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来人阴翳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中,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电『射』着杀意。在他对面,鹿糜兰的四肢鬼畜地抽动着,在嘴中不断发出咿咿呀呀的同时抽搐着向后爬动。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少女仍旧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横在那里,喉咙流出来的鲜血蔓延成一条小溪,好似一条赤红的毒蛇。
“老爷?有什么问题吗老爷?”
忽然间,一个侍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门外响起,打破了寂静这狗腿子本来是站在鹿糜兰门房前面负责警戒护卫的,顺带着也起一些传达信息的作用。刚才他看到自家老爷抱着一个侍女走进房间,心中哪里还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还盼望着老爷年底发的那块肉,这条狗腿子连忙侧身闪到一边敛神屏息,生怕吵到主子的好事但是出于智慧生命不可避免的“好奇心”,他的一缕心神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朝着门房贴了过去
然后接下来,这动静可就有点不对了如果说女人强行掩盖住的某些闷响还能说是在干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的话,接下来的沉闷撞击算是什么玩意?再加上什么人的呜呜咽咽,然后又是一阵诡异的又令人害怕的沉默老爷不会在里头搞出什么人命了吧?
又或者说,老爷才是“被”搞出人命的那个?
下意识地,狗腿子鼓着勇气喊了一句被骂“坏了好事”也总比背着“看守不利”的罪民扒皮强啊!
听到门外狗腿子的喊话,鹿糜兰仿佛触了电一般弹动了一下,他的视线扫过面前黑影手里反『射』着淡淡银光的魔法丝线,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没没你的事!”开始时,他向外面喊出来的声音还带着慌『乱』,但下一秒就被他及时调整了过来,重新带上了他在这个家n有的恼怒和急躁,“这里什么事情也没有!你给我滚远点!”
外面传来一阵连滚带爬的声音,鹿糜兰一直在喉咙里吊着的那口气终于疏松开去,他整个人就地一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尿』了裤子。
“有几分胆识。”面前挂着白骨面具的身影缓缓开口,但说出来的内容却是显得无比讽刺。“你刚才要是敢起了那么一丁点的歪脑筋,那我可不能保证你还有机会能把话说完。”
鹿糜兰咕嘟吞了一口口水,眼珠子不自主地朝着一旁的尸体滚动了一下。但等他将自己的视线重新放回到对方身上时,他那丰富无比的面部神经却早已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他的脸上堆出了一片谄媚
“请请问阁下是来找些什么的?小小人一定,啊,知无不言,言无不信,啊,呵呵,呵呵呵呵”
小地主呵呵怪笑着,声音沙哑又粗糙。不知道是不是那“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谚训生了效,面前的怪人缓缓开口,沉稳道:
“你可以叫我,幽影。”
稍作停顿,马飞鹏继续道:“而我这次来不为了别的我要你的命。”
鹿糜兰脸上血『色』全无,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抽搐了一下自己的脊椎,鼻涕眼泪不争气地一起淌了下来,他嘴角一歪,几乎就要嚎啕出声,那模样当真是看了可怜可悲又可笑。
但是在他地心中,他却是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死的。眼前的这个神秘人虽然来者不善,但既然对方刚才那一瞬间的功夫明明就可以杀掉自己,但他又偏偏没这么做。多了这道工序,难道就是为了多羞辱自己一阵?虽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甚至在仇杀的情节中这种可能显得很大,而鹿糜兰得罪的人貌似也不少。但是不管怎么说鹿糜兰毕竟也需要一点“希望”。
快乐地欺骗自己总比绝望地面对现实好过!
知道对方心里在敲打什么算盘,马飞鹏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但是你放心好了,我要的鹿糜兰不是死的鹿糜兰,是活的鹿糜兰。”马飞鹏犀利的双眼在鹿糜兰身上扫视了一圈,看出了对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我要鹿糜兰这个小杂种活着,好帮我办事,听懂了吗?”强压着心里的恶心,马飞鹏说完了自己的话。
“那敢问大人您需要小人我帮着您办什么样的事情呢?”知道自己死不掉,鹿糜兰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不顾自己脏兮兮的裤裆,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拍着马屁。
但马飞鹏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这你配知道吗?”
