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和之？醒醒。”
急促而担忧的声音锲而不舍地叫他。
早和之缓缓睁开眼睛，只感到头痛欲裂，宛柏的眉头紧皱，双眼被逼得通红，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紧接着，小狸花的脑袋出现在另一侧，凑过来仔细嗅闻他，猫咪的胡须擦过鼻子，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
小狸花没蹭多久，暹罗猫挤开它，早和之被迫接受第二轮嗅探。
“我没事。”
毛绒绒的触感很好地舒缓了疼痛，早和之偏头蹭蹭小猫们，手心贴上宛柏的脸颊，安慰这一大只两小只。
小狸花咬住还想上前与主人亲昵的暹罗猫，费劲地把它拖走：“唔唔唔喵。”
走啦走啦，别妨碍小情侣卿卿我我。
蹭也蹭了，闻了闻了，死皮赖脸不走，你只会被他们挤扁。
喵，问它怎么知道？
实践出真知，问问陆糸和方闻是怎么迫害小猫咪的。
暹罗猫十分叛逆，就想窝在主人胸口，被压扁也不怕：“喵喵喵！”
猫咪们的争执声尖锐刺耳，等在客厅的陆糸以为是猫咪打架，赶紧跑去阻止。
门敞开着，卧室内发生的事一览无遗。
暹罗猫勾住被子嗷嗷，小狸花咬住它的后脖颈拼命拉扯，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早和之醒了，宛柏正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的软垫上。
“陆糸，进来。”早和之脸色还是苍白，向他露出一抹微笑。
“和之！”见好友苏醒，陆糸的喜悦溢于言表。
他观察着早和之，除了虚弱一些，其它暂时看不来问题，正如刚才请来的医生所说，只是累着了。
“你们俩，别在这里打架！”把缠斗在一起的猫咪分开，陆糸一手一只抱在臂弯里，防止它们捣乱。
早和之的颈环被一根线连接到笔记本电脑上，宛柏手指飞快，正在检查机械外骨骼搭载的系统程序。
两只猫咪被分开依然不老实，暹罗猫抬起后腿想蹬陆糸，狸花猫见状立即冲它哈气，挥爪子拍它的脑门。
陆糸一边躲闪猫咪的攻击，避免自己被误伤，一边到宛柏身后看了会，满屏的程序语言看得他头晕脑胀。
眨掉眼睛的酸涩，放弃难懂的领域，陆糸转头与早和之说话：“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为了方便检查，早和之稍微拉开衣领，露出清秀的锁骨，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纤细：“记得。”
当时没想太多，一心只想拉开那名画师护住百祭图。
他只感觉头脑一痛，脚步轻快了一瞬，让他堪堪扑倒画师，自己随即失去意识。
再后来的事他听宛柏说了，陆糸第一时间联系了宛柏，请来医生诊治。陆糸带狸花猫和它的新玩具到家的时候，暹罗猫差点跟那条玩具蛇打起来。
还是小狸花拦在中间，喵喵不知道说了什么，暹罗猫才把小银蛇放进屋。
话题展开到此，陆糸主动说起后续：“多亏了你，百祭图没事，我向主办方请了假，这几天你好好休息。”
“只是你的腿……”陆糸欲言又止，机械外骨骼的问题普通医生无法诊断，也无法处理，现在情况不明，令人揪心。
对陆糸的担忧，早和之直接动腿证明：“好像没事，我感觉能控制它。”
真的？
陆糸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他好像看见飘红的英文，但宛柏没说什么，可能即使有事也不是大问题吧。
怀中的小狸花忽然转了转耳朵，挣扎着要下地想跑到客厅去。
暹罗猫趁机作乱，让陆糸顾得了这只顾不上另一只。他干脆把两只猫咪都放走，关上卧室门，随它们在外面闹翻天。
屋子唯三的人类全在卧室，客厅自然是毛绒绒的天下，陆余抖抖皮毛，舔舔爪子，竖着尾巴去接男朋友。
路过全身镜时瞅了瞅镜中的自己，十分满意，喵，好一只可爱的小狸花。
某只大黑猫肯定越看越喜欢。
