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清风剐蹭嶙峋的大地。
土层风化成丘,丘碎成尘,尘卷成沙,沙入海成砾或盐,海蒸为云,云降为水,水干成尘,尘多为土,土多为丘……
循环往复来,生死颠倒成。
赤硝从个体上消亡了,但却在群体的延续中获得永生。
这让古州对于生命有了全新的体会:“生命是小循环,天地是大循环,个体的小生态可以演化出意识,天地的大生态为何不能演化出意识呢?”
人不知人之意识从何而至。
更不知小到微观,大到宇宙的生命是否存在可以思考,判断的独立意志。
但毫无疑问,在这颗星球上,赤硝成为不可言说,不可名状的超级意志之一,不依附于任何个体,却又永生在任何个体中。
“赤硝圣祖坐于昆仑,得享无极永生!”
“赞我圣祖,无量无极!”
赤巢氏喃喃自语,原来赤硝圣祖真的还活着,并未消亡,成为特殊的生命体,永生于众生的薪火中。
“六头魔主能够祭祀圣祖,死得其所啊!”
这六大魔主若泉下有知,必然大泣,唯有俺们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哇~”
蠃祖更是抱着昆仑镜哭的像个失去父母的孩子,抽噎的浑身滋水,若非外表附着一层坚硬的钙甲,已然脱相。
“圣祖啊,您还活着,您最有出息的子嗣,赤燧圣王的君父,赤巢氏的亲师,赤蠃王巢的圣主,我,就在这里啊,您瞧瞧我,瞧瞧我!”
他把昆仑镜面对自己,强势让赤硝圣祖看他,一副等待夸奖的傲娇模样。
唰!
昆仑镜顷刻黑屏。
好似被无情挂机的手机屏幕,无情的黯淡,倒映出蠃祖那张钙化矍铄的细胞脸。
赤天子与巢早已退后两步,揣着手如君王与太子般漫步在昆仑圣山的古道中,小声的讨论着。
“巢啊,你看到了吗?”
“是它们!”
“昆仑镜下,黄铜矿棺的九条血魔,传说中血魔高天子的直系后裔,臭名昭着的诸天乱雄,须弥皇天亲令诛杀的凶魔恶兽,胆小怯懦的魔中之贼……”
“它们因何能与饕餮魔主交易?”
“又是得了如何神通能缔造出魔螺塔这般恐怖的黑暗法器,真是叫人不安啊!”
两枚细胞站在山巅,风卷起发梢,吹起法衣猎猎如刀,二人的目光飘得很远很远。
赤燧圣王的战意很浓,杀意实质化的弥漫,好似一尊踏过尸山血海的魔王逐渐复苏,即将从狰狞的地狱爬出。
巢忽的道:“圣王,我想我找到了解决魔劫的方法!”
赤燧圣王拽着法衣一角,摁着即将突变出魔心杀道的大道螺旋,冷冽开口:“我也找到了……”
“圣王!”
巢背后一凉,拽住圣王膝盖:“圣王,莫要冲动,万界浩大,混沌无边,魔头是杀不完的,它们的死亡只会令混沌山海间的百万王巢分崩离析,让魔与圣泾渭分明,再也无法回还!”
赤燧杀意微微收敛,纤毛挑起,收起蛋白质长枪,取消变身魔祖的打算,刚才差一点便要大喊‘赤天子,变身’,然后冲进魔国杀他个七进七出。
“奥,你有什么办法?”
“圣王,王巢的凶兽们之所以叛变,皆是因圣主对凶兽的掌控全凭蛮力,那魔螺塔会令凶兽狂躁,化为纯粹的凶恶贪食之魔,我听说血魔之祖高天,乃是共生与寄生主,最擅长吸食人血,夺人庐舍……”
“唔,倒是如此,本来高天是生命之舟的舟灵……”
赤燧喃喃道,这是本体赤天子心头永远的刺。
“圣王,您果然得圣祖真传,知道的真多,”巢温和笑道:“那您该知道,伟大的赤天子陨落在血魔高天子的手中!”
“住口!”
赤燧七窍生烟,细胞涨的如皮球,差点一巴掌将巢给拍死。
个灵母的!
这赤黄圣族的圣人们怎么什么也知道!赤硝那个小赤佬到底为赤黄圣人们传了什么道!
巢脖颈一收,躲过圣王薅脖子的绝杀,喃喃道:“血魔高天,最大的本事便是寄生和共生,若是能掌控血魔后裔,将之炼成伏魔绳,以法则锁住凶兽,纵使有那魔螺塔又有何用,一念间便可夺凶兽庐舍,生杀予夺!”
“嗯?”
赤天子捧着的眼睛骇然放大。
“我怎么没想到!”
“圣王,我亦是在您伟大的领导下,沐浴在炼气的圣光中才升起这微不足道的灵光,与您炼气之术相比,犹如尘埃与大日!”巢发自内心的恭维一句。
赤天子喜上眉梢,心底暗暗道,巢之聪慧类我啊!