鹿糜兰赶紧低下头去,连忙扇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小人不配!小人不配可是您最基本的事情不吩咐,也让小人办起事来很为难啊”
马飞鹏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为难?我的安排会让你觉得为难?”他站立起身,仿佛精神失常一般时而狂怒,时而冷笑,巨象般的双足开始在房间里来回重踏,在鹿糜兰耳中传来一阵阵如雷霆般的动静,“还是说让你听我的话让你觉得很为难?所以你不想听我的话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马飞鹏脸上的狞笑是恶魔的狞笑,他舞蹈的手足是恶魔的手足,在那恶魔的手足中,那根反『射』着银光的细绳是那般的显眼,甚至连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都还是那么的清晰。
鹿糜兰的身体不免地又是向后一缩。
“我要你怎么帮我?”马飞鹏笑着,骨架面具的獠牙和他自己的獠牙混在一起,就像是一张长着獠牙的嘴巴里面又藏了一排更加狰狞的口器,“你不要怎么帮我,你只要知道你所有的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了而已!我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必须要干什么,想让你不干什么你也只能照做,从现在开始你现在就是我的一条狗,知道吗?你平时能怎么对付你的那些下人,我现在就该怎么对付你,听明白了吗!”
看来马飞鹏的这番话杀伤力很大,因为鹿糜兰甚至还没瞪他把话说完就开始哆嗦起来了然而这倒不是为他“做狗”而感到的屈辱,而是在可惜他被马飞鹏没收掉的那些钱币
“大大人我的那些家产”
“都是我的了,我想让你花出去那你就必须要花出去,想让你花在哪里你就要花在哪里。听不懂吗?”
鹿糜兰的脸『色』瞬间就是一白。
“那我的家仆”
“也都是我的了,我想让他们打谁就让他们打谁,我的意思大过你的意思,知道吗?”
鹿糜兰几乎瘫软下来。失去了家产和家仆,那他就和那些普通人别无二致了,和外面那些最卑贱的走狗别无二致了!没了这些特权他鹿糜兰,还能是那个鹿糜兰吗?
但在这一瞬间,小地主在一道灵光闪过之后重新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个最为重要但他也已经拥有的东西。他揪住这丛救命稻草,如探出水面深呼吸的溺水者一般苦苦哀求道:
“那那在下的那些土地”
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也是最不可替代的生产资料。只要有了土地,他鹿糜兰就还能掌控一切!
然而,马飞鹏的回应却又是如此的冰冷而又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也都是我的了!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拿走了你的一条命,现在你要是想赎回你的命,那就拿你所有的东西来换!土地,家产,奴仆,这些都是很好的筹码,只有等到我满意,你才有机会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听懂了吗?”
“”
“怎的?”场面陷入了沉寂状态,马飞鹏抬起头来朝着鹿糜兰身上扫了一眼,“你好像很不高兴啊。”
这杀气满满的声音凭空煞得鹿糜兰脊背一阵发凉,他双腿一软,“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小的不敢!小的绝对不敢!”
但马飞鹏却毫不理睬,自顾自地抛出结论:
“在我说没收土地地时候,你心里早就在盘算着要找哪个佣兵团要把我弄死了对吧?”
跪在地上,鹿糜兰的脖颈后面已是汗如雨下。
没错,压迫造成反抗,马飞鹏如此不讲道理地没收了鹿糜兰如此数量的家产,他当然在动歪脑筋!事实上就刚才那么几秒钟的功夫里,鹿糜兰的脑子里就蹦出了不下十个黄金级佣兵团的名字和他们在紧急情况下的他们的联系方式。除非眼前的这小子已经达到传奇境界,否则就是头超远古级的“大象”也要被“蚂蚁”们咬死!
