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老宅庭院的凉亭里,三个人围着纤尘不染,光滑润凉的石圆桌而坐。
桌上用精致的原色木盘摆放着一溜儿热气腾腾、鲜香四溢的各式早点,卖相佳的足以媲美各类美食杂志上精修的美食照片。
吹着凉幽幽的晨风,黎忘忧抬腕抚开黏在自己颈后的发丝。
这里可真凉爽!风吹在身上很解暑气,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是燥热的夏季,不远处,满目的姹紫嫣红与修剪整齐的园林,青葱翠绿一片,让人心旷神怡。
“怎么,不喜欢吃?”
季泰松用银叉轻叉起自己盘子里的鸡蛋,温声问着她。
黎忘忧瞥了眼他那颗黄澄澄的蛋,蛋黄嫩的都流出来了!手边还搭配着煎好的培根和面包,以及一杯热牛奶。
“没,就是觉得腻,没什么胃口。”
老头子年轻时在国外呆过,偏爱西式早餐,她这个人却口味重——无肉不欢,无辣不欢。
早晨都想吃煎饼果子和水晶肉包的人,你让她这么吃,她一整天都会觉得的她的胃会造反。
“她不喜欢吃这些。”季绍楠就直白多了,随手把皮薄馅儿大的松枝小笼包和煎饺,以及一碗香喷喷的疏菜瘦肉粥放到她的面前,又吩咐恭敬站在一旁听命,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给她来一碗酸辣粉,再去做个凉拌脆藕。”
季泰松默默吃自己的煎蛋:“猪啊,吃这么多。”女孩子的饭量不应该跟麻雀一样小吗?
黎忘忧气的想摔筷,她跟这老头子就尿不到一个壶里!连吃饭都吃不到一块,更甭提说话了。
可这老头子就是想不开,非喊她来吃这一个消化不良的早餐。
“你成天这么吃,问过你过高的胆固醇和超标的血糖吗?”她斜睨着老头子。
“人老了就爱三高,我不怕。”
黎忘忧舀了一勺粥来吃:“怕的是阎王爷吧。”鬼见愁嘛。
季绍楠见他们三两句话就掐起来,只好蹙着眉头帮他们打圆场:“爷爷,你也该吃点低脂食物。忧忧,别总刺激爷爷,要尊老爱幼。”
黎忘忧不说话了,季泰松却很关心自己的孙子:“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舒服,你没事吧?”
季绍楠沉默地摇了摇头:“没事。”
瞅着反常的爱孙和埋头喝粥的黎忘忧,老头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造孽哟!他眼前坐着的这两个孩子,无论是从相貌还是气质,或是他们的言行举止,看起来都特别的般配!宛如一对完美无缺的璧人。
假使他们能成为一对情侣,那必定可以虐尽天下的单身汪,成为人人都羡煞的一对。
只可惜……
他也很唏嘘和惋惜。
“小忧,我知道你对我们季家有怨气,心里甚至是有点恨我们季家的。”
他以闲聊的方式作开场白,一没有问黎忘忧回来的事:二没有问她回来以后打算做什么——他知道,是季绍楠要黎忘忧回来的,甚至是逼她回来的。
“但是当年,我们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包括你爸爸,他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对于黎家发生的事我们都深感抱歉,可是我们事后也做了补救!”
他强调:“那些伤害你们黎家的犯罪分子,我们都将他们一一绳之以法,该枪毙的都枪毙了,该他们抵命的也要他们抵了命!并不是像你听到的那些外界传言那样,杀害黎家的犯罪分子仍逍遥法外,真凶一直未抓捕。”
“没影子的事,没有的事……”他摇头:“我们季家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就算当年你们当地的警局不给力,我们季家和你爸爸也不会置之不理,我们都会追查到底,你要相信你爸爸。”
黎忘忧一直波澜不惊的听着,直到他说完,她才淡淡地反问:“你这是……其言也善?”
在此之前,季泰松从未在这方面有过解释,今天他吃错药了?
季泰松吹胡子瞪眼——人之将死才其言也善!
季绍楠忙低声喝止:“忧忧,爷爷只是想解释一下当年的事,让你对我们季家少些误会,你不要弄拧了他老人家的好意,又呛着来。”
黎忘忧心想,她还真没有弄拧!
肩膀上的枪伤她后来虽然想办法消除了,疤都没有留一个,但是,那一枪所带给她的心灵撞击与创伤,她恐怕永世难忘。
“丫头,不要信那些谣传。”季泰松接着说:“你想想,我们季家人如果真那么坏,当年又怎么会让你平平安安地活到十五六岁?我不敢说我们全家人都很善良,但我们从小受着国家的正统教育,都是堂堂正正的做人,从商从政也光明磊落,你一直对我们有些误解。”
“原来都是误会。”黎忘忧勾了勾唇:“那当年是谁想将我一枪崩了,以图斩草除根一了百了的?”
“哈哈……”季泰松哈哈笑了几声:“那只是为了吓唬你,做做样子给你看的,演戏演全套嘛,谁叫你当年那么倔又那么嚣张,不吓吓你,你还不上了天?”
“丫头,忘了以前的事,有些事情该放下就放下,让往事都随风吗嘛!”他俨然苦口婆心:“你对以前的事一直无法释怀,以后又能怎么好好生活?你看这些年,我们季家对你不薄吧,对你姨妈和表姐也照顾的很好,你不试图纠结以前的那些事,我们两家人也能相处的很好。”
相处的很好?粉饰太平谁不会!
她冷淡地垂眸:“我就是不明白,既然是误会,当年你都不屑于解释,现在又何必多余其事呢?再者,余姿琪的事情要怎么说?你女儿和已婚的男人苟且,这是活生生的事实吧,你还想怎么狡辩?”
她嘲笑:“你不会想把楚醉谣塞回你女儿的肚子里吧?”
“你……”季泰松盯着她那张沉静如水的小脸,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有些阴鸷。
她五官如画,肤若凝脂,此刻她半垂着脸,乌发如云,长长的睫毛垂落,覆盖住她清澈如星的双眼,那形状就像一对蝶翼,在她脸上形成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画面似熟悉非熟悉,仿佛来自如烟的梦中,又仿佛来自遥远的记忆,季泰松盯着盯着,胸口传来不适的悸动,他伸手按上,眼里的阴霾也慢慢散去。
“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季泰松朝孙子摆了摆手,下垂沧桑的双眼流露出几分怅然若失,神情也难以名状,晦涩中好像夹杂着痛楚。
季绍楠一忍再忍,本不想再和黎忘忧起争执,此刻看着爷爷的样子,也忍不住要数落她几句:“是我求爷爷跟你解释的,我想让你打开心结,不要再跟我们拧拧巴巴的闹别扭,大家开开心心的不好吗?至于我姑姑,她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还得喊她一声妈妈呢,有你这么说自己的继母的吗?”
“呵呵……”黎忘忧冲他假假的一笑:“怎么,有人做还不许有人说啊?你们做事情不地道,就不要怕人说嘴,古人有一句话你们听说过没有?当什么立什么!”
季绍楠的脸气的铁青,反倒是季泰松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在沉默。
“当什么就好好的当,想着立什么贞洁牌坊?这不是叫人贻笑大方吗!”黎忘忧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你们这顿鸿门宴我也吃不下,其实我诚心建议你们,不要想着当什么好人,做回原来的自己,当初一下子把我解决了,现在也不用自己膈应自己。”
“黎忘忧,你站住!”
季绍楠追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黎忘忧还未说话,突然一道尖叫和厉喝声传来:“你们俩在干什么?黎忘忧,你又在勾引我表哥,和他拉拉扯扯的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