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收拾好东西回家,顾明云才有空仔细地看那一份乐谱,当她看到歌词,她便明白了团长为什么说这首歌适合她。
这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首歌,词中所写,仿佛就是她自己的人生。
谁见过默默无语的一朵野花
花瓣殷红如血
世人说那是黄泉边的曼珠沙华
体内流淌着罪恶
我却说那花开在黎明下的山谷
阳光和风是她的全部
世人对我露出死神的微笑
嘲笑声近在耳畔
我绝不改口
曾经的曾经
孤独的野花还是一粒种子
深埋在黄泉边的泥潭
我说
生长吧生长吧去看看外面的蓝天
泥潭啊泥潭啊你是最深刻的黑暗
泥潭说
放弃吧放弃吧外面的蓝天依旧是黑暗
野花啊野花啊你的美丽注定无人欣赏
我渴望
这人群这城市
这泥潭里开出善的花朵
我渴望
这花朵野蛮生长刺破云霄
带我看到火红的黎明
谁见过默默无语的一朵野花
花瓣纯白如雪
我就是那朵野花
阳光洗涤了我
清风抚慰了我
没有人知道我的根扎在何处
泥潭里开出善的野花
顾明云轻轻地笑了,将乐谱按在心口。
这一首歌,道尽了她心中难言的倔强和力量。
录歌的进程很快,工作一年,顾明云已经习惯了这样高效快节奏的方式,两天的时间,足够她录好这一首歌。
团里有现成的交响乐团,曲子是团长谱的,发歌的渠道也是团长帮她联系的。而她的,只付了乐团老师们和词作者的辛苦钱。
多的钱,团长一分也没有收。
顾明云想,团长终究是个爱才之人,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思想绝不迂腐,甚至可以说,他是这个行业里为数不多的进取派,否则他也不会允许贺黎请长假去参加综艺节目,进入娱乐圈,不会将金钟奖的报送名额给多吉这个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更不会这么白送似的给她录歌发歌。
歌录完,顾明云同古都的朋友们一一道别,在此生活了一年,原来已经有这么多的人走进了她的生命里,成了她的牵挂。
而她最舍不下的那个牵挂,如今却在远方,几乎成了一个禁忌。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顾明云一看到和他有关的回忆,便如暗箭刺上心头,痛彻心扉。
这一天,是《心声》的收官之夜,三个月的录制,所有人的意志和身体几乎都到达了极限,他们笑着痛哭,感激着抱怨。
贺黎在泪光朦胧中看着台下同样动容的粉丝们,心想,这只是一个节目而已,可却是他人生的重要拐点。
今夜一过,他注定得到一些什么,也注定逝去一些什么。他心中所有的犹豫和不舍,在这一晚都尘埃落定了。而有团队保护的乌托邦,也彻底结束了,再转身,就是一个人的战场。
这节目是录播,也就是说,现在录完了,但是正式播出要在两周之后,而这两周,则是贺黎翻身的战场。他的利剑所指之处,必然腥风血雨。
庆功宴的时候,贺黎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
酒能助兴,酒也能浇愁。
再回到酒店的时候,贺黎已经不知道这时是几点了,他头痛欲裂,但意识依然是清醒的。
这三个月一来,他一直让自己出于战备状态,任何会引起情绪剧烈波动或者导致意识不清的事情他都拒绝,他不允许自己因冲动而决策失误。
只是此刻,他很想一醉了之,什么都不记得,然后昏睡过去。
可是不行,想醉的时候,反而是醉不了,被敲打了三个月的神经依然鞭策着他,越是不适的时候,越要坚持,于是酒喝得越多,便越是清醒。
突然间有人敲门,敲门声缓缓地,但十分执着。
贺黎没法不理会,可是打开门之后,却原来是组里的工作人员,怀里抱着一个大盒子,而脚下则放着一个更大的纸箱子。
她显然也是喝了一些酒的,意识不是特别清醒,看得出她很困了,但她还再强忍着,对贺黎说:“贺黎老师,这是粉丝们给你写的信,我想着这最后一批信一定要今天都发给你们,等到明天如果我睡不起来,和你们错过了时间,就太对不起粉丝们的一片心意了。”
贺黎听闻她的解释,便点了点头,说:“辛苦了,发完记得早点休息。”
“嗯,今天干完活,我明天就不起来了,先睡他个天昏地暗。贺黎老师你也早点休息,睡个好觉。”说到睡觉工作人员顿时兴致勃勃,拖着纸箱子去了下一个人的房间门口敲门,而贺黎则拿着这最后一批来信回了屋。
贺黎坐在桌边拆开纸盒子,将一封封来信摊开放好。
这样的信,在他这里已经堆满了两个箱子。
这是节目组组织的活动,向粉丝提供了统一的邮寄地址,而粉丝们可以把自己对偶像的话写在信里寄过来,每隔三天,会有工作人员去收一次信,然后专门分拣出来寄到对应的人手里。
手写信在现代人的生活里是很郑重的东西,这些细心的女孩们会用带着香味的纸张自己制作信封,在上面画上或者贴上他的形象,每一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连信纸的边边角角都是女人的巧思和创意,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用心。
平时他收到信,不管再忙,都会第一时间抽出三五封来读,因为粉丝的爱太特别,那是他不得不回应也无法不回应的爱意。
可是今天,他却无法打开其中任何一封。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贺黎在恍惚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顾明云时的场景,她递给他一支钢笔,红着脸要签名,但她不是他的粉丝,因此那双眼睛却是清亮而冷静的。
那只钢笔,就是粉丝这两个字最好的写照,那是爱意的象征,但是没有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会喷出污点来。
贺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没有上床去睡觉,而是将自己的行李都分类打包好,他定了明天的机票,准备先回古都去。
在这一刻,所有的人和事都没有他牵挂的那个姑娘重要,他一定要亲眼见到她,把她拥入怀中。
多少次他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去见她,可都被自己的理性压住了。
他的行程几乎是暴露在竞争对手和黄牛的眼里,在机场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一旦他被跟踪,拍到了顾明云和他在一起的画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不能冒这个险,只得将思念生生忍着,忍得肝肠寸结。