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黎看到了谢宏铭眼神的变化，心下了然。
不平等的契约，原来是要靠出卖身体来维持，即使他是一个男人也不例外。
贺黎收起了所有试探的目光，挺直了腰背，甩手将合同扔回到谢宏铭的身前。
“这个你拿回去，我不信你。”
只此一句，再无需多言。
“你敢？”谢宏铭霎时被触怒，欲火和怒火同时烧灼着他，让他觉得贺黎桀骜有如神龙，而他则像个土地精。
贺黎起身，嗤笑一声：“生路或是死路，不是你说了算的！”
撂下这一句话，贺黎转身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正碰上邬信。
邬信正阴沉沉地盯着那隔间的房门，仿佛能将那门板给洞穿了。
他仿佛看到了那极为不堪且羞耻的一幕，他看到贺黎在谢宏铭身下婉转求全，他那金光明亮的嗓音不复从前的阳刚，他那笔直挺立的腰身卑微的弓着，膝盖抵在地上，如同奴仆。
那画面愈发清晰可见，这让他从心底生出无与伦比的快感和隐秘的抚慰，正直刚强如贺黎，不也有跪倒在名利面前的这一天吗？贺黎再也没有资格看不起自己。
那一霎，门开了，在白光乍现之间，邬信看清了那画面中卑微求饶之人，那是他自己的脸——
不是贺黎，而是邬信。
而贺黎与光影中走出，一如既往的挺拔，前所未有的伟岸，仿佛沐浴佛光。
怎么可能？邬信僵住了。
“怎么，让你失望了？”贺黎冷声讽刺，他算是明白了邬信的角色。
“贺黎，你真是个疯子！”邬信哑着嗓子低吼出来，仿佛世界被贺黎一拳击碎。
你知不知道，此时走出这扇门，就意味着这个包厢里所有的人，都将成为你的敌人？
贺黎怎能不知，但他离开的动作不会因此产生丝毫的犹豫。
贺黎走后，包厢里的人也陆续散了，谢宏铭是组局的，自然留到最后。
隔间里，邬信陪着谢宏铭泄完火，便借机问起了贺黎的事。
谢宏铭顺手点了一支烟，火光明灭之间，邬信听到谢宏铭说：“贺黎此人，有黄金做的履历，钢铁做的心智，他若成长起来，会是流量时代里的一颗巨星。”
语罢，是一室的寂静，并着一声轻而短促的叹息：“你若是有他一半的的能耐，我就不用为他发愁了！”
邬信只觉脸上烧得慌，又想起贺黎于佛光中信步走出的样子，明白了谢宏铭的深意。
在谢宏铭的心里，恐怕他连贺黎的一根脚趾也比不上。
先辈们常讲：男儿膝下有黄金。骨气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老板，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着急，我先吓一吓他，若是不成，就只能毁了他。”谢宏铭的声音冷冷的，带一点难言的遗憾。
“我能做什么？”
不得不说，邬信听到“毁了他”这三个字，像是被戳到了爽点那样颤抖起来。
“你？”谢宏铭嗤笑：“你只要乖乖的，把你拿来讨好我的心思拿去讨好粉丝，想着怎么让你的粉丝给你掏钱，就足够了！”
邬信闻言僵住，快感瞬间冻结了。
而谢宏铭却好像没注意到似的，提起了这个话题，就忍不住要多说几句：“你别摆出这副委屈样！就看看你和小吴，我花了大价钱，把你们一个放在首位，一个放在压轴，给你们买了那么多的营销号，连首播的热搜都买好了。结果呢？一夜爆红的人成了贺黎，你们的热搜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你就说你对得起这些钱和资源吗？对得起我吗？”
邬信沉默不语，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着贺黎，他凭什么一夜爆红？
贺黎有气节，有风骨，那是古诗里传唱了千百年的气质，在这个功利的社会上，在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里，女人们最期待的，无非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贺黎没有时间多想今晚的遭遇，繁杂的工作立刻淹没了他。
只是他的情绪难免低落，关于那场会面，他事先预想过不愉快的结局，他知道前路艰难险阻，只是他没有料到，他踏进的，是一个把他当货物看的世界，是一个要他出卖自己来换的生路。
隔天，节目组在剧场里举办了粉丝见面会，台下的座位很快就被年轻的女孩子们塞满了，她们热切地期盼着，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刺眼。
贺黎陡然间觉得伤感，这些女孩，和他一样，都是相信梦想，相信人间有真爱的人，只是不知她们对现实的残酷了解多少？
粉丝见面会开始之后，大屏幕上轮流播放了在场每一个成员的一个短视频，这些视频都是出自粉丝之手，用爱剪辑的视频，看起来好像有无穷的力量，引得人鼻尖发酸。
贺黎从前的演出视频，比赛视频，还有他参加各种活动的视频都被粉丝们精心串在了一起。
特别的，她们还用了J大今年航模队宣传片里的一段素材。
贺黎背光而立，镜头从他的身后切进去，记录下阳光在他身上裁出的影，那一刻的他孑然而立，好像展翅欲飞。
下一秒镜头切换，一架飞机呼啸着起飞，直击长空，在音乐声中摇摆起舞。
贺黎的乐感在短短几个画面中展现的淋漓尽致，看他飞飞机，好像在看一场舞蹈，有十分艺术的气息。
贺黎没想到粉丝们竟然找出了这个视频，更没想到的是，原来那天欢乐的场景用相机记录下来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只是这短片中少了一个人，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人：顾明云
一想起她，他的心脏好像就空了。
贺黎每说一句话，都会引起台下粉丝的尖叫。
他慢慢会将真实的自己展露在她们面前，就好像多年的老友，无需多余的言语，一个眼神，彼此就懂了。
他本以为她们爱他是因为曼图亚公爵，但后来她们告诉他不是的，她们爱的，是那个真实的，真诚的他，是十年如一日的为了梦想奋斗，是用心灵在唱歌的贺黎。
而他呢？也爱她们吗？
当然！贺黎会毫不犹豫的这么说。
只是不知何时，在千万双狂热的眼中，他看见了唯一冷静的那一双，那清清淡淡的眼，爱意不曾比谁少过一分，却让他从狂热中抽离，心情重归平静。
但仔细望去，那双目竟含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