暹罗猫紧随其后，弹了弹耳朵，反超它凶巴巴堵在猫门口，浑身充满警惕。
陆余看出暹罗猫神情有异，它是感觉到森乌到来去接猫的，看来与森乌一同来的还有别的东西。
能跟森乌同行，还没被大黑猫甩掉，除了银，没有别的可能性。
陆余正想跟皂皂表明银的身份，但时间来不及了，猫门被顶起，大黑蛇摇曳而入，沉静的竖瞳对上暹罗猫。
与在小镇圈了领地的森乌不同，银平日深居山林，小镇住民并不认识它。
但小动物的本能敏锐地识别出领主的气场，向暹罗猫疯狂示警，眼前这条大黑蛇不是它能打赢的对手。
暹罗猫弓背炸毛，呵呵哈气。
打不过又如何，它要保护这个家，早早腿脚不好跑不掉，要把危险扼杀在玄关。
大黑蛇步步逼近，它也有它的目标，来捉那条四处乱跑的小银蛇。
氛围剑拔弩张，蛇猫大战一触即发。
陆余汗流浃背。
就在此时，大黑猫强势出场，无情打断双方紧张的对峙。
陆余觉得森乌踩着银的尾巴往里走时，淡漠的眼里明晃晃写着：不打？那都给猫让开，堵在门口真碍事。
越过呆滞的蛇与猫，大黑猫径自走到小狸花身边，呼噜噜蹭它的脖子下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路过的大黑猫一搅和，蛇猫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陆余抓住机会介绍。
“银，这是纳兰迦朋友家的小猫；”
“皂皂你别怕，这是银，小银蛇的男朋友，它没有恶意的，只是过来接纳兰迦。”
陆余叭叭半天，突然发现小银蛇不在，急忙四下寻找，咦，哪去了？难道被暹罗猫偷偷叼走扔掉了？
纳兰迦不是真蛇，不会打架，进门时差点被皂皂一爪子拍飞。
陆余偷偷瞄大黑蛇，这事可不能让银知道，否则皂皂的小命危矣。
这边它费心遮掩，那边暹罗猫却嗷嗷示威，来了一波自爆：“小银蛇？就那条差点被猫捉住的小蛇？你快把它带走，猫的家里不欢迎蛇。”
暹罗猫是典型的猫咪，对主人和领地独占欲强，之所以对小狸花和颜悦色，是因为受过陆余的恩惠。
而且狸花猫有自己的人类，和一整座山头的领地，不会跟它抢早和之和地盘。
啊啊啊，这只蠢猫！
“喵喵喵！喵喵喵！”
陆余变了脸色尖锐爆鸣，挥舞爪子吸引场上注意力，同时发出巨大的声音企图盖过暹罗猫的哇哇叫。
小狸花突然发疯，森乌愣了一下，弹了弹耳膜险些破裂的耳朵，难得一脸茫然。
乖崽你要啥？
慢慢说，别着急。
大黑蛇缓缓眯起眼，竖起头颅居高临下盯着暹罗猫。它听见了，听得很清楚，它的小银蛇差点被欺负了。
再而衰没错，但有个词叫卷土重来，大黑蛇这气势汹汹的架势是要刮龙卷风呀！
陆余简直不忍直视，皂皂这只小笨猫要被刮得骨头都不剩啦。
幸好上天不忍心看可爱的小猫咪遭难，卧室门打开，宛柏捧着笔记本电脑，手腕套着颈环出来。
客厅的蛇与猫顿时一齐看向他。
陆余定睛一看，遍寻不到的小银蛇正盘在宛柏的头顶，见到它们，还高高兴兴甩了甩尾巴尖。
陆余：？？？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几分钟不见，你就爬到人家头上去了！
喵，别走！快下来解释！
看见多出来的大黑蛇，对方甚至胆子很大地尾随他，宛柏脚步顿了顿，还是在小银蛇催促的拍拍下走向书房。
对那一窝子人和蛇和猫都不感兴趣，暹罗猫蹬蹬脖子，回到卧室门口趴着，偶尔挠挠门缝，等主人心软放它进房间。
宛柏连接好电源和颈环，正要去关书房的门，就见小狸花赖唧唧地从门缝挤进来，嘴上还叼着个玩具。
那只与它形影不离的大黑猫随后进入，冷淡的眼睛似乎在说，猫们今日宠幸这里，你拒绝也没用。
宛柏：“……”
人类探究的视线在它们身上转来转去，搞得陆余很紧张，立即撒爪子开演。
猫只是普通的小猫，有点小聪明而已，请放下对猫们的怀疑。
狸花猫把玩具踢到森乌爪下，接着扑过去佯装争抢。森乌眼睛一亮，高兴地敞开怀抱，接住小炮弹似的小狸花。
乖崽投怀送抱，喜欢。
猫要热情地回应它。
纵容小狸花在肚皮下折腾，大黑猫满心喜爱地舔舐陆余的背毛，咬它的耳朵，感受它细腻的绒毛。
“？？？”陆余推拒不断压下的胸膛，猫让你演戏，没让你假戏真做。
