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园,封柏森亲自命人建造的华屋,凝聚着他美好心愿的阔气宅第。
如无意外,这里本该是他和于瑜婚后生活的地方。
可由于天有不测风云,这宅子现在变成了他和他夫人萧雨虹的颐养天年之所。
难怪人家都说世事难料,似乎,再坚贞的诺言都终敌不过时间,最美好的誓言也经不起岁月的磨砺,与你共白首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你年少时许诺的伊人。
黎忘忧静静的靠在窗前,透过园子里弥漫的淡淡雾气,目光投向幽远的深处。
初来乍到,她一般不会马上莽撞地探险和探宝,毕竟地形不熟悉,万一碰上什么人,显得自己极不礼貌还有嘴说不清。
不过,这不妨碍她凭着她和封雍住的地方揣测瑜园的富有。
传说瑜园有富可敌国,因为这里存放着许多封家历来祖宗所积攒下的古玩字画,以及历史悠久的老古董和各式收藏品——均是非常值钱的宝贝,有的甚至价值无法估量!再加上封柏森自己收藏的一些个人珍藏品,也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
这就给人造成了瑜园处处皆宝贝,俯拾皆是珍品的印象。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她和封雍的住处不但华美,且古韵盎然。
房间里处处可见木雕艺术,并且用彩绘装饰的十分华丽——可以说是雕梁画栋。床边华贵的玉石屏风,木质的窗户,窗棂同样镂刻精美,窗户外面还有清新雅致的竹廊。
竹廊绕小楼,并向下延伸,其上绿萝、吊兰、金玉菊、佛珠等垂挂,还摆放着许多姹紫嫣红的花卉,别具匠心,妙趣横生。
受这别出心裁小意趣的吸引,她来到竹廊上,迎着幽凉的夜风,闻着迷人的花香,凭栏远眺。
“丫头,睡不着吗?”忽然,楼下传来一道沧桑却显爽利的声音。
黎忘忧眯眼往下一望,庭院里有淡淡的灯光,高大的广玉兰下,一身材挺拔,精神矍铄的老头站在那里。
不,不能说他是老头。
他看起来顶多60左右,身材高大魁伟,肩、颈、背挺的笔直,双手背在身后,双目精光湛湛,既有久居高位的威严,又有一身令人望而生畏的戎马气息。
封伯森,封雍的爷爷。
“封爷爷。”她垂眸轻唤。
她其实很想问问这老头,究竟是怎么保养的?有什么驻颜秘术?快80岁的人了还比年轻人都有精神,封雍以后老了不会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是到了陌生的地方,认床吧?”封柏森迈步上来,到了他们的小楼下:“那不如下来陪爷爷坐坐,我们爷俩聊聊。”
黎忘忧瞄了瞄身后的窗户,封雍睡的很安静。
她扣上宽大的雕花木窗,随手掸了掸身上玫红色的加绒卫衣套装,见足够保暖和见客,这才顺着竹廊往下走。
她和封雍住的这套房子是独居小楼,瑜园另有主楼和副楼,在宛如巨大蓝宝石的私人游泳池畔建着豪华的全玻璃制观景房,上下两层,可以360度无死角的欣赏瑜园的风景。
封柏森命人在里面准备好了茶水和热饮,问她喝什么,喜欢的点心是中式还是西式,或者是都给她来一点。
黎忘忧想想最近身上长了几斤肉,而封雍用手居然没有“称”出来,还说她瘦了,不由得有点气闷。
瞧见桌上已经有了很多坚果,便道:“您随意,我用点坚果打发时间,茶就喝普洱,或者黑咖啡也行。”前者刮油,后者消肿。
封伯森不赞成她的“养生之道”:“你本来就走了困,喝了茶和咖啡会更加睡不着,不如让人给你煮点热牛奶,喝了有益睡眠,坚果你可以多吃点,美肤、健脑。”
黎忘忧没有做声,她这是刚睡过,不是走了困。
不过她上次和封伯森没怎么说话,他送她的见面礼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还不如他家老太太出手大方),所以她不认为和这老爷子很熟,有些话也就不必说了。
热牛奶很快就有人送上来,各种精致的蛋糕和酥饼、山药糕、桂花糕、蛋黄酥、也被人送上来。
她瞅着这些热气腾腾的东西方点心,不由问道:“您经常这么晚都不睡?”