然而,传奇级的人物还屑看他鹿糜兰的那些破铜子一眼?
“但是你想想,我是怎么进来的?”
鹿糜兰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你该不会”
“不,他们没事,你所有的打手都好好的。”马飞鹏狞笑道说出了一道“好消息”,然而在此时的鹿糜兰听来,这道“好消息”却比所有的坏消息都来得还要糟糕一万倍。“但是相对而言,他们全都碰巧地没能看到我。”
比起在万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莽夫来说,能从万军丛中侧身闪过而不引发哪怕一场『骚』动的杀手显然要恐怖无数倍前者只要加厚自己面前的人墙就能解决问题,但你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抓住一个潜藏在黑暗种的幽灵!
小地主身上的肌肉无力地松弛下来,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了。马飞鹏能悄无声息地进来这一次,那他肯定就能进来第二次第三次!只要这家伙小心一点不至于暴『露』动向,那鹿糜兰的小命就真的如对方所说一般是拿捏在他手里的!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恶魔!
“所以,我希望你放聪明点。”马飞鹏狰狞地微笑着,“因为你放聪明点就是你吃点小亏,但你要是不聪明那就是我们俩都不太好过虽说我会比较难受,但相对我而言,你觉得你能好过到哪去?”
“”
“不过你也放心好了,我自然是懒得挥霍你的那些财产的,我还看不上你的这些东西。此外我甚至都不会直接在你这里久待,只。”“你尽管还可以和以往一样看着你的田地,只是大方向上必须要听我的命令办事,知道吗?”
“不过你也尽管放心,我是不会随便挥霍你那些东西的,知道吗?你那些东西我还看不上眼,”打完大棒,那就要给甜枣,马飞鹏深知这种套路的有效,“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自然要好好爱惜,甚至我要是有心情还会扶持你一两下。我今天走了以后你大可以和以前一样过你的小日子,只是你现在头上多了一个主子,在决定某些大事情的时候多了一个过问的程序,知道吗?”
听到马飞鹏将部分的自主权还回了自己手里之后,鹿糜兰那惨白的脸蛋好歹也是恢复了少许的血『色』。如果说之前已经被剥夺了绝大多数生存意义的他已经生出了必死的决心,现在的他久好像是肩膀上的重担突然减轻了一样。马飞鹏在归还了一部分权力的同时也为鹿糜兰心中“生存”的天平加了两块砝码在,现在的他是绝对不敢和马飞鹏拼命的!
那既然他不敢“拼命”,他面前剩下来的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
“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不小的不敢”
那当然是向马飞鹏献上忠诚啊!
“事情办完了。”
从规模庞大的建筑群里走出来,马飞鹏神情得意道。鲍什挑了挑眉头,勉强夸赞了他一下:
“这种小地方里头的地缘政治本来就和蜘蛛一般错综复杂,能用这么简单的方式捋清里头的脉络,也算是厉害。”
地主不是一个,而是一个“体制”,一个“阶级”。地主靠剥削农民为生,那就必然要勾搭上不少的利益链条。但马飞鹏现在的办法,就好似是快刀斩『乱』麻,直接劈开了里头的弯弯绕,将鹿糜兰这个地主阶级的东西掠夺到了自己麾下!
“遇到问题的时候,暴力永远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它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却能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利益链条?有用吗?一刀砍了便是!
就是抢你的,怎么着?有意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但马飞鹏脸上的得意却很快就消逝了。
“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看啊?”看了马飞鹏一会,鲍什一阵见血道。
马飞鹏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虽说也不是特别糟糕,但也可以说是阴郁,他这副表情明显就是心里有事。
但马飞鹏只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而这话说完,他的眉『毛』却又不可避免地皱了起来。
“但是就是心里很不爽啊。”
“哦?”