两只猫咪亲昵地滚作一团，险些撞上旁边的大黑蛇，大黑蛇掀了掀眼皮子，继续直勾勾盯他头顶的小银蛇。
宛柏：“……”
提问，当你有件急事需要证实，有个问题急需解决，却有两只猫和一条蛇守在旁边不肯走，你要怎么办？
附加情况说明，两只猫忙着打情骂俏，那条蛇忙着盯梢。
宛柏叹了口气，关上书房的门，默许无关紧要的动物们留下。
没办法，他更想解决早和之机械外骨骼搭载的技术问题。
如果把意识传输的通道比作一根管道，人类的意识通过管道注入机械外骨骼，再经过复杂的转换实现操控。
而操控机械骨骼的能量，取决于每频次意识能量的多少，纳兰迦给这副外骨骼的搭载的“管道”十分纤细。
每频次传输的能量只足够支撑早和之站起来慢慢行走。因此，早和之再努力练习，只要传输“管道”不扩大，他的速度和灵活度永远受到限制。
宛柏查出原因后，尝试自己扩大“管道”，可纳兰迦给自己的技术覆盖上复杂的“技术阀门”，要突破没那么简单。
除非知道“阀门”所在，以及开启的密码指令，才能重新编译这道指令，从而调整“管道”的尺寸。
“你是谁？”写满程序的电脑屏幕前，宛柏率先发问，他紧紧盯着小银蛇的眼睛，“你通过这双眼睛看见了什么？”
他猜测有人远程操控这条玩具蛇，才能一下子指出程序闪红的警告。一次是偶然，两次、三次就是故意为之。
他话刚问出口，小银蛇露出“你好蠢”的眼神，宛柏被噎住，追问：“和之晕倒跟「意识管道」有关？”
这一回，小银蛇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箍着指环的尾巴尖点了点，像人在点头。
宛柏定定看这条小蛇，忽然盖住眼睛，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真的疯了，有瞬间竟然看见了纳兰迦的影子。
那个神采飞扬的青年，在激烈的讨论中占据上风时，也会竖起手指摇摇，把对手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勾起了他悲伤的回忆，再次提醒他，那个鲜活的，张扬的青年已经不在世上了。
你怎么又要哭鼻子？
陆余见状过去蹭蹭人类，小猫蹭蹭，难过飞走，虽然不知道宛柏为什么突然伤感，但不妨碍它做好猫好事。
绒毛柔软的触感唤回神智，宛柏对上小狸花清澈明亮的眼睛，他知道这只小猫向来很通人性，对它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
这时，大黑猫慢悠悠走过来，拿尾巴轻易勾引走了玩心重的小狸花，贴心地把空间留给有话要说的一人一蛇。
“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宛柏摊开双手，开诚布公，“你又想要什么东西？”
瞧你，说这话，显得本蛇不怀好意。
蛇蛇我呀，只是想帮个忙，顺便给自己拉个赚钱的好帮手、好同盟。
纳兰迦做这个决定之前已经深思熟虑，宛柏得到机械外骨骼后就果断抽身，甚至把他遗嘱里留给他当作报酬的金钱一并捐掉，人格品性都值得信赖。
但银、陆余和森乌，以及山神的事，他就不与对方说明了。这些事情湮灭在神话色彩中才是最好的结局。
看完小银蛇打出来的字，宛柏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还是不大相信：“你凭什么说你是纳兰迦？”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浮现狠厉：“你要是戏弄我，我不会原谅一个试图冒充朋友的家伙。”
察觉到他的恶意，原本安安静静盘在一旁的大黑蛇昂起头，蠢蠢欲动。
纳兰迦横过去一眼，大黑蛇又盯了人类半晌，才不情不愿乖乖假装蚊香。
陆余看得津津有味，瞧这手段，一个眼神就让伴侣乖乖听话。
小狸花也横大黑猫一眼，收到暗示，森乌低头磨蹭小猫的脑门，黏黏糊糊去勾缠另一条环纹尾巴。
呔，跟它想象的不一样！
舔舔爪子，陆余拿脑袋撞开黏糊的大黑猫，十分傲娇。
走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