这时候,得不到赤硝圣祖回应的蠃祖气馁的揣着手走到二人身后,聆听一阵儿后,睿智笑了。
“巢啊,你莫不是要去擒血魔?”
“嗯!”
“巢啊,你经验浅不知界海广大,相传,界海浩大无边,一朵浪花便容纳万千大界,苍茫不知尽头,凶魔不知其数,那小小血魔哪里容易寻到啊,我劝你冷静!”
巢大受震撼,道:“既如此,请蠃祖随我同行!”
“啊这……”
蠃祖木然呆滞,吓得连退两步,跌倒在地:“巢啊,你何故害我!”
赤燧圣王揣着手,笑眯眯道:“界海无边,无限无垠,凭蠃祖一人可寻不到血魔之跟脚。”
蠃祖质液微酸,委屈又感动的抱住圣王大腿:“好大儿啊,还是你对君父好啊……”
话音未尽,燧又说了:“便让蠃祖率领赤蠃王巢背负昆仑镜一路相随,昆仑镜照遍诸天万界,没有不查者,定能寻到血魔踪迹!”
顿时,
蠃祖委屈的表情凝滞,不可思议的看向好大儿,松开大腿,踉踉跄跄倒退两步,似不相信好大儿能做出这般决定。
这是要把他蠃祖往绝路上逼啊!
巢揣着手,道:“蠃祖,你怕了……”
蠃祖刚要哭,巢抢先喝道:
“伱可是赤硝之子,赤燧圣王之君父,巢之亲师,上古第一王巢的圣主,第一位修出昆仑玉体的圣人!”
蠃祖‘瞳孔’不可思议的放大,想说巢你个狗东西道德绑架我,出口却是硬气。
“不怕!”
上古以来,
谁不知他赤蠃氏行事谨慎,原始宇宙之战,就他完好无损到战终,甚至苟出赤燧圣王这尊大佬,堪称最大赢家。
由此可知,谨慎才是正道,苟住才能笑到大结局。
他蠃祖,可是发誓要活到终章的圣人!
但为了赤黄圣族,为了昆仑,为了赤燧圣王这个好大儿,蠃祖罕见的无法退缩,只得硬着头皮往上顶。
巢跳上蠃祖头顶,抓住双角,意气风发:
“好,如今群魔正环游在万座王巢之外,大肆坏我王巢,吞我圣人,毁我天关长城,却也正是我们登界海擒魔龙的机会!”
“对!”
蠃祖快要哭了。
他只得勒令赤蠃王巢复苏,千亿小蠃圣人扛着螺壳吭哧吭哧到来,将昆仑镜搬入王庭,然后自昆仑圣山深处的一条隐晦的世界通道中悄无声息的消失。
哗~
昆仑圣山,宇宙边荒,空留下赤燧圣王揣着手,在风中矗立如顽石。
“蠃祖最是谨慎,欲险则避,必能护你周全!”
风声萧萧,雷龙滚动,万座王巢拱卫住昆仑宇宙,圣与魔抵死的冲杀,硝烟弥漫,血气盈天,却又在大雨的冲刷下消散一空。
他左右迈步,上下洞察,心中惴惴不安。
“圣人炼气未曾圆满,大劫又至……”
唰!
赤天子瞬息化作电龙消失原地,如一道银龙电闪般追随而去。
……
天光炸开,灵气浓郁实质化,滚滚倾泻冲刷一片片大界。
巢与蠃祖坐镇王庭,借昆仑镜洞察界海,不禁滋滋称奇,这还是第一次远离混沌山海,踏足界海深处。
如大学生出远门,瞧什么都兴致勃勃。
巢感觉连身躯都轻盈数倍,一念间便可飞天遁地,周游六虚。
“这才是圣道的真正威力吗?”
“在混沌中种种法则失效,踏入灵母界海才算全了神通!”
他想不到原来自己这般强大,沉寂的种种太古基因神通在徐徐复苏,迸发出不可形容的神威。
不需要主动去动,灵气潮汐便会推着飘向远方,赤蠃王巢的耗能极大的减小。
蠃族小圣人得以喘息几口气,因圣殒大劫将凶兽尽数屠杀,不得已只能踏出秘境,亲自主持赤蠃王巢法则运转,耗能巨大。
蠃祖委屈的像是初入洞房的黄花大闺女,叭叭道:“你只瞧见界海之妙,却不曾瞧见,此处大日圣光稀薄,我等大日降魔杵法则削减,一减一增,犹如没变!”
唰!
大浪滚滚,一枚小指指节大小的螺壳下方伸出无数细小的纤毛触手,狗刨似的快速划动,徐徐的前行。
这便是赤蠃王巢。
一朵大浪袭来,便又重回了原点。
而这,这群细胞圣人们当然不晓得,只以为在界海深处不停地前行,并不断地从囚笼中抓出凶兽血祭昆仑镜,打探九大血魔的踪迹。
一年!
两年,十年!
人生百年转瞬即逝。
诸圣横渡界海,跨越一方方大世界,在虚无中摆渡,百年又算什么,一方与一方大世界之间,甚至千年也不一定能到达。
赤蠃王巢每隔十年,便要来到阳界与混沌交界处停泊,接受大日普照,继而再次沉入界海深处,在阳界和阴界中不断地穿行。
“九头血魔在不停的转移世界!”