“我刚才在里头杀人了。”马飞鹏淡淡道,“情势所迫,迫不得已弄死了一个女人。”
“你怜香惜玉?”修补匠讥讽道,“我可看不出来,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做作到几近偏执的恶心绅士,否则你该死在女豪杰们手中无数次就和那傻大个石磷剑客一样。”
石磷剑客称是“最有风度”的英雄,但在现在看来其实也不过就是个『舔』狗而已。他是不打女人的为此他也没少死在小仙女手里过。
但马飞鹏却道:
“那不是个女人,那是个人民。”
“哦?”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这是马飞鹏“新世界”中最基本的“宪法”“总纲”,但是就在嘎嘎才,他却亲手导演了一场“投机倒把”。
他把那个女人杀掉了。
就当时他们的情况而言,马飞鹏能不杀那个女人吗?那肯定是不行的。那女人的能力虽然不至于对马飞鹏造成什么直接的威胁,但“她作为知情者活着”的“事实”本身就是一种威胁。自己的存在自然是越少越好,为此,马飞鹏必须要杀她毕竟他可没工夫去了解这女人的背景故事推敲出她有多么聪明,而且按照规律来说,这女人作为一个“穷鬼”定然不可能有多高的智商,反正留着她也没好处,那马飞鹏宁可把她杀掉干脆点。
“你不觉得很讽刺么”想到这里,马飞鹏叹了口气道,“杀人放火的地主靠着劫掠来的资源保下一命,老实巴交的穷苦人却因为一贫如洗而遭飞来横祸这世界还真是恶心。”
修补匠稍微想了想,又笑了。
“这还是你的事情,我不想考虑这种东西。”
马飞鹏无奈地摇了摇头。
杀这个女人,可以吗?
当然是可以的,因为她本身,“无神无智”。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泥腿子是麻木的,他们甚至连自己正在被剥削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的死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没有任何意义。要是马飞鹏放她活着,她说不定还会为了一己私利把马飞鹏卖掉,这样的人马飞鹏凭什么不能杀?
然而,“预测”不代表“事实”。如果“这个女人活着对马飞鹏的行动有利”是“白”而“她会对马飞鹏不利”是“黑”,那么直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做的她无疑是“灰”。但是“灰”既不是“白”,也不是“黑”。在她真正将黑白付诸行动之前,马飞鹏绝对不能用某种“可能”来推断她的立场,也无权做出审判虽说他同样不能用这种可能来推断她的“白”而就此放过她,但是不管怎么说,马飞鹏心里觉得很恶心。
“这世界上有黑有白有灰,但为什么不能在生和死之间多一只猫呢?这样的花,我也不必为此困扰那么久了”
但是做了的事情就已经做了,马飞鹏为此内疚,但不会感到后悔因为在目前,哪个女人黑的可能『性』更大,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为了“更多人的幸福”,为了那个美好的新世界,马飞鹏必须将其“牺牲”掉而这个牺牲并非是“不仁义”,因为被牺牲的对象“无知无觉”。
但,马飞鹏心中依旧过意不去,纵然他不会为此束手束脚,但他依旧过意不去因为若是有机会的话,那个女人明明是有机会向“白”的程度发展的可他却亲手磨灭了这丝可能,为他那所谓的“更多人的幸福”!
凭什么呢?
凭那女人无知无觉,这是可以的,但不是“一直”“可以”的。
因为在“新世界”种,人心必然是向上的,随着新世界的到来,这些人必然会从“无知无觉”的状态中觉醒,等到了那时,马飞鹏“牺牲少数人”的做派就绝对“不可以”了。
“教人向善应当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必然!”
“纵然是无知无觉,我也不会放任你们沉沦,无知无觉是一时的借口,是迫不得已时的借口,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借口必将不复存在所以我现在必须端正我自己的态度,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一次两次,可以做一年两年,但不可能一直做下去!”
“这才是我理想中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