没几个小时都要天亮了。
封伯森泡着功夫茶,笑着说:“前30年睡不醒,后30年睡不着,人老了,觉就变得少了。我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倒到路旁的臭泥水沟里都可以睡到天亮。”
那是打仗的时候吧!
忽然想到眼前之人是一位保家卫国,为国家和民族立下不世功勋的大英雄,黎忘忧的心里又生出许多尊敬和敬意,态度也由此见软化。
她端起牛奶慢慢喝,偏着头打量玻璃墙外面的游泳池,说:“您不老,外表看起来很年轻。”
“是啊,如果国家需要,我还能为我国征战一百年。”封伯森接茬。
这豪气……黎忘忧微笑。
封伯森忽然说:“你不养只猫儿或者狗儿吗?抱在怀里可以放在膝上,很配你的气质。”
黎忘忧望天,抱着一只猫儿或者狗儿在怀里,还顺便帮它们撸毛?!
艾玛,画风太惊悚了,她hold不住……
“小时候被疯狗追过,吓坏了,从此有了心理阴影,猫儿……”她摇了摇头,猫主子那么高冷,她本身又阴冷,宠物和宠主不能相互取暖,这怎么养?
再说她也没有时间养这些。
封伯森道:“猫很可爱的,狗也很好玩,我这里猫狗齐全,你怕狗,我送只猫儿你养着试试。”
黎忘忧立刻拒绝,“我们家养了个小机器人。”
养宠物那都需要很有爱心的人士才能养,她这种冷血动物还是算了。
封伯森立刻笑了:“AI机器人?这像是封雍干得出来的事。”
黎忘忧撩了撩自己耳边的发,总算从这坑爹的招猫惹狗的话题中跳出来了。
封伯森压根不关心封雍公司里的事,哪怕她提到了AI机器人,他也无动于衷,只和她讲讲茶水,还有各地的习俗风情。
忽然,他话锋又是一转:“你们公司里有一幅壁画,西瑜禅林,听说绘画者为瑜鱼,你从哪里得到的?”
很多人都关心这幅壁画,黎忘忧早学会了面不改色。
她浅笑着答:“买的,那时候在西瑜市念大学,陪着同学逛夜市摊子,发现了这幅画,我便买下了。”
连封伯森后面要问的问题,她都帮他省了。
封伯森端着茶水沉吟:“也就是说,你没有见过瑜鱼本人?”
“都一个作古了的人,我肯定没有见到啊。”
封伯森端着茶水的手颤了一下。
黎忘忧注意到了,问:“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西瑜禅林的原画件还你的手中吗?壁画毕竟是你们请专人制作的,如果西瑜禅林还在你的手中,你能把它卖给我吗?”
黎忘忧把牛奶杯轻轻放到桌上,抿着唇,很严肃地一言不发。
“怎么了?”
“我在想,我到底把这幅画放到哪里去了?”
“……”
……
“忧忧……”封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把媳妇儿弄丢了。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这是很少有的情况!
他遁着保镖的提示,往全玻璃制观景屋这边找来,上的二楼,便听见他爷爷在追问:“你再好好想想,很漂亮的一幅画,又是你在西瑜市念大学时的纪念品,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它忘了放在哪呢?”
“爷爷。”他冷着眸,上前去打断封伯森的话,又过去把手里的女式羊羔外套披到黎忘忧的身上,低声说:“奶奶在外面看着这里,爷爷你怎么不小心点?有什么事明天找忧忧谈不行?非要在今晚?”
他来的时候,发现了他奶奶站在园子里的假山旁,正一动不动的望着这里。
观景屋这里灯火通明,他爷爷也真是高调,难怪他奶奶要来监视。
封伯森略显尴尬,看着黎忘忧说:“咱爷俩都睡不着,所以在一起谈谈,再说白天你们都很忙,也空不出时间。”
他本来还想忧忧配合他一下,可封雍牢牢地盯着黎忘忧,淡淡地问:“你睡不着吗?为什么睡不着?”