“它们所过之世界,尽皆化作废墟!”
赤蠃王巢常常到达一方生命世界,便窥见万灵成灰,一界死寂,到处是残缺的干瘪的细胞骸骨,化作世界葬场,葬下众生。
巢冷冰冰道:“这几头血魔在不停的掠食,甚至……”
他们在那方世界的至深处,窥见数道须弥仙人的尸骸,皮囊飘荡,胸膛剖开,大道螺旋和古器消弭无踪,瞧那伤口,干脆果断,一击毙命。
“他们变得更强大,掌握了屠仙之力!”
蠃祖惊恐的后退,赶忙跑回赤蠃王巢的王庭,坐镇中央,不敢下庭,道:“连有仙人坐镇的仙界都被屠了,巢啊,你是我爸爸,此事太过凶险,当折返昆仑从长计议!”
“时不我待啊!”
巢将仙人的尸骸埋葬,沉声道:“九头血魔不断地壮大,若是任由其发展,只怕连我圣族也压不住,到时候血魔族联合诸多魔主,圣族危矣!”
蠃祖劝道:“怕什么,界海有须弥仙族坐镇,那位须弥皇天坐镇阳界,统领阴阳两界,自会诛灭群魔……”
“有些道理,我祖赤天以及圣祖赤硝同皇天相交莫逆,我们去仙界走一遭,或能请到仙人相助,共击血魔!”
轰隆隆~
眼看赤巢氏听劝,蠃祖暗松一口气。
赤蠃王巢飘荡在广袤无边的界海中,春秋变化,不知几年后,终于窥见一方明光大世界,光环笼罩,镇压阳界,周围有万千大星环绕。
“我们恐怕已经抵达须弥仙族统治的诸天万界的边缘地带,我派蠃族小圣前去询问。”蠃祖十分谨慎。
赤蠃王巢雄伟的天门徐徐打开一丝缝隙,悄摸溜出一头圆鼓鼓的蠃族小圣人,满身嘴巴,一看便是能言善辩之辈。
他梳理长发,举着大日降魔杵飘上明光大世界附近。
轰!
陡然间明光炸开,一方宏伟之音澎湃卷动。
“仙界之地,诸魔禁行,贸然靠近,必斩之!勿谓言之不预!”
“呵呵呵~”
小圣人举着大日降魔杵,慢悠悠晃荡着,踩着七彩气泡,笑呵呵道:“仙人且慢,我乃混沌山海赤硝圣祖座下,赤燧圣王所属,赤蠃王巢之民,乃是先天仙圣,分属同族,切莫动手!”
“嗯?”
那状如双头葫芦的细胞人诧异的收回蛋白质长枪,屹立在明光大世界的边缘,头顶纤毛晃动,似在辨认。
小圣人立刻举起大日降魔杵,施展餐霞食气之术。
明光大世界的小仙人这才收敛兵刃,散去杀意,容小圣人靠前,并道:“小仙听说过,有两位老祖踏过太古大劫,一位是我须弥仙族之老祖,须弥皇天,一位乃是妖祖赤硝天,传闻他离开了灵母界海,去往遥远的混沌,因何而返啊?”
小圣人立刻将实情道出,那小仙惊成一条麻杆。
“什么!”
“大黑天复苏?”“血魔高天作乱?”
他先是震惊失色,将明光大世界中的小仙人都叫出来,围成圈小声低语后不断倒吸冷气,转眼又叹气。
“赤蠃小圣,此事难啊!”
“听说,须弥仙族横霸阴阳两界,将魔头杀得凋零胆颤,这才逃亡混沌山海,与我等遭遇!”蠃族小圣人不解。
小仙人们排排坐在山头,望着夕阳,哀声道:“自家人知道自家苦,须弥仙族自是强大无比,可九千年前,仙祖皇天与界海至深的大裂渊中窥见一枚天珠,那天珠可自放光明,美丽绚烂,仙祖皇天便欲以此铸就仙眼,可惜……”
“那天珠仙威恐怖,任何靠近者皆会被天珠之光焚裂成灰!”
“纵使不死,亦会异变成不可名状的邪仙!”
“任何接触那些邪仙的人,也会受到污染!”
“为此,仙祖皇天穷尽我须弥仙族之力镇压,至今犹未彻底镇压,甚至有传言,连皇天仙祖也受到了那天珠,不,邪珠的光芒污染……”
小圣人听得目瞪口呆,连忙告辞,折返回赤蠃王巢一字一句的复述。
巢与蠃祖心惊肉跳。
“仙眼邪变,看来须弥仙族倒也没有比我们好上几分,一方大世界仅有几名小仙人驻守,只怕也难改大事,不够那血魔一口吃的。”
赤蠃王巢只得拜别。
不多时,赤燧圣王身影出现在相同的地界,他也上前打探一番,心中沉重万分。
“仙眼还未铸成,天命尽在昆仑!”
“巢之行,不能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