大地降低。
长安化作一阵风在琅月阁里游荡,琅月阁内占地宽广面积巨大,亭台院落错落有致,虽在王宫内却仿佛独处一隅,与王宫其他地方的烛火通明相比,这里夜幕沉沉,廊下灯光稀少。
夜深人寂寂,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国师才刚会过客,这么快就歇下了?
耳边忽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不是胡琴,是古琴的声音。
循着琴声长安飘荡到一座殿前,不同于他处的沉寂,这个大殿内灯烛摇曳,却无人值守,琴声便是从殿中传出。
进了大殿,琴声愈发清晰了,“铮铮”琴声还在继续弹奏,长安四下环顾却不见弹奏之人,心下奇怪,引她来的是何人?
刚要退出,就听殿中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声音清缓不急不徐,“本尊日里卜得一卦,‘似是故人来’,不知是哪位故人莅临?还请现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