这种问题,她一旦答错,便是万劫不复,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只好出卖封柏森:“没有,我刚要睡,爷爷在楼底下唤我。”
封伯森:“……”
封雍又说:“爷爷,您去找奶奶谈谈,我和忧忧还有事。”
封伯森:“……”
……
封伯森走后,封雍也拥着黎忘忧起身,两人顺着贯穿全园的实木游廊往回走。
夜露渐浓,实木游廊里也氤氲着淡淡的雾气,照明的灯光仿佛被笼上了一层纱。
周围的环境有点虚无缥缈,黎忘忧偎在他的怀里,双目游荡在在游廊的两旁,恍然在看海市蜃楼。
两人静静地走完了一路,回到小楼上,封雍替她脱下外套,把她拉到床边坐下,低声问道:“刚才在观景屋,爷爷问了你些什么?”
黎忘忧拿乔,很傲娇地说:“你上次不也不告诉我你奶奶长的像谁吗?”
封雍沉吟了片刻,双目澄澄地看着她:“像于瑜,我爷爷的初恋情人,也是他取回牌位的女子,我奶奶长的有几分像她,所以爷爷才娶了她,也对她一再忍让。”
黎忘忧和他对视,心里却在腹诽,小样,终于准备说实话了吗?
她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地说:“于瑜吗?不认识这个人,但我在西瑜市的时候,听说她和西瑜市的唐家有关系。”
“对。”
封雍拥着她坐在床头,简短的把他爷爷和于瑜,以及萧氏之间的纠葛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不过后来又有一说法,说于瑜没死,但是她究竟流落在何处又没有人知道,所以后来爷爷总是抱着些微薄的希望,希望能找到她或者找到她的后人,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黎忘忧的眉心跳动了一下,她不动声色转开脸。
封雍又道:“这也是我奶奶为什么提心吊胆,总和我爷爷闹的缘故,她没有安全感,担心我爷爷会因为找回于瑜而抛弃她,所以她急欲抓住权力,想把萧家振作起来。”
“她后来甚至荒唐的以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黎忘忧立刻抬头,睁着水润清透的双目望着他。
封雍微垂着头,在灯光下看着她美丽无辜的脸,天真无邪的眼神,不禁弯唇笑了一下:“告诉你也无妨,奶奶她甚至荒唐的以为我爸爸是爷爷和于瑜所生的孩子。”
哐当!要不是他抱着她,黎忘忧能一头栽到床下。
这是什么鬼?
她抬手扶额,望着封雍:“求解!你爸不会真的是你爷爷和于瑜所生的孩子吧?”
封雍疼宠地捏捏她的小脸:“怎么可能?我爸虽然不是我奶奶亲生的,但他也绝不是于瑜的孩子。”
“你爷爷偷人生的?”黎忘忧也是不怕死,转身趴到他的胸前去问。
“你这小脑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啥?”封雍曲起手指,弹了她的脑壳一下,当然也没敢用大力:“我爷爷是那种会偷人的人吗?他虽然不爱我奶奶,但是也很忠于婚姻,至今没做什么对不起我奶奶的事,我爸爸这件事完全是个意外。”
意外还能意外出个孩子!?黎忘忧承认自己缺乏常识和见识,所以被限制了想象力,实在不能理解他说的那个情况。
可封雍就是要吊她的胃口:“我爸和纵君阁下是兄弟,他们是异卵双胞胎,。”
黎忘忧这时候就有点明白了,难怪他有能力封掉紫微星辰会所,并且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敢情人家是纵君阁下他大侄子……
“所以你爸只能住在国外?”她问,这是为了避纵君阁下的嫌?
“也不全是。”封雍摇头:“他们是异卵双胞胎,长得又不像,一个像爸,一个像妈,像爸的就被抱回了封家,像妈的就留下来了。”
“那还是你爷爷偷人啊?”黎忘忧捶地:“只不过偷人的对象换成了纵君阁下他妈!”
“不是,你猜。”封雍继